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妒忌我
  慕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手臂因为绷带缠住有了红痕,好在没有伤到肌肤,过一两天就会消除了。
  衣服也换回了干净的睡裙,有人给她洗过澡了。
  只是,头还是很晕,反胃难受。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突然的声音,让她才意识到,她的床边坐着一个大活人。
  盈眸抬了抬,却也不过片刻,又垂下眸子,摇头不说话。
  其实,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可是怎么办才好呢,她已经难受到,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慕夜白将体温计从抽屉里拿出来,俯身靠近她,那气息让慕暖抗拒,她避过头,与他保持距离。
  “我没生病。”
  不需要这个,也不需要,他守着她。
  “暖暖,听话。”
  她刚才昏昏欲睡的时候,身子有些发热,慕暖的身体有些弱,容易感冒发烧。
  听话,听话,又是这两个字。
  “我要是不听话呢?”
  那他是不是,就会把她再次送去医院里,让那些所谓的医生护士来给她治病,来间接性的折磨她?
  “慕叔,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
  看到她今天失控恐惧,害怕无措的样子,他是不是很有优越感呢?
  他明知道的,她最怕的,就是那些人。
  “还是说,你也觉得我有病,需要治?”
  因为,要给付家一个,身心健康的未来孙媳。
  所以,要去承受那种痛苦的治疗是么。
  慕夜白暗下眼中的温意,将温度计放回抽屉里,薄唇之间透着凛然:
  “慕暖,别忘了你的身份。”
  并不是他一味的宠着她,对她好,她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来讽刺挖苦,甚至拿自己来糟蹋。
  女孩垂下脑袋,手指抓紧床单,深深嵌入掌心,又是这句话。
  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怎么会忘,又怎么敢忘呢?
  “慕叔说的对,是我逾越了。”
  一个傀儡,木偶人,被人操控人生,玩弄后又扔弃的破碎玩具,有什么资格来讽刺他呢。
  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咚咚咚。”
  敲门声后,是卿姨端着刚煮好的粥进来,隐约也察觉到了这氛围的阴沉。
  “我不想吃。”
  不等卿姨开口说什么,慕暖已经先开了口,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今天的噩梦,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
  夜晚,裴听风做完一场手术后出来,就看到还坐在花园长椅上,没有离开的女人。
  买了热咖啡,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
  “还不回去么。”
  乔嫤没有接,红唇明显是有被咬破的痕迹,她自嘲的哼了一声:
  “呵……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慕暖?”
  她为什么就是想不明白呢,她十五岁就跟着慕夜白,那时候的他,还什么都不是,白手起家,打一场架,换一笔钱。
  在生意场上,她努力让自己变成他最好的一把手,成为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可是谁又能想得到,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意外。
  慕暖就是那个意外。
  “乔嫤,你很好。”
  裴听风眼中的乔嫤,永远都是初遇时的模样,倔强不服输,即便再脆弱也把那些埋在身后,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永远是那个光彩夺目,得意生辉的乔总监。
  在他心里,她很好,其他人也比不了。
  乔嫤低笑着,点点头,嗯,她很好。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知道。”
  这个问题,困惑她很久了。
  “你说。”
  “为什么每次慕暖一有事,他总是能那么快就找到她呢?”
  派人随时监视么,都没有那么精准的时候。
  裴听风英俊如斯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现,可是乔嫤却看得出,他知道是为什么。
  “不能说吗?”
  “……慕暖身上,有跟踪器。”
  跟踪器?
  乔嫤拧眉,那种东西,慕暖随时都戴在身上不成。
  “准确说,是身体里。”
  下一刻,女人蹙起的眉头蓦地一怔,那追踪器,不再慕暖身上,而是她的身体里。
  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了。
  ……
  深夜两点。
  她在他怀里睡着了。
  昏暗的灯光下,慕夜白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拥着她的身子,爱不释手的抚过每一处温暖。
  这样安静却又让他喜欢的夜晚,久违了。
  那湿.热的吻落在她手指上时,他摩挲着女孩的小拇指,哪里的疤痕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还疼么。”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潆洄,慕暖缓缓睁开眸子,余光睨了眼他揉着的小拇指。
  他是在问,那里么?
