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取其辱
  苏妩月可还没忘记,那次为了试试能不能看穿他的来历,曾经用自愈系统给他做过扫描,却发现扫描出来的竟然是一团灰蒙蒙的影子,内脏骨骼等等完全看不到,当时就把她吓了一跳:这男子不是人!
  后来的一次接触,她知道幽绝跟潇云欢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但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何复杂,这两人都不肯说,说辞还完全一致:说了你也不懂。那之后幽绝就消失了,没想到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难道也是来恭喜她出阁的?
  玄箜铭和潇云欢都说过,幽绝应该不会伤害她,苏妩月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笑了笑:“请坐,喝茶。阁下这次前来有何贵干?”
  幽绝落座,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
  苏妩月看着他,虽然知道不会有答案,还是问道:“我大喜的日子你为什么要来?你跟我什么关系?”
  幽绝笑了笑:“这一点你会知道的,而且应该很快。总之,我有必须来的理由。”
  苏妩月不置可否:“那你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是阻止还是恭喜我?”
  “恭喜你。”幽绝回答,“虽然我的确很想阻止这门婚事,但因为新郎是潇云欢,阻止根本没用,只能恭喜你。”
  苏妩月摇了摇头:“没听懂。不过你不会解释,对吧?”
  幽绝一下子笑出了声:“真聪明。我是真心来恭喜你的,不管我跟潇云欢之间发生过什么,或者将来会发生什么,他对你的心无需怀疑。所以我也是真心为你高兴,祝你们幸福。”
  虽然没有理由,苏妩月还是相信幽绝这话是出自真心,但仍然掩不住好奇:“我问过潇云欢,他说跟你亦敌亦友,是吗?”
  幽绝就叹了口气:“这倒是。准确地说,我们先是友,后是敌。”
  苏妩月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挑唇:“你背弃了你们的友情?”
  幽绝有些意外,两根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怎见得不是潇云欢背弃了我们之间的友情?”
  苏妩月摇了摇头:“不会,一定是你对不起他在先,否则你刚才说到你们‘先是友后是敌’这几个字的时候,眼里不会有愧疚。这种愧疚是对潇云欢的,是吗?”
  幽绝更加愕然,片刻之后就满含赞许地给了她一个大拇指:“跨越了千年,有些东西是真的没变,你还跟原来一样聪明,也一样喜欢研究别人的眼睛。我把这一点忽略了,刚才说话的时候不应该看你。”
  已经听惯了这些话,苏妩月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的确是你先背弃了潇云欢,为什么?”
  幽绝摇了摇头:“这些你就不要问了,我今天来呢,一是道一声恭喜,二是给你送新婚贺礼。其实我为你准备的新婚贺礼不是这个,但你现在还是人,那件礼物不能给你,否则会害了你。没办法,只能先找点凡间之物给你,聊表心意。真正的贺礼,等你回去之后再给你。”
  苏妩月眨着眼睛听,相当淡定:那次为了拿冥灵花,他们去闯黯夜之城,结果还真进去了,潇云欢就说:你现在是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只觉得好笑又好玩,就反问“我什么时候不是人”,潇云欢居然不动声色,说她作妖的时候。当时她是真心没有多想,现在听到幽绝这么说,她才终于意识到:原主居然不是人?卧槽那是什么物种?
  “你最好别问。”幽绝察言观色,很容易看出她要干什么,立刻抬手阻止,自己却有些忍俊不禁,“当然你若非要问,我也不会堵住你的嘴,但我不会回答。”
  那问了有毛用?费那些劲。苏妩月翻个白眼,幽绝已经忍住笑,把一个盒子推了过来:“喏,我好不容易才弄好的,看看是不是还算过得去。”
  苏妩月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支碧绿的玉镯。外观精美绝伦倒还在其次,关键材质极为罕见,夏天戴之遍体生凉,仿佛置身凉爽的金秋。冬天戴之遍体生暖,宛如沐浴春日的阳光,这就是一小型、随身、环保的空调!
  另外,这玉镯还可吸收人体内的垃圾、毒素,且能美容驻颜,令佩戴之人永远娇媚如少女、英俊如少男。总之好处多多,绝对是人间至宝!
  苏妩月摇头,想把盒子推回来:“这么贵重的贺礼我受不起……”
  话音未落,幽绝已经一抬手阻止了她:“受得起,天上地下,只有你受得起这份贺礼,拿着吧。”
  苏妩月双眉一挑:“这么夸张?只有我受得起,那我的身份得多牛啊!”
