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宋阳听出点眉目, 转而问汪琪:“你说洛柠因为先前打扫清洁的事对你怀恨在心, 今天趁着没人打你, 这跟薄千城又有什么关系?”
  汪琪心虚地垂下眼睛:“我哪儿知道她突然把薄千城搬出来做什么?大概是仗着和他关系好, 想恐吓我吧!”
  “恐吓?”洛柠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骂得那么难听!居然说我恐吓?”
  汪琪担心薄千城知道这事儿找她算账, 就慌乱地大声嚷道:“别血口喷人!我没骂过薄千城, 我哪儿有胆子骂他?”
  “你骂了!”
  “我骂什么了?你说出来!”
  汪琪量她说不出口,毕竟她就是因为自己骂得太难听才动的手,又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儿把那些侮辱人的字眼儿吐出来。
  果不其然, 洛柠抿着唇,一脸的难以启齿。
  宋阳见已经上课十五分钟了,这事儿却还没个眉目, 就头疼地说:“洛柠, 道歉的事你再好好想想,老师相信你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洛柠垂着头, 还在坚持:“我会道歉, 但她也必须向薄千城道歉。”
  “洛柠!”宋阳抬高声音。
  洛柠攥着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并不擅长跟人争辩, 可这一刻, 却惊人的固执:“她真的骂了薄千城!”
  “就算她骂了, 你因为这个就打人,你觉得对吗?”
  宋阳把她问得语塞,见她不说话, 他乘胜追击道, “同学之间少不了言语冲突,可发展为肢体冲突就不对,你回去好好反思,早点把检讨书写给我,再给汪琪道个歉,知道了吗?”
  “她道歉,我就道歉……”细声细气的话语,倔强依旧。
  宋阳叹气:“你想被记过吗?”
  洛柠低着头,挣扎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尾音轻颤,说的还是那句话:“她道歉,我就道歉。”
  这样子,是记过也无所谓了?
  宋阳对这个文静乖巧的学生很有好感,私心里并不希望她挨处分。
  这种情况下,无论汪琪有没有骂薄千城,洛柠动了手就是不对,教导主任才不会管是什么原因,如果汪琪告上去,洛柠这处分是吃定了,这对她升学影响可不小。
  宋阳拿起教案,最后语重心长地劝了几句,让她们两人回去上课。
  汪琪左脸还有点辣,顶着五指印回去,怕是会让人笑话,走到门边的时候,她便开口请假:“宋老师,我想去洗手台敷一下脸,还疼着。”
  宋阳瞥她一眼,点了头。
  收回目光时注意到洛柠手臂上的抓痕,表情一顿,说:“你也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他顿了顿,又不放心地提一句,“你们别再起冲突,弄完了赶紧回来上课。”
  汪琪对着洛柠翻一个白眼,转身先走掉,出门时撞见叶璟,就愣了一愣。
  叶璟别开脸,扭头朝楼梯口走,自然得仿佛只是路过。
  他先走去一楼,倚着拐角处的墙,等洛柠。
  不多时,传来没精打采的脚步声,洛柠从楼梯上慢吞吞走下来,肩膀耷拉,有泪花在眼眶打转。
  似乎马上就要委屈得哭出来,猛然瞥见有人站在那儿,就硬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飞快地揉过眼角,这才看清台阶下站着的人是叶璟。
  少年仰着头,漆黑眼眸蕴着深海般莫测的情绪。
  洛柠和他对视一眼,拿不准要不要打招呼,毕竟,他今早生气没有理她。
  两人隔着十几层阶梯沉默。
  良久,叶璟站直身体,沉声说了两个字:“打架?”
  洛柠表情倏地一僵:“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他从头到尾都听完了!
  为了一个混世魔王,她连挨处分都不怕了!
  真不知道该讽她出息了,还是骂她脑袋被门夹了。
  叶璟压着火气,说:“过来!”
  记忆里叶璟一直都是温和的,像今早那样对她冷脸,还是头一回,她怯怯地缩起脖子,试探着问:“你不生我气了?”
  他的脸色和声音一样冷,利落地说:“生。”
  他向来谨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无论是学习还是感情。
  加上现阶段学业为重,所以他的那点心思,就未曾在她面前表露过。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把他推给别人!还是个神经病!
