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
  只是这般行为不检的女子,终归让人不喜。
  他收敛了眼底的厌恶,从怀里掏出先前慕雪还给他的玉佩,声音如冰山上的融雪般冷冽:“这是本王的贴身玉佩,你拿着,日后可以此为信物,上摄政王府求本王一事。”
  言语之间,竟是半点隐瞒身份的意思都没有。
  “是。”慕雪似乎也半点都不意外地接了下来,转而道:“那些追兵带走了尸体,这几日都不会再回来。”
  她的声音顿了顿,下意识地瞥了身旁的鬼魂一眼,又微微垂眸掩住思绪,继续道,“这几日便委屈王爷暂且住在此地,我会每日送来吃食药物。”
  “嗯。”澹台璟似乎犹豫了一瞬,最后却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目视着慕雪朝他行了一礼,便悠然离开,吹了一声口哨,引来一只鹰。
  他在身上撕下一根布条,寻不见纸笔,便咬破手指写了几行字,塞进鹰脚上的纸筒里,才放开它,神色复杂。
  却说那边慕雪下了山便直直往家中去,犹豫了片刻,还是从箱里取出一套男装。
  这是她这一世还未重生回来时偷偷缝的,少女娇羞心思皆在里头,只是缝好之后便一直压了箱底,想不到倒是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她苦笑一声,寻了一张布,把衣服和药收在里头,叠成一个小包裹,又在厨房做了饭食装好,才匆匆又要往山上去。
  只是才没出家门,便再次被李氏拦住,她双手抱臂环在胸前,气势汹汹,道:“死丫头!你早上做什么去了?连我都敢耍?”
  她的目光在慕雪周身扫视了一会儿,似乎发现了什么大事情一般,顿时瞪大了眼睛,叫骂道:“你现在还学会偷东西了?好哇!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母亲怎么凭空便说我是偷?”慕雪冷笑一声,道:“这家中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的,你倒是指出来我瞧瞧。”
  “你偷家里的东西还有理了!”李氏气得横眉倒竖,一把粗嗓门嚷嚷着,恨不得让声音传遍整个乡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光学着这些贼手段!”
  “生我?”慕雪放下食盒,逼近她,目光冷得几乎要结冰,“母亲,我叫你一声母亲是敬你,我姓慕,姓的是丞相府的慕!”
  “你?”李氏瞪大了眼睛,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失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还须得谁告诉我?父亲将我放在这里,也不是无视我血脉的意思,难道还不许叫人告诉我么?”慕雪呵了一声,道。
  慕丞相自然是没有这份心,可她此时狐假虎威,谅李氏也想不出来她是在撒谎。
  毕竟除了丞相府,还有谁知道她的血脉呢?
  “我倒是要问问,丞相府让你照顾我,你是照顾到哪里去了?”慕雪抿了抿唇,缓缓问道。
  “我、我……”李氏目光闪烁,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慕雪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道:“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清楚,家中一切事物,说到底都是我的,我给你,你便能用,我若是把你赶出去,你又能如何?”
  “你敢!”李氏哪里听得这话,脑子一热,便尖锐地叫了出来。
  “我缘何不敢?收了亏心钱虐待我的人是你,我问心无愧,倒是你,此事捅出去,丞相府可能饶了你?”慕雪又朝她逼近了几步,眼中闪烁着异光,直让李氏心中打鼓,“我才是主子,懂么?”
  李氏将牙齿咬得吱呀响,却一时拿不出个办法来,心中大惊,生怕慕雪当真与丞相府有交流的方法,将她的事情都捅出去。
  十四年对慕雪的呼来喝去,竟让她早就忘了这是丞相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女!
  她脸上强撑着笑,连声道是。
  “嗯。”慕雪随意地应了一声,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正盘算着怎么给澹台璟补身子,便见着了一只肥胖的母鸡,指道:“杀了熬汤,我要用。”
  那可是家中唯一一只鸡!
  李氏惊叫一声,却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收了声,讪讪道:“是、是。”
  她嘴上如此应着,心中对慕雪却是多了七分恨意。
  天色欲晚,霞云在天际渲染出一片恰到好处的绯红淡紫,似泼天的色彩,映得雪地也似乎变得淡红。
  慕雪侧耳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不由得微微勾唇,快走几步。
  她从家中一路出来,尚未上山,便发现有人跟在她身后,借着水边洗手的功夫确认了是养母,也就决定给她个教训尝尝。
  思及临走前在山洞口布置的东西,她眉眼弯弯,笑得多了几分狡黠。
  李氏一路缀着她寻到了一处山洞,洞口不大不小,正容一人通过,慕雪径直进去了,她便蹑手蹑脚地跟上,脚下却绊着了个什么东西,摔了个狗啃泥。
  她哎哟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没了。
  那竟是一具尸体!
  只见那尸体身披的铠甲已经断裂开来,星星点点的血迹在雪上撒开一片,手臂与小腿上都泛着焦黑,满面血污,一眼望去,很是瘆人。
  李氏连连往后退了三丈,吐得天昏地暗,眼角泛着泪花,却不忘叫骂道:“小贱蹄子,故意害我!”
  慕雪一听便笑了,挥手示意士兵魂魄过去,眼中闪过一道光,道:“我央你件事儿,看见外头那个女人没?上去吓她一吓,不必留手。”
  那士卒魂魄一直跟在她身边,对李氏的为人也是不喜已久,又是慕雪要求,便应了下来:“这算什么,你且看着。”
  话音刚落,他已然飘到李氏身边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基本没什么日光,对魂魄也算不得什么损伤,他索性放肆了,先拍了拍李氏肩膀,一面在她耳边吹冷气,一面偷笑。
  李氏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左顾右盼了半晌,也没能瞧见半个人影,只有那具尸体孤零零地倒在雪地里。
  她的声音都有些抖了,颤巍巍道:“你、你是什么东西……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