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丢完这一句,织云便退了两步,急急忙忙地赶回了谢临香的院子。小厨房里还有许多活要做呢。
  姜之恒提着沉甸甸的食盒愣了片刻,一时无言。
  刚刚转身,回头便撞见陈夕泽叼着根狗尾巴草,正靠在身后圆形院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陈夕泽眸子中全是看穿的笑意:就说这人怎么今日非得来靖勇侯府,原来是同人有约啊!还什么上院子里走走,藏得可真是深。
  他勾着脖子看了一眼织云的背影,小丫头长得还挺标致。原来,殿下好这一口啊。
  “怎么?”提着一盒子点心,姜之恒扫眼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陈夕泽摘了嘴里的狗尾巴草,“谢家那个大少爷回来了,你还要不要去见一下了?”
  什么叫还要不要去见一下?那不然这一趟是干嘛来的?
  姜之恒默默地看他一眼:“当然见。”
  “嗯。”陈夕泽语调轻快地应了一声,非常自觉地转身带路。
  走了两步觉得姜之恒提着这么大一个食盒实在不太雅观,于是往后伸出了手:“给我吧。”
  谁料姜之恒理都没理,只一接手把食盒换到另一只手,离陈夕泽远的那一边。
  陈夕泽:“?!”
  切!好家伙!我又不偷吃你的!!
  遂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背着手上前去了。
  原本姜之恒也就没有走出多远,只几步路便回了正厅。刚赶回来的谢明禹候在门口,拱手行礼:“见过九殿下。”
  “嗯。”姜之恒淡淡应过一声。
  谢明禹也是抬头时才发现九皇子提着个食盒,一时疑惑不已,心道怎么来查案还带着吃的来的,难不成是要在侯府蹭饭?还是给谁献殷勤送吃食吗?
  姜之恒坐上座,小心地把食盒放上桌。
  陈夕泽看着他这般动作,捂着脸在旁边坐下。
  转头道:“谢公子,多有叨扰,皇上下旨查办半月前侯府车马遭劫一事,想必公子也听说了,事发于侯府,还需要谢公子提供帮助。”
  谢明禹很晓事:“应当的,毕竟事关侯府诸人安危,殿下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我定知无不言。”
  三人在边喝茶边聊,然而虽说知无不言,但难就难在真的不知啊。
  离京的时候谢明禹才是个九岁孩童,对谢家有哪些宿仇一概不知,刚回京便被劫同样一头雾水,因此聊了半天基本属于尬聊。
  这还不算,谢明禹越聊越觉得这位九殿下心不在焉,似乎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尤其是这个漆黑的大食盒,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姜之恒见话题聊死,便话锋一转:“谢公子对此事不甚了解,不知谢小姐是否能提供一些线索?”
  话题果然扯到姐姐!谢明禹唰地一下站起来!
  又想到这位九皇子那晚是拦都拦不住,不仅冲撞了姐姐,还抢了他的糕点,就更压不住火气。
  再开口便没了好气:“九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陈夕泽一口茶还含在嘴里,察觉局势陡然变化,咕咚一声咽下去,连忙道:“谢公子,怎么了?”
  “怎么?哼!”谢明禹到底还是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少年,脾气说来就来,指着那漆黑食盒道,“今日怕是根本就不是来查案的,而是另有想法吧!”
  陈夕泽见他挑明,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侯府竟如此体恤下人,连这些个你侬我侬的事情,身为主人家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九殿下借着查案来我侯府献殷勤,我倒要看看,带的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便突然发难,探身上前伸手直取食盒!
  陈夕泽想拦都没拦住!
  --------------------
  作者有话要说:
  姜之恒:大舅子好像对我有敌意……
  第8章 打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
  谢临香正在院子小厨房收拾着东西,把剩下的点心装进盘子里留给谢明禹,便听见小院外一个小厮吵吵嚷嚷。
  织云连忙出了小院上前,皱了皱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吵?小姐和小少爷还在里面呢!”
  “诶呦姑娘,快请小姐上前厅看看去吧!大少爷和客人打起来了!”
  没等织云再进来通传,谢临香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摘了围裙,在水盆里晃了晃双手,连水珠都没来得及擦干净,便急急忙忙往前厅去了。
  她们姐弟几个回京半个月了,哪里有什么正儿八经前来拜访的客人,更何况昨晚谢明禹还那样叮嘱她,此刻便是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客人”是谁。
  越是明白便越是心急。
  虽然不知道这个弟弟为什么对九皇子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是殿下几次相助,今日又是来查案的,且不说以礼相待,跟人打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谢临香提着裙角一路穿过小院回廊,跑过厅前栽着青葱翠竹的花园,急急忙忙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终于隐约看见了前厅的轮廓。
  织云跟在后面抹了把汗,气喘吁吁道:“小姐,您慢点啊。”
  顾不得被风吹乱的鬓角,谢临香步履飞快,焦急地向前厅正门走去。
  行至门口时听见里面还没打完,一声隆咚响之后传来一句语气上扬的挑衅:“服不服?!”