  想到昨天的事他就头疼,在他严词厉色地拒绝后,那个女疯子居然跳起来亲他,好在他躲得快,使她鼻梁撞到他的下颌,疼得当场就捂着脸弯下腰去。
  他趁此机会脱身,一路跑出校门,上了车后司机问他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他抬头,在后视镜里瞧见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当真是吓得不轻。
  现在想起,都心有余悸。
  他喜欢的女孩,把他单独约出来,却是为了另一个女孩的表白。
  任谁都不可能高兴。
  洛柠知道,男神虽然礼貌温和,可也不是没原则的好脾气。
  昨天一时心软答应了乔曼,她也很后悔,自知理亏,就乖乖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来……”
  叶璟挑眉,眼里暗光闪烁:“你觉得我不会赴约?”
  洛柠很老实地点头:“之前不是也有女生约你私底下单独见面吗?听说你一次都没去过,所以我才抱着侥幸心理帮忙约了你。”
  她顿了顿,又补一句,“看得出来乔曼很喜欢你,央求了我好久,我说你很可能不会来赴约,她也早早地就跑去等你了……”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当红娘的潜质?”叶璟讽笑着打断她,“别再提那个疯子的名字,我不想听。”
  洛柠见他脸色冷得吓人,忙闭嘴不敢再说。
  她站在楼梯口迟迟不下来,叶璟索性踩着台阶走去她跟前。
  本还想训几句,可瞧见她手臂上的抓痕,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个干净,取而代之是淡淡的心疼。
  “先去医务室。”他说。
  洛柠抬手遮住胳膊,因为尴尬,脸微红。
  她解释:“一点擦伤而已。”
  鲜红刺目的伤,被她轻描淡写而过,有时候真的不懂,她到底是脆弱还是坚强?
  明明,是那么怕疼又胆小的人,却为了与她毫无关系的几句谩骂而和人打架,受了伤也表现得毫不在乎……
  那个薄千城……
  和她关系很好吗?
  可是,她才刚分进5班不久……
  心里有些烦乱,叶璟垂眸,睫盖住眼底情绪。
  他转身自顾自地往楼下走,没见她跟上来,便回头催促:“走吧,消毒。”
  ……
  医务室的老师正支着ipad悠闲地看视频,见来了学生,赶紧按暂停。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璟侧身,把背后的洛柠露出来:“麻烦老师处理一下她胳膊上的伤。”
  老师走过来,抬起洛柠手臂看了看,眉头就皱紧,边去药柜找消毒棉签,边嘟囔:“这是被谁抓的?下手这么狠,都出血了。”
  洛柠先前倒没注意,上药的时候,伤口才火辣辣地疼起来。
  眼泪又涌上来,不过看到叶璟在,洛柠只能死命咬着牙,坚强地扛下来。
  这时,半掩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踹开,哐啷一声,惊得医务室里三个人同时看去——
  高大的少年微微喘息,衣摆凌乱,亦如他脑袋上杂草般的头发。
  他的脸朝着洛柠的方向,虽然眼睛被头发遮掩,可洛柠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瞪她,恶狠狠的那种。
  果不其然,他顿了一秒就怒气冲冲地过来,暴躁的低吼随之而出:“胆儿肥了?还打架!”
  老师认出是薄千城,忌惮地站开,提醒他:“同学,这里是医务室,请不要大声喧哗!”
  薄千城一个余光都没给她,走近床边,一把就抓起洛柠的胳膊,瞧见上面鲜红的抓痕,瞳孔陡然缩紧。
  ——“老大!听说是因为汪琪说你坏话,学委才跟她打起来!”
  ——“宋哥让她道歉,结果咱学委宁愿挨处分也不松口,非要汪琪先给你道歉。”
  ——“汪琪骂了什么?学委不肯说啊,估计是觉得难听,说不出口吧。”
  回想这番话,抓着她的手就不自觉收紧。
  真是蠢透了!
  就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还跟人打架,只有挨打的份儿!
  洛柠被拽得有些疼,往回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她仰起脖子,湿漉漉的眼望着他,软糯声音带了淡淡鼻音:“你干什么?”
  干什么?
  这话该他问才对!
  别人骂他,关她什么事?
  一只肤色偏白的手,落在薄千城蜜色的手腕上,扣紧。
  叶璟掀起暗潮涌动的眼眸,声音沉下来:“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