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娴脚步一停,回头看着小纸人,弯腰拿起了那封信。
  “不是都退亲了,沈千澜还送什么信?以后不许收他的信。”
  怜生是沈千澜的小名,这些小纸人在宋娴年幼时就在帮忙照顾起居,因此也习惯了这样称呼沈千澜。
  宋娴看着手中的信,并不想看,掐火诀引火,将那封信扔到房中的盆里烧了。
  可谁知那信一遇火,便立刻如烟花般散开,金粉簌簌而下,转眼在室内塑起了一个人影。
  琥珀色外衣,宽袍袖口与长袍边角皆用金线绣着曼陀罗的花形,那布料挺括,男子穿上身便更显腰细腿长,身段风流。
  那芝兰玉树般温文君子缓缓抬头,见着宋娴便浅浅笑了起来。
  “阿云。”
  宋娴知道沈千澜大约料到她会烧信,就直接寄了术法在信中,遇火便起。
  “有什么事?要问我好不好的话,我一切都好。”宋娴无奈。
  沈千澜透过术法细细看着宋娴,像是要把这期间未曾见过的面都在此刻满足。
  “你等等我,好不好?”沈千澜轻声道。
  “……等什么?”宋娴抬手示意小纸人弄盆水来。
  “等我,不要和别人成亲,”沈千澜琉璃似的眼里缓缓滋生着阴暗的疯狂与郁气,“我知道是我无用,没能拒绝宗门,可只要一点时间,再多一点……”
  “我没想过要和谁成亲,”宋娴隐约觉得沈千澜语气怪怪的,“你也应该好好珍重现在要结亲的那个好姑娘才是。”
  沈千澜听得这句话,竟是笑了。
  “你说,她是个好姑娘?”
  宋娴回忆着书中种种内容,女主重花不就是个十全十美的真圣母真白花吗?
  见着宋娴微蹙眉的模样,沈千澜隔着术法也忍不住想要伸指抚去她的忧愁。
  “千澜哥哥。”
  宋娴突然听到一点轻软沙甜的声音,沈千澜突地皱起眉头,术法身影渐渐淡去,但沈千澜依然说道。
  “阿云,你不要与容江涵……成亲……”
  宋娴一脸茫然,什么叫“不要与容江涵成亲”。
  她为什么要和容江涵成亲?
  和容江涵?
  她……是哪里想不开???
  -
  金粉落地的瞬间,沈千澜身后的房门被人笑盈盈地推开。
  穿着轻薄春衫,一张芙蓉面如枝头春花般的少女迈步走了进来。
  “……重花师妹。”
  沈千澜转过身去,便见重花上前拉着沈千澜的手腕,指着外边的大好风光。
  “我们出去玩吧,自那日你与……落花云台的师兄起了嫌隙之后,便再也没出门。”
  重花微鼓脸颊,点着红艳胭脂的红唇微嘟,耳上的珍珠耳坠随着她跺脚的动作,轻轻摇晃。
  只是这位琥珀光掌门的明珠,表现得再如何讨人喜欢,沈千澜也是不敢信的。
  重花初初回到琥珀光时,因姿容美丽,性格活泼可爱,确实让琥珀光上下对她都爱护有加。
  沈千澜心有所属,更要维持自己在宋娴心目中冰清玉洁的名声,不曾像其他师兄弟那般跟前跟后。
  只是有一日沈千澜恰好与父亲沈怀思从宗门外返回琥珀光,在宗门口,便见到了那掌珠座驾。
  沈千澜和沈怀思当下没想什么,却见那座驾在沈千澜面前缓缓停下。
  朱红的车门打开,清雅的竹帘掀起,露出重花清丽难言的脸。
  “我在父亲那见过这位师兄,”重花甜甜笑着,“敢问师兄名讳?”
  沈千澜沉默一会,静静回了。
  “说笑罢了,我怎会不认得千澜哥哥?”
