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见父母
  我靠在后座上,浑身感觉都脱力了;刚才的那一幕,简直太吓人了!
  苍天庇佑,我们真的没事!
  那晚,蓝姐开了一夜的车;天亮的时候,我们已经驶进了山东地界!
  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我望着窗外,那一片片厚实的土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车子开进服务区,蓝姐困得已经睁不开眼了。
  停好车,她着急跑去厕所,尿了个尿。
  出来的时候,还洗了吧脸,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走吧,找个地方,先吃点饭。”她冲我挥了挥手,心情比我还要放松。
  我跟上去,拉着她的手;她一笑,就撅着嘴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小宇,你说我们,会有后福吗?”
  我说当然,风风雨雨咱们都过来了;再往前,还能有什么困难?
  蓝姐突然停住了:“你父母呢?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咱俩?”
  她的一句话,说到了我的痛点上。
  其实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妈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八岁的年龄差距,这在山东农村,简直就不敢想象。
  蓝姐看我不说话,就把马尾辫一甩,自己进了饭厅。
  当时我心里难受,就没进去,只是蹲在饭厅门口抽烟。
  一根烟,还没抽完,后面就有人蹬了我一脚;我一个狗啃屎,差点趴在地上。
  “抽抽抽,抽烟要能解决问题,姐跟你一起抽!”她愤恨地看着我说:“快进来,吃饭!”
  “哦!”我像个傻子一样,把烟掐了;跟在蓝姐后面,跟个犯错的孩子似的。
  在事业上,蓝姐或许不行;但在感情上,她还是比较有勇气的。
  否则,她也不会冒险,和一个小她八岁的孩子恋爱。
  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往我盘子里夹肉。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难过。
  后来,我就鼓足勇气说:“姐,如果我父母不同意,我就把户口本偷出来,咱俩的婚,死也要结!”
  她正嚼着饭,突然就不动了。
  她看了看我,又低下头。
  我问她:“姐,你怎么了?”
  她说没事,快点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又吃了起来;只是眼眶红红的,眼看就要哭了。
  我就说姐,你不要哭,我王宇说到做到;再说了,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是婚姻自由,父母无权干涉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发虚。
  说是婚姻自由,但又有几个人的爱情,不是经过父母层层筛选的?
  这就是国情,就是现实!
  尤其在孔孟之乡的山东,人们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太深。
  你要敢违背父母的意思,娶个大你八岁的女人。
  全村人都斜着眼看你,觉得你就是个怪物!
  可是我没办法,我和蓝姐,早已融为一体了;谁离开了谁,都活不了。
  “别瞎想了,赶紧吃饭吧;该面对的,始终逃不掉的。”蓝姐擦了擦嘴,她吃得不多。
  我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那个时候,我只是祈祷着,我的父母,对我们能多一分谅解和宽容。
  这个世俗,也能够容忍一份,忘年之恋的存在。
  吃完饭,走出饭厅;蓝姐站在外面,伸了个懒腰。
  春天里,山东的天气一直很好,风很温润,阳光也很暖和。
  蓝姐打了个哈欠,又冲我笑着说:“宝贝,别瞎想了,咱们都高兴一点;或许心情好了,说不定事情就会变好哦!”
  这些话,应该是我说出来,安慰她的;却没想到,蓝姐先说了出来。
  或许,不管我有多么成熟;在爱情里,在蓝姐面前,我都永远是个孩子吧。
  我就说:“姐,你放心吧,我妈疼我,很好说话的!我爸那人虽然倔,但特别善良,你表现好点,应该没啥问题的。”
  蓝姐笑着,摇摇头说:“这个跟善不善良,没关系的。”
  我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想要开口问。
  她却说:“走吧,总之姐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你呢?”
  我咬牙说:“我也是!”
  说完,我们上了车,驶向了那座大山,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车子出了高速,朝县城的方向驶去。
  在车上,蓝姐一直絮叨:“咱爸妈喜欢什么啊?我买什么礼物比较好?”
  我就说:“我爸喜欢抽烟,你买两条烟就行了;我妈没什么爱好,就买桶花生油吧。”
  蓝姐就打我,说我一点都不上心;媳妇见公婆,哪有拎着花生油去的?
  我说我家那地方穷,不讲究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蓝姐就撅着嘴,说我马大哈一个!
  进了县城,我带蓝姐去了最繁华的地带。
  逛了一会儿,她就说:“你们县城真破,商场里卖的衣服,都已经过时了!还有超市里,一点都不卫生。”
  我说你以为都像海城啊?别吃屎挑豆了,有地方给你买东西,不错了!
