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不过是封住了穴位,导致血气不畅,脉弦下沉罢了,并不是真正的绝脉。”司马兰台表示不想和他多说,直接叫墨童过来:“送这位公子出去,收诊金五两。”
  “凭什么?!”幽荦怪叫一声道:“若我有病,你需得给我治病,若无病,凭什么收诊金?!你不如直接去蛇岭路上打劫!那还直截了当些!”
  司马兰台并不喝他倒的茶,而是将手上的银针极快地刺入幽荦的合谷穴。
  幽荦大惊,急忙撤回手。
  司马兰台平视着他道:“你非但无病,右眼也并不盲。我不知你的底细,更没空陪你消遣。刚才一针是对你的小惩,切莫再自讨没趣。”
  幽荦又转过脸来,对司马兰台说道:“你说我自己封住了穴道,那你便帮我解开,否则这五两银子我绝不肯给就是了。”
  司马兰台取了银针,在幽荦的神封、中府和曲池三穴分别行针,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幽荦的脉象就恢复了。
  幽荦阴阳怪气地拍了拍手说:“兰台公子的医术果然了不起,来来来,我给您倒杯茶,多谢了。”
  “去把那边的茶杯和茶壶处理掉,上面有毒。”司马兰台没跟墨童解释太多:“以后再见那个人离远些。”
  今日楚腰馆客人来的都较早,知道苏好意已经无事,楚腰馆也正常营业了。
  苏好意穿了身簇新的衣裳,满面春风地在下头招待客人。
  幽荦还想再说什么,却觉得腹痛难忍,只好抱着肚子起身,临走前尚且不死心,向司马兰台示威道:“司马楚,我和你的恩怨可还没完呢!这次是我大意了,咱们走着瞧!”
  幽荦走后,司马兰台上前给墨童解了毒。
  墨童还有些不知所以,问道:“公子,我刚才是怎么了?那个独眼龙呢?”
  正热闹着,公主府的管家到了,苏好意急忙迎了出去。
  公主府的管家说道:“苏公子出事的时候,我们公主刚好到西京去玩儿了,知道消息马上赶了回来。知道您平安了,才放下心。公主说,明日叫您到我们府上去玩儿一天。小人特意把话捎到了,公子明日若无事,便一早派车来接你。”
  苏好意连忙说:“多谢公主惦记着,我明日一定去,不过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走着去就成。”
  很少有人知道她被司马兰台救出来的事,都以为是真凶落网,她洗脱了嫌疑才被放出来的。
  姹儿姨也叮嘱知情的人不要往外说,免得人多嘴杂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到了掌灯时分,馆里更加热闹。姹儿姨心情好,给每桌的客人都赠了美酒。又叫几个最红的姑娘登台献艺,一时间叫好声此起彼伏。
  “苏公子不是外人,小人也不和您客气了。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在府里候大驾了。”公主府的管家笑着说。
  苏好意将他送出去,才又返身回来进了楚腰馆。
  姹儿姨问道:“公主府的管家来做什么了?”
  “公主请我明日到她府上去。”苏好意道。
  “还打算明日去兰台公子那里呢,”姹儿姨道:“既如此,便往后再错一日吧!”
  第76章 公主又结了新欢
  半夜里落了霜,凉意更甚。
  苏好意直睡到红日升到三竿高才起来,喝了碗热面汤,换上丝绵的衣裳,又带了几样点心,就到公主府去了。
  临走的时候告诉姹儿姨:“我和公主许久没见了,多半是要在公主府盘亘一天。吃饭不必等我,也不必派人去寻我,什么时候公主尽兴了我再回来。”
  一个叫菱哥儿的姑娘趴在栏杆上笑着问苏好意:“八郎,你去伺候公主怎么能只喝一碗面汤呢?那能撑得住?”