  重花俏皮一笑,便重新放下竹帘,车驾便继续往前行去。
  沈怀思心下微惊,总觉得重花言语古怪。
  等到第二日沈怀思受掌门传令,去见琥珀光掌门尊者时,便听到掌门说起婚嫁之事。
  沈怀思急忙将沈千澜已有婚约之事说了。
  掌门一时踌躇,站在珠帘后的重花则发出惊讶的叫声。
  “哎呀!竟是如此!没想到……我的心上人,早就……不过也是,千澜哥哥这样好……”
  那声音渐低,尾音带上一丝哽咽。
  琥珀光的掌门,尊号万汇,历来处事公正,可唯有这失散多年的女儿放在心尖尖上,挚爱已死,重花便如万汇尊者眼中唯一的光,他什么都愿给她。
  “我只有重花一个女儿。”
  沈怀思不言语,侧头看向重花,重花早已哭着离去。
  而万汇尊者向他低了头道:“我已寿元无多,只想将女儿托付她所想的良人。”
  并不是掌门低头有何罕见,而是上位者一旦低头,便势必要讨回一些东西。
  【你若不应,怕是宋娴会惹祸上身……若是告知他们,以宋师弟一家的品性,定会与我们一同斗下去,如此两败俱伤,终究……】
  沈怀思与沈千澜相商,沈千澜枯坐一夜,终是应了。
  既是重花所想,那么,让重花不再这么想,也不是不可行。
  只是沈千澜才解除婚约没多久,就去了落花云台的年比。
  原本只是两派弟子突然聊起谁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琥珀光自然说是重花,而落花云台却提起了一个过往在年比中名声不显的宋娴。
  落花云台那些如狼似虎的弟子说是要等宋娴回来便要大献殷勤。更听说,那亲传弟子容江涵竟要请他的师尊,落花云台的掌门向宋娴求亲。
  “我不是那等孟浪之人,自然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才可,与宋娴……”
  容江涵话说得磕磕巴巴,浑然像是已成事一般!
  沈千澜一怒之下与容江涵请战,对方自然不怵,可惜还未战起来,沈千澜便被泫然欲泣的重花,并一众师兄弟带走。
  沈千澜那日之后便闭门不出,直到重花来寻。
  “千澜哥哥,我日前看了一本书,知道古时凡人界与修真界的律法风俗不同,倒是想了一个能让你开怀的好办法。”
  重花笑眯眯地背光而立,身后是漫山遍野的春花。
  “你既然这样想念那位未婚妻子,不如就由我来做主,让你纳进门做妾如何?”
  重花一拍手,那双清澈见底的眼里满是欢喜,像是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不必。”沈千澜道,便领着重花出了门。
  沈千澜心底升起一阵寒意,这便是……天真烂漫的,好姑娘。
  另一头,虽然沈千澜说了不必,重花却想着,再过不久就是天下宗门游历的时节。
  她到时便能离开琥珀光,去见一见那位宋娴姐姐。
  第8章 天裂
  宋娴自见了沈千澜一面,直到孝期结束,这眼皮就一直跳。
  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左右一起,是又财又灾的意思吗?
  “你挤眉弄眼做什么?”
  宋一帆和曲蓉来找宋娴问什么时候启程回落花云台时,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在那疯狂眨眼。
  “你要是想说你突然病了,不舒服,想拖延回宗门,那是不可能的。”宋一帆忧愁挠头。
  宋娴好冤。
  她抬手摁着跳个不停的眼皮,长叹:“您还是我爹吗?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宋一帆轻咳一声:“实是你前科累累啊。”
  宋娴最后用力揉了揉眼睛,那激跳不已的眼皮似乎终于镇静了下来。
  #人类驯服眼皮的珍贵经验#
  “我今日就走。”
  宋娴站起身,身后的小纸人鱼贯而出,手上都扛着一个小包袱。
  小包袱又放到大包袱里,随后一齐塞入了宋娴的如意袋中。
  “咦?这么急?不吃了午饭,或者再住一晚吗?”
  宋一帆有点舍不得,做爹娘的就是这样。孩子在家时间太久,担心孩子不上进,等孩子真的要走,又觉思念。
  宋娴站起身,先去给祖母上香。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头,便扬起笑脸道。
  “奶奶,我要回去了,以后得闲再来找您说话。我今年好像要去游历,请您保佑我平平安安,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等宋娴说完了,走出门去,就看到自己的爹娘在那扯手绢擦泪。
  “你们既然这么想我,那我不走也行。”宋娴笑道。
  随后宋一帆与曲蓉,就边拿着手帕摁着眼角拭泪,边连推带拉地送宋娴上了朱色的驾云车。
  修真界女子稀少,贵女一旦出行,沿路自有人行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