第四四五章 黑暗的夜
  严庄的一番话,把安庆绪说的也沉默起来。
  潼关实在是太重要了,真的是他们大燕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潼关被破,虎视眈眈的李隆基便能领兵直接东下,直逼洛阳。
  而且崔乾佑手中的兵马,也是洛阳附近最大的一支兵马了,作为大燕都城的洛阳,也只有禁军两千五百人。
  一旦崔乾佑倒戈,那他这大燕是妥妥的要亡。
  这让才刚刚坐上皇帝,没有过够皇帝瘾的安庆绪极为的懊恼。
  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办法去限制在潼关的崔乾佑,能做的只能是将希望寄托在崔乾佑会为他们大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他不是蜀后主,崔乾佑更不是诸葛武侯这样的贤相……
  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崔乾佑是否会对大燕忠诚之上,实在是没有半分的的安全感。
  他沉默一阵,抬头望向严庄,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严相以为该当如何?”
  严庄捋着胡须道:“臣也不能确定崔乾佑会不会起二心,但此事重大,不可不防。
  微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折中行事,不至于使事情变得糟糕。
  陛下可以下旨,让崔乾佑回京面圣,若是崔乾佑闻此消息不加犹豫的回来,便说明他心无鬼,一心为国,若是不肯回来,只怕会有变。
  陛下便可以让前去传旨的心腹之人,当即将崔乾佑拿下,以迅雷不接掩耳之势,控制住潼关守军,将此次危机解除。”
  这是严庄思虑良久的计策。
  安庆绪有些意动,他想了一阵又道:“只是李隆基势不可挡,潼关若少了崔乾佑坐镇,只怕难以抵挡李隆基兵锋。”
  严庄也是显得有些沉默,过了片刻他才显得有些沉重的道:“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况且潼关有雄关横列,李隆基难以逾越,只要大军固守潼关不出,坚持到田承嗣援军前来,应该不成多大问题……”
  “如此便以君之言行事吧。”
  安庆绪思虑再三之后,叹口气,只得同意严庄的提议。
  严庄领命而去,去安排各种事务。
  安庆绪一身麻衣,跪坐在灵堂之内,看着安禄山的灵位有些发呆。
  他的美梦被严庄的一番话破坏了一个七七八八,之前他一直以为,只要当上了皇帝便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现在他才猛然发觉,皇帝也不是这样好做的。
  成为皇帝之后,便再也没有退缩的地方,也没有了‘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的心思,因为他自己已经成为大燕最高的那一个了。
  这些事情,不管是不是他情愿的,他都需要做出决断,并且承受随着而来的后果,或好或坏……
  看着在香烛的烟雾中显得有些虚幻的父亲的牌位,他忽然间有些后悔将他给弄了。
  登基之前的雄心万丈,和登基后的步步维艰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果然,做事情并非只是靠着一腔的热血或者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就能行的……
  严庄很忙,安禄山活着的时候他就很忙,现在安禄山死了安庆绪登基,他成了大燕的右相,需要负责的东西更多,因此上也就显得更加忙碌。
  这不,这都已经三更半夜了,他还在接见客人,商议大事。
  只不过与之前在书房或者是客厅接见客人不同,这次接见客人的地点是在密室。
  密室之内,染着蜡烛,烛光不亮,显得有些昏黄。
  严庄坐在上首,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带着一丝倦意,身体似乎不舒服,但身上却有着一股不同于普通老人气质。
  有点金戈铁马不动如山的气度,虽然他的右手已经用不成筷子,嘴脸也显得有些歪斜,但他就这样坐在这里,依然不容让人小觑。
  这人正是原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
  潼关桃林外一战惨败之后,在部下劝说之下,投降了安禄山。
  “……某家不过一阶下老囚,而今更是风烛残年的厉害,不敢得严相这般礼遇。”
  哥舒翰左手抱拳右手做了一个不标准礼,他因为中风,已经半身不遂,尤其是右手和右腿,不怎么听使唤。
  严庄苦笑一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大燕眼瞅着就要亡了,哥舒节度使也别严相严相的叫了。”
  哥舒翰左手端起酒杯,自顾自的饮了一杯,望着严庄笑道:“若是严相现在立即遣人将前去潼关的使者追回,大燕尚能有一战之力。”
  严庄摇摇头,不说话,也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亲手执壶给哥舒翰以及自己满上。
  “哥舒节度使桃林一战损兵折将,自己更是投降了大燕皇帝,这大燕一旦灭亡,陛下追究起来……”
  他包含深意的看了哥舒翰一眼。
  哥舒翰不置可否的笑笑,一杯酒下肚,而后道:“陛下已经下旨,先前被迫投降之人不予追究……”
  严庄笑着摇摇头:“那是别人,可不是你这个节度使。”
  哥舒翰给自己以及严庄满上,端起酒杯示意严庄一起喝一个。
  严庄也不拒绝,两人一杯酒下肚,哥舒翰用左手加了一点菜放进嘴里咀嚼,过了了一会儿笑道:“我这个投降的节度使日子不好过,你这个大燕的右相又能好过到哪里?”
  严庄将筷子放下,口中食物咽下,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特别的神色,他笑笑:“我到不用太过担心,最令人忧虑的还是哥舒节度使你。”
  哥舒翰面露笑意,望着严庄道:“没有我这个降臣,到时间你所做的这些事情,陛下信不信的可就说不准了。
  陛下会认为这是安庆绪昏庸下的乱命也不是不可能。”
  严庄给二人斟满酒,举起酒杯笑道:“所以我便请节度使来了。”
  二人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而后相视一笑。
  “不知节度使还能调动多少兵马?”
  “不是太多,但保管成事。”
  ……
  夜色更浓了,天空无月,墨蓝的天空之上,星辰亮的耀眼。
  一顶二人抬的小轿,悄无声息的出了相府的侧门。
  小轿没有点灯笼,很快便融入了夜色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