  她就老患得患失的,生怕自己买的东西,我爸妈不满意。
  那天蓝姐,给我爸买了好几条高档烟,又给我妈买了几件衣服。
  不得不说:“她挑衣服的眼光,确实挺厉害的;那些衣服,穿在我妈身上,绝对好看。”
  只是有些太潮了,就是不知道,我妈这个乡下人,敢不敢穿着出门。
  买完东西,都快下午了。
  我们驱车,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路上蓝姐就说:“小宇,你们这儿,大山真多!”
  我开着车,就说你要喜欢,回头我带你去爬山。
  “好呀好呀!我登山鞋都带好了!”蓝姐兴奋地,直抓我胳膊。
  我就笑着说:“你还穿登山鞋,想想我小的时候,爬山都是光着脚丫子的。”
  “哎呀,你怎么那么傻啊?光脚丫子多咯脚啊?”蓝姐就埋怨我,说我不懂事。
  我长舒了一口气说:“我们山里孩子都穷,小时候一年才穿一双新鞋;爬山上学的时候,都是把鞋脱下来,拎在手里的;那个时候,鞋比脚要娇贵。”
  蓝姐一听,就不说话了;她把头轻轻靠在我肩膀上,抿着嘴,眼睛红红的。
  我笑着说:“怎么啦?伤感啦!没事的,山里孩子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她微微张嘴说:“小宇,姐以后,会好好疼你的!”
  “嗯!姐一直都很疼我的!”我拍着她的手说。
  车子到了山脚下,就开不进去了。
  上山的路,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还都是积水。
  我就把车,停进了我以前的小学里;先前教过我的老师,现在已经当了小学的门卫了。
  他年纪大了,但记性还不错,我说我叫王宇,王家村的那个;他还能想起来,我爸叫什么名字。
  停好车,我给了他两包烟;他就一个劲儿夸我,说我出息了,都开车来了,还带着这么漂亮的媳妇。
  蓝姐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就拉着我,要我赶紧走。
  我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拉着行李箱。
  进山的时候,我没跟我爸打电话。
  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亦或是惊吓!
  谁知道呢?当时我就是没有勇气,提前告诉他们,我带媳妇回来了。
  进了山里,蓝姐就活蹦乱跳的说:“小宇,山里的空气真清新,比海城还好!”
  我拖着箱子,大包小包挂在身上,都快累成狗了!再清新的空气,我也没心情品味了。
  她就问我累不累。
  我以为她要帮我分担呢?我就说:“累,超级累!”
  “那我们歇会儿再走吧!”
  我:……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进了我们村。
  村口,一帮老头正聚在一起抽烟袋;他们看见蓝姐,眼都直了。
  蓝姐就往我身后躲:“王宇,他们老看我干吗?”
  我说乡下人就这样,有陌生人进村,就老盯着看。
  “怎么还有这毛病?”蓝姐皱着眉问。
  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跟她解释。
  但这确实是农村里,普遍存在的现象。
  我就跟几个老头打招呼,这个大爷、那个姥爷的叫着。
  我一喊,蓝姐也跟着叫,我真是一头黑线。
  那帮老头,挺不好意思的,也不敢正眼看蓝姐,就直夸我:“老王家的孩子真出息,上大学、留洋,最后还搞了个城里媳妇;人家祖宗的坟头,风水就是好!”
  我也是无语了,在这个贫瘠的山村里,他们还保留着封建迷信那一套。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门是锁着的;估计我父母,正在地里干活吧。
  蓝姐就指着我家说:“这个就是你家啊?”
  我不好意思说:“破吧,跟想象的不一样吧?”
  “还好啦!”蓝姐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
  “走吧,去田里吧,我爸妈估计现在正干活呢。”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嗯,我也想去看看;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干农活的呢!”蓝姐兴奋的要命。
  我就把她带到了田里。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我爸妈,他们弯着腰,正在麦子地里除草。
  “那个就是俺爹、俺娘!”这句话,我是用方言跟蓝姐说的。
  不知为我,那一刻,我鼻子突然酸了一下;蓝姐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那年,我爸52岁,我妈50岁;这个岁数,放在城里,就已经该退休了;可是他们,还在泥里打滚,似乎永远都不会退休。
  因为在他们的人生观里,人活着,就要干活。
  我走过去,站在地头上喊:“妈,爸,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