  苏好意笑道:“你别闹我,跟你说话耽搁了时候,那碗面汤消化光了,让公主把账都算你头上。”
  公主府的两个丫鬟阿柔和阿娇一左一右的牵着苏好意的手把她往上房送。
  路上打趣她道:“八郎啊八郎,你再不来,别说公主把你忘了,就是我们也要把你给忘了。”
  姹儿姨道:“别斗嘴了,好生去吧。也别回来的太晚,夜里冷,当心着凉。”
  苏好意答应着去了,他不坐车也不骑马,就步下走着。
  阿媚也凉凉地说:“八郎何曾对谁真上过心呢?左右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听他嘴里甜哥哥蜜姐姐的,其实心里指甲盖大的地方都没留给咱们。”
  “姐姐们可太冤枉我了,我哪有一天不想着你们呢?”苏好意面上带笑眉间含情,说的跟真的似的:“姐姐们那么疼我,我心里都记着呢。”
  ——
  苏好意听了便说道:“公主忘了我,我不敢抱怨,毕竟贵人多忘事。可姐姐若把我忘了,那我可要伤心死。”
  阿柔捶了一下苏好意的肩说:“油腔滑调!你小子少装象了,我怎么看不出你哪里伤心?公主不在家,你也不说来找我们玩儿。”
  阿媚听了,冷笑道:“我说什么来?八郎这人是动不得真心的。他要是有真心,猫都不偷腥了。”
  眼看到了正房门前,两个侍女把苏好意往前一推,说道:“快进去吧!也不知道你哪儿好,公主这里流水似的新欢却铁打的你!依着我们早撵出去了,一辈子不许你再来!”
  阿柔听了就说:“这话可当真?那我们就去求了公主,都跟了你好不好?反正公主也有新欢了,不稀罕你。”
  苏好意听了就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似我这样的行货,没得玷辱了姐姐们。”
  苏好意也笑:“多谢公主挂念着,这番实属侥幸。”
  木惹儿公主让侍女下去准备茶水点心,一边往指甲上吹气一边说:“我就知道你命大,在里头没受刑吧?”
  苏好意笑嘻嘻地走进去,见木惹儿公主坐在那里,半挽着头发,容光焕发。上身穿着大红洒金的窄裉锦袄,下身配石青裙子。赤着双足,趿着睡鞋,翘着兰花指,让一个侍女给她涂蔻丹。
  见了苏好意笑道:“叫你过来看看,是不是吓破了胆。才几日没见就险些出了大事!”
  “公主太抬举我了。就算没受刑,在里头滋味也不好受。”苏好意苦笑道。
  木惹儿公主忽的凑近,压低声音问苏好意:“那权倾世没对你动邪念?”
  “托公主的福,没受皮肉之苦。”苏好意道。
  “我就知道,但凡看了你这张脸,除非是石头人,否则多半是下不了手的。”木惹儿瞭了苏好意一眼道:“但凡咱们两个换换,我得把京城里这些达官显贵通通拿下马来,才不算辜负老天爷给的这张脸。”
  苏好意对权倾世可谓闻风丧胆,不想再谈他,于是岔开话题:“我好几次来府上都没见到公主,您前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木惹儿听了笑道:“还能怎么,自然是有了新欢。”
  “哪会呢?他那样的人,见我如同见到猫狗,亲自审讯我,只是要我快些招供罢了。”苏好意想起权倾世就胆寒,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见他:“我总觉得他算不得人,真跟活阎王现身一样。”
  “我可是听说那死瘸子不近女色,多半是好男风。你可千万别入了他的眼,否则生不如死。”木惹儿公主一脸郑重地提醒苏好意:“我是从来不敢惹那样的人的,稍有不慎小命可就没了。”
  苏好意当然知道滇南王马家,他们家在南边可以算得上是土皇帝。这马二公子应该是新近来京,否则她必然早就认得。
  “马家在南边好大势力,这马二公子和公主在身份上的确好般配。”苏好意笑道。
  苏好意听了一挑眉,拱手道:“原来如此,恭喜恭喜。”
  “说来也巧,那天我不是叫你约司马兰台去酒楼的?谁想我好不容易到了那里,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司马兰台的影子,知道你们是被雨截在半路上了。我等又等不到,走又走不了,正一个人喝闷酒呢,恰好来了个知情识趣的。那人是滇南王马家的二公子,生的当然没有司马兰台好,但手段不错。我也是一时兴起,拿他来解解馋。”
  木惹儿公主往后一仰头,慨叹道:“文臣都想做丞相,武将都愿当上将。打鱼的也有志向要网住金鳞红尾的九斤鲤,我要是睡不到司马兰台,那不是白活了一场吗?”