  嘴角凝起的笑意,苦涩无奈,摇头——
  “早就不疼了。”
  六年了,早就不会痛了。
  也许那个小手术才结束时的那一段时间,她只要在清醒的状态下,都会疼得眼泪滴滴落下。
  可现在,那小拇指于她而言,就是麻木的。
  嗯,六年前,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
  因为害怕那一个个可怕的夜晚,害怕这个男人的亲近,她想过逃。
  逃离慕家,逃离这个让当时的她,无比害怕的男人。
  可是失败了,也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能逃去哪里呢。
  慕暖还记得,那时候的她,淋着雨躲在巷子角落里,以为能被当做是乞丐而忽略。
  但还是被他找到了。
  他俯身蹲在自己面前,摸着她淋湿的小脸和头发,嘴角的弧度那么的冷肆如冰——
  ——我的小暖人,怎么办呢,你让我生气了。
  那时候的慕暖,根本不知道,让他生气的代价是什么。
  痛,都说十指连心,他就这样让裴听风,给她做了一个小手术。
  将那跟踪器,如银针般大小,嵌入她手指里。
  那一晚上,她疼得几乎快要死去。
  血液都在逆流,好像下一刻灵魂就要与身体分离开来。
  也是那个时候,慕暖彻底认清楚了,自己算什么。
  跟慕夜白比起来,她根本如蚂蚁一般,在他手里,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
  要说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大概就是那晚之后吧。
  “今天的事,你不知情,对不对?”
  一整晚没有跟他说话,但现在,慕暖却冷静得看着他,目光相视。
  “嗯。”
  “我就知道……”
  她知道的,慕夜白怎么会让人给她“治病”呢。
  别忘了,他曾经说过——
  暖暖,因为你的病,会让你离不开我。
  此刻,心里算是欣慰么?
  不,是无可奈何,却又苦涩无言。
  这一晚,她没有睡着,慕夜白亦是看着她无辜却又让人怜惜的容颜,整夜没有合上过眼。
  ……
  第二天醒来,她的床上,又只有她一人。
  蜷在被单里,慕暖看着桌子上的时钟,一分一秒的在走。
  裴听风来看她了,在慕夜白不在的时候来的,慕暖穿着居家拖鞋,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粥。
  “裴叔叔,有话就直接说吧。”
  裴听风:“……”
  这小丫头,真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她。
  “昨天的事,你别去和乔嫤计较。”
  慕暖不予理会,仿佛自动屏蔽了关于乔嫤的所有的话题。
  “她并不是有心要伤害你。”
  “她妒忌我。”
  “……是。”
  裴听风不否认,慕暖对乔嫤,很了解。
  说不出来为什么,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慕暖像是看透了他们所有人。
  可是却没有谁,能看懂她。
  “暖丫头,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乔嫤她,以后不会再这么糊涂了。
  “我知道。”
  她知道的,等她订了婚后,去了付家。
  乔嫤便就不会再妒忌她什么了,只怕笑话都来不及呢。
  “裴叔叔,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什么?”
  “六年前,这个跟踪器,还能取出来么?”
  慕暖说着,竖起自己的小拇指,模样认真,并没有在说笑。
  裴听风脸色一沉,当年,是他亲自动的手术。
  可是却也清楚,那个时候的女孩,有多疼。
  “取不了了。”
  这些年来,只怕是与她的肉血契合了。
  慕暖不以为然的点点头,似乎在想什么,沉默的模样,让裴听风以为那是落寞。
  可不想,她下一刻说出的那句话,让他棕色的眸子蓦地一颤:
  ——嗯,取不出来,就只能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