  幽绝又笑了笑,接着站了起来:“别想套我的话,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明天我会来讨一杯喜酒喝的,早点睡吧。”
  他倒是痛快,说走就嗖的消失了,连道声再见的功夫都没留。看着他留下的东西,苏妩月只有叹气的份儿:还有来的没有?没有我就睡了。
  现在倒真是希望弄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三个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好奇本来就是人的天性,何况这些事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又跟她密切相关,当然更令她寝食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揭开最后的谜底?
  很快洗漱收拾完毕熄灯上床,她在黑暗中继续想着心事,天南海北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之后睡意渐渐袭来,就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准新郎潇云欢在干什么呢?
  潇云欢现在也挺忙的,因为今晚到她这儿走了一遭的访客,基本上又都去他那里走了一遭,还有一些都没来她这里,就直接去找潇云欢了。
  相对于苏妩月的平静,潇云欢只是外表冷静,内心其实很激动。终于明天就可以把兔牙娶回府中,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想怎样就怎样了,想想不激动都不行!成亲之后,就可以集中全部的精力和心神打开空间之门,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距离幽月真正的回归就又近了一步!
  又在府中走了一圈,确定任何地方都已经妥妥当当,潇云欢才回到了云上阁。为了保证一切都是新的,洞房收拾好之后他就没有再进去过,暂时在旁边的一个房间里休息。
  点燃烛火,他坐在桌旁,慢慢取下了头上的发簪。烛光下,发簪闪烁着温润的黑色光芒,仿佛情人温柔的手,又仿佛爱人晶莹的目光。他痴痴地看着,嘴角不由挑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片刻后,他突然往窗口的方向微微侧头,然后将发簪重新插了回去。隔了一会儿,一个黑衣男子便穿窗而入:“功力又精进了不少,我还离得那么远,你就知道我来了。”
  潇云欢的心情相当不错,唇角依然有笑意:“这么给我面子?我请你明天来喝喜酒,你今天就来了。”
  男子落座,脸上的面具折射着异样的光芒:“别的事可以不理会,你的喜酒我必须喝。”
  潇云欢点了点头,神情却渐渐变得凝重:“我已经跟你说过,成亲之后就带兔牙去海外去找断情刀,我走了之后,这边的一切就得拜托你了。”
  “说什么拜托,那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男子看着他,突然皱了皱眉,“其实我还想问问,非你去不可吗?这边的情形你比较熟悉,由你留下来坐镇,我去找断情刀可能更合适一些。”
  潇云欢摇头,表示这个方案不可行:“这边的情形咱俩的熟悉程度差不多,这么多年的功夫可不是白下的。关键是要找断情刀,可能必须靠兔牙,如果你和她一起去,有些事情就不大好处理。”
  男子默然片刻,只好点头:“好吧,路上小心,我派一部分人跟着你们,随时照应。”
  潇云欢还是摇头:“这倒不用,我带几个护龙星宿就行了。这件事估计也不是人越多越好,机缘可能更重要。”
  “除了估计就是可能,我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男子有些无语,“总之你安排吧,这边的一切交给我,只管放心。”
  “我本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潇云欢又笑了笑,“交给你,比留在我自己手里还让我放心。”
  男子看着他,目光突然冷了一下:“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柳兰凝为什么阻止你娶苏妩月,还不惜以死相逼?”
  提起这个潇云欢就无比头痛,立刻抚了抚眉心:“就是不知道呢。那天我们虽然用激将法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但她并没有死心,不定还在琢磨什么办法阻止我。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所以我刚才在想,为了保证大婚仪式顺利进行……”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洞房花烛结束,我看着她。”男子突然开口,不但语声冰冷,而且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我保证她翻不起任何波浪,如果无法阻止,我就直接把她扛走,总之绝对不会让她坏事。”
  有他在,潇云欢当然放一万个心,不过相当过意不去:“那你太累了……”
  “鬼扯。”男子冷笑了一声,“当年为了杀一个人,我躲在他的房中四天五夜没合眼,才终于找到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将他杀死了。从现在到你洞房花烛结束,也不过一天两夜,累个毛线。不用再管她,专心做你的新郎,洞你的房吧。”
  看他站了起来,潇云欢只好点头:“好吧,那就辛苦你了,明天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喝一杯。”
  男子答应了一声:“我去看着她,你睡吧。”
  虽然潇云欢已经决定,为了大婚仪式顺利举行,大不了将柳兰凝控制起来,等一切成了定局,估计她就不会再闹腾了,可他成亲这么重要的事,柳兰凝若是突然不出现,难免会引人议论。现在有人在暗中看着她,那就再好不过了。潇云欢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依着他和潇云欢的关系,辛苦一下是值得的。
  男子离开之后,潇云欢却并没有急着入睡,因为他知道今夜的访客,绝对不会是这一个人。
  没过多久,窗外就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那么如怨如诉如泣。不用看,只是听到这声叹息,就知道来人必定是娇美柔弱、我见犹怜、男人一见就保护欲爆棚的类型,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一生一世呵护着她。
  潇云欢仍然一点都不意外,明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有几个人一定会到场,现在才第二个,不多。没有急着开口,他在灯下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喝着茶水。
  隔了一会儿,一袭白衣的曼妙身影缓缓地飘了进来,飞进窗口的一瞬间,她收拢了背后的羽翼,雪白的羽衣更衬出了玲珑有致的身躯和绝色的容颜——绝色就对了,这少女正是天界翼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羽柔。上前几步,她微微拂了一拂,一举一动都透着仙子的高贵优雅:“羽柔深夜来访,冒昧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潇云欢不回头,也不说话,目光始终落在茶杯上。羽柔半点都不意外,却依然忍不住轻轻咬牙:“我真的不懂,我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殿下要如此待我?”