  谢临香急忙出面,大声喝止:“谢明禹!!”
  正厅突然安静下来。
  桌上散落了几块糕团小点,九皇子按住那个装满点心的食盒,长身挺立站在桌前。陈夕泽一只手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谢明禹,反剪了他的双手之后压住脑袋。谢明禹行动受限,一脸的不忿,勾出去的那只脚生动地阐述了什么叫作宁死不屈。
  三人齐齐抬起三张惊愕万分的脸看向谢临香。
  谢明禹好不丢脸,收了几分力气,委委屈屈叫道:“姐姐……”
  这一声堪称是控诉的呼唤终于拉回了几人的意识。
  陈夕泽连忙收手,往身上抹了两把之后站在一边。
  脱离钳制的谢明禹揉着酸痛的手腕,往谢临香身边靠了靠,又弱弱唤了一声:“姐姐……”
  “呃。”姜之恒站在上方,略微尴尬,“那个……谢小姐……”
  谢临香满头包,看着这一地狼藉简直无地自容。于是矮了矮身子,向着姜之恒深深行了一礼:“九殿下恕罪,臣女教弟无方,冒犯了殿下。”
  姜之恒愣着神还没出口,又听见一串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织云这才堪堪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赶上了这漂亮局面,看着谢明禹脸上的印子不由得呀然大惊:“啊……大少爷!”
  听见这一声,陈夕泽压了压眉头,缓缓伸出手捂住半张脸。
  僵得不能再僵的气氛中觉出一丝微妙,在正厅的几人之间缓缓流淌。
  谢临香拉着靠过来的谢明禹往前推了推,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谢家的家规,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解决。该赔不是的赔不是,该道歉的道歉。
  然而年轻气盛的孩子哪里肯服这个软,刚刚还被人完全压制住,年轻人极好面子,便是说什么都不肯低头。
  姜之恒不得不撑着场面,有些难以启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找台阶下:“谢小姐,今日实在是打扰了……多有冒犯。”
  陈夕泽尴尬地咳嗽一声。
  “案子的事,还是改日再提……谢小姐,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姜之恒微微颔首,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正厅,连食盒都差点忘记拿。多亏陈夕泽手快脸皮厚,提起食盒向着谢临香一点头,避过织云,一溜烟跟着九皇子走了。
  *
  当天晚上,硬气十足的谢小爷跪在谢家祠堂列祖列宗排位前,看着亲姐姐请出家法,委屈得两只眼睛直冒水光。
  那九皇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原以为他提着那么大一个食盒,是上赶着来给姐姐献殷勤的。
  于是谢明禹手快,一把就抽开了那食盒。
  姜之恒都没来得及躲过去,只伸手挡了一下,弹出来的一屉滚出几块晶莹的糕点,落在地上粘上了灰。
  谢明禹当时就急了:好一个九皇子,欺负姐姐就算了,居然又抢姐姐做的点心!还抢了那么大一食盒!
  那刚才他没回来的那段时间,这位九殿下离开正厅是干什么去了?!
  简直不敢细想!
  于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了捍卫姐姐的名声和他身为谢小爷的尊严,撸起袖子就上去了!
  “我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谢明禹红着眼睛冲上去,然后被眼疾手快的陈夕泽按住,当即两人就打起来。
  直到现在,一想起被陈夕泽按着打,像是挑逗一样喂招的感觉,谢小爷还是觉得屈辱极了。
  “我昨天怎么说的?!”谢临香面上结冰,训着弟弟。
  这孩子从小顽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连萧姨娘都管不住。后来愣是被父亲带到军营里磨了性子,才收敛了一些。没想到刚回京没几天,竟就故态复萌了。
  谢明禹没敢说话,咬住嘴唇吸了吸鼻子。
  他委屈。
  谢临香又道:“叫你好好跟人相处,不要惹事,你昨晚怎么答应的?”
  阿姐生着气,谢明禹不敢拱火:“我答应的……可是是他先招惹的……”
  “还狡辩?”谢临香眉毛一斜。
  得了敲打,谢明禹更是委屈泛滥,两眼眼泪吧嗒吧嗒掉:“可是姐姐,阿姐……可是他欺负你……”
  见弟弟这般,谢临香无奈。她向来最见不得人软软糯糯掉眼泪的样子,心下顿时软了几分:“他何时欺负我了?”
  “他就有!”谢明禹抹了眼睛,开始数落起姜之恒,“回京路上他就冲撞姐姐,非要同姐姐说过话才走!还有,听人说在宫里他就一直粘着姐姐!今天……今天他又趁着我没回来的时候来骚扰姐姐!还抢姐姐做的点心!”
  反正,第一冲撞了姐姐,第二抢了他的点心,这绝对是没法忍的!
  听谢明禹一连串说了一大堆,一直说到点心,谢临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谢明禹误会了。
  顿时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伸手给谢明禹擦了擦眼泪,摇头道:“好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