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朕都懂
  曲斯年家都没回,直接就往她这儿来了。
  选址什么的,有工部的人,他只管着选定了,估估要花多少银子,然后就去联络商会了。
  六部官员到此,商会诸人,自然是诚惶诚恐。
  曲斯年展示了玻璃制品,并要他们出价,然后准备开始一下表演……再说说来意……
  结果这些人谀辞如潮,纷纷表示这玩意儿可太棒啦,您准备叫我们花多少银子,我们就花多少银子……
  他说这是朝廷开工坊,可以投资。
  然后他们就表示,啊呵呵呵,当然是投资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真的相信,特别相信,我们一定会叫大人看到我们的诚意的!
  虽然最后钱到位了,契书也签了,工坊已经开始盖了。但曲斯年还是意难平。
  晏时玥听他学了,笑的前仰后合,她还嘲笑他:“原来你是个纸上谈兵的纸狐狸!”
  曲斯年苦笑道:“我确实没想到,你倒说说,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很简单啊!”晏时玥就掰开揉碎了给他讲解:“在这些人眼中,你是天子脚下的大官儿,他们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出血的准备,拼命的想拍马屁,但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能拍对。”
  “所以,你的重点,应该放在‘司贸’、‘国营’上,你应该从落座开始,就严肃的强调‘国营’的重要性,‘国营’的意义,不需要让他们真正明白,只让他们感觉到,朝廷对此十分重视就够了。这就是给他们拍马屁的主方向。”
  “然后你再拿出玻璃,表示这是国营的第一桩生意,上头交待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然后你再说一下这个东西的好处,表示你终于找到了这样的东西,如获至宝,要借此如何如何。”
  “然后再提出‘投资’,‘加盟商’这样的概念。”
  “也就说,先让大家明白朝廷对司贸对国营的重视,让他们明白,这是朝廷的大方向。”
  “然后,又因为你的讲述,对玻璃这个行当生出了一点点信心,这样就可以达到一个良好的效果,即‘他们对此有信心,还能卖你一个好,还能跟紧朝廷的步伐’,所以他们出钱会出的很痛快,数字还会多,而且,他们会对此心怀期待,自动自发的向外宣传。”
  “然后在这个中间,玩一些小技巧,例如只收前三家,或者前五家,反正看钱数而定,然后这样,后续交不上钱的,会有酸葡萄心理,不断的表示这个玩意儿其实怎么怎么着……交上的自然是拼命夸,总之,各种不同心态的人之间,会有不同的说法,这样就会有争议,热度就起来了。”
  “国营玻璃坊,由此会进入大家眼中,大家都会对此上心并且关注后续。没看到玻璃的人,对此自然是怀疑居多,这样才会有欲扬先抑的效果。”
  她细细的分说完了,看他双眼蚊香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的笑了出来:“你这样,人家以为银子是贿赂你的,谁敢说出去?”
  曲斯年扶了扶额:“那怎么办?”
  “那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了!”晏时玥道:“你去找个御史,让他弹劾你,然后叫人去传传流言,还可以派员去调查一下,也能引起关注,起码让大家记住‘司贸’和‘国营玻璃坊’的这两个概念,等到将来玻璃制品出来,流言反转,效果也会很好,不过这样,工坊就得尽快的开始才行。”
  曲斯年还真有点愧疚了。点了点头,就要站起来,晏时玥道:“你想好要传什么流言了么?”
  曲斯年心说想好了啊!
  然后晏时玥面无表情道:“我想弄死雨前县的人和一个卖葱油饼的。”
  曲斯年愣了愣:“为什么?葱油饼怎么了?”
  然后晏时玥认真的跟他道:“这就是大众,他们只关心奇怪的个例。”
  曲斯年若有所思。
  说真的,论起操纵舆论,她绝对是个中高手。
  晏时玥进宫跟明延帝说了一声。
  明延帝听完了,又是无奈,又是感动:“所以你们弄的这么麻烦,就是为了不从国库调银子?”
  “这么说倒也没错,”晏时玥道:“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司贸’本来就是一个新部门,我希望它跟任何地方都不同,不止是卖新东西,还卖新理念,让大家学习和接受更多的东西,大概算是……教化商人吧?”
  明延帝一脸的“你别说了朕都懂”。他轻轻摸着她的头:“难为玥儿了。”
  晏时玥只好默默接下了沉甸甸的父爱。
  第二天,御史张白圭弹劾平相晏时玥借“司贸”敛财。
  明延帝知道了,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大家的表情都是“这位壮士!请收下我的膝盖!”
  毕竟咋说呢,上上回晏时玥生病,上一回她成亲种种的时候,大家还曾想过,有可能这位会因此退出朝堂,回归家庭什么的。
  可是这一回,她害喜,俩月没露面,大家不但不庆幸,反而还挺着急的,真心实意的盼望她快点回来。
  她不来,谁来顶住国库的亏空?谁能顶住明延帝的低气压?
  这阵子但凡花钱的地方,大家都根本都不敢张嘴好么!
  结果张白圭,居然还敢顶风做案,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御史不能因言获罪吧,你就不怕相爷找你麻烦?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么?
  张白圭顶着同僚们包罗万象的眼神儿,镇定自若……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不知道吧!咱可是奉命弹劾,不怂!
  然后明延帝叫了晏时蕤出来。
  晏时蕤刚接手户部,又逢大乱之后,真的是忙到脚打头,司贸整个的运营又不归他管,他是实在没顾上问。只能表示这事儿是曲斯年负责的,等我问过之后,再来禀奏。
  这么一看,就显得有点怂了。
  然后第二天果然上了折子,解释了这个事儿。
  大家一听,咋说呢?虽然很多人觉得这忒异想天开了,可是宝贵的是这份儿忠心啊!
  在国库亏空的当口,宁可自己费这么多事儿,背着这样的骂名,都不肯动用国库的钱……这是怎样的忠臣啊!
  于是晏时玥预想之中,大家跟风喷的现象并没有出现,大家都涕泪交零的表示,相爷如此忠君爱国,用心良苦,是我等楷模!
  张白圭:“……”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杠,感觉干了多余的工作,心里有点想叫相爷给加钱。
  明延帝也没多磨叽,就把他打发去了遂州,叫他实地考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