  潇云欢居然开了口,只不过声音冷得仿佛高山之巅万年不化的积雪:“你伤害过幽月,在我这里就是十恶不赦,我与你不共戴天。”
  羽柔拢在袖中的双手倏然一握,眼底深处的恨意很好地掩盖在了外表的楚楚可怜和泫然欲泣之下:“是,我承认,可我翼族被她害得至今不见天日,我父母兄弟、我所有的亲人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生生世世不得轮回,我一时气愤才失手伤了她,这有多十恶不赦?”
  这番话听起来义正词严,似乎令人无法反驳,潇云欢却只是唇角一挑,勾出的笑容比声音更冰冷:“任何人都可以说翼族是被幽月害得不见天日,唯独你,真的敢这样说?”
  羽柔很明显地怔了一下,接着就一脸悲哀地慢慢摇着头:“我知道你对月姐姐情根深种,可你也不该因此失了最基本的判断!你这样还如何解救翼族?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魂飞魄散吗?”
  潇云欢仍然不看她:“要让翼族魂飞魄散的人是你。我已经说过,要解救翼族,必须先集齐幽月的生命石,恢复她的魔族体质,你却几次想将她害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恨幽月至深,只要能将她消灭,你根本不在乎翼族能否获救!”
  “不,我没有,我没有!”羽柔连连摇头,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样子,“月姐姐是抢走了你,可我只是伤心难过,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更没想过以整个翼族作为代价!殿下,你怎可如此冤枉我?”
  “是不是冤枉你心里有数,我也一清二楚,无需摆出这副涕泪交流的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潇云欢虽然不看她,她的一举一动却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还有,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是幽月的,何来她把我抢走之说,真是可笑!”
  这几句话让羽柔眼中的恨意更深,为了控制自己,她不得不紧握双全拳,尖利的指甲已经刺入了手心,尖锐的刺痛不时传来,令她的气息也渐渐变得紊乱:“可是殿下,当初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跟月姐姐是逢场作戏,对我才是真心实意……”
  “你这是没睡醒,还是吃错药了?”潇云欢皱眉,冰冷的眼中已经掺杂着浓烈的厌恶,“这些话我的确亲口说过,但那只是因为一个迫不得已的原因而演的一场戏,剧本是早就写好的,你也只是我请来的临时演员。找上你的时候,我跟你说的清清楚楚,这只是演戏,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去找别人。现在你演戏与现实都分不清了吗?脑子没问题吧?”
  “殿下!你……”羽柔终于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却根本不敢、也没有资格、没有本事在潇云欢的面前发作,“对、对你来说只是演戏,可对我来说,那是我梦寐以求的……”
  “那是你的事。”潇云欢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你早就知道我并不是在利用你,只是请你帮了一个忙,就算你因此而假戏真做,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因此而去伤害幽月,当然十恶不赦,还怪我对你心狠?我对你还不够狠,否则你焉能活到现在?当然我已经说过,之所以留你活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我想让幽月自己替自己讨回公道而已!”
  羽柔的全身泛起了一股不可遏制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羞辱还是仇恨:“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不但视若无睹,反而处处冤枉我,栽赃我,羞辱我,我……”
  潇云欢唇角一挑,那丝浅笑冰冷而锐利:“你若只是对我一片真心,我最多也就是视若无睹。可你仗着这所谓的真心就想伤害幽月,那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无需再废话,明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现在心情不错,所以你走吧!”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心情不错,怎会让你这么轻轻松松地离开,不大切八块都算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