  苏好意听了哭笑不得,说道:“公主好执着。”
  “不过玩玩儿罢了,”木惹儿公主笑着别了一下脸说:“他叫什么马驳,我就叫他马叉叉。他在京城也待不长,等他走了,我还得继续打司马兰台的主意,我对兰台公子可没死心呢。只是如今这马叉叉贴得太紧,我一时脱不开身。”
  苏好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笑了两声。
  木惹儿公主又坐起身来,斜眼看着苏好意道:“我和那个马叉叉第一次是在马车上,我以为我就够大胆了,谁想他比我胆子还大。我跟他新鲜劲儿还没过呢,等什么时候腻了我再知会你。到时候你还得帮我把司马兰台约出来才成,这条大鱼我一定要钓到。你就是我安排的鱼饵,不许你脱钩知道吗?”
  苏好意只好答应,谁让她从一开始就兜揽这事了呢。
  第77章 糖炒栗子热乎乎
  苏好意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冷风一吹,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连说了两句好冷。
  深秋早晚凉意最甚,苏好意抱了抱肩,心说早该带件披风来的。
  走了一会儿,发现路边有卖糖炒栗子的,苏好意和姹儿姨都喜欢吃这东西,于是上前买了一包。
  这东西就是要热着才好吃,苏好意一手托着油纸袋,一手捏了一颗栗子,剥开了往嘴里送。
  她既吃着栗子,脚步也就慢了下来。路上人不少,还是挺热闹的。
  走到离楚腰馆还有两条街的时候,苏好意打算抄近道回去,于是就走了小巷子。
  那个人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见脸。只有刀削似的身形轮廓,显得又冷又硬,似曾相识。
  苏好意心里觉得有些不大妙,不但站住了脚,还往后退了两步,并且犹豫着要不要反身跑出去。
  那人很快走近,苏好意的指尖脚尖开始发凉,冷一直透到心里去,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有些畏惧就像烙印一样,轻易忘不掉。
  从这里直穿过去,可以少走一段路。
  热栗子又香又甜,苏好意剥一颗,将栗子仁抛起来,然后跳着张嘴去接。她打小就喜欢这么玩儿,很有准头。
  小巷子里很安静,也很暗。等到她看到巷子口站着一个人的时候,忍不住慢下了步子。
  权倾世看了看撒在地上的栗子,没再说话。他不曾想苏好意怕他怕到这个地步。
  滚得最远的一颗栗子停下来,苏好意稍稍缓过来一点儿,乍着胆子,声音却依旧忍不住发颤:“大人……不是也没回家么?”
  话说出来了又觉得不妥,可她这时候脑子都已经僵掉了,全然没了平日的机灵劲儿。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乱跑什么?”那人一出声,苏好意顿时在心里暗叫一声“死了”,这人果然是活阎王权倾世,自己打死都不想见的人。
  权倾世见她不出声,又走近了一步,距离苏好意只有两步之遥,追问道:“嗯?”
  苏好意早就被他唬破胆子了,就这么个嗯字,也吓得手一抖,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咕噜噜洒了一地。
  权倾世忍不住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又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怕我?”
  苏好意假笑了两声说道:“大人官威赫赫,小人焉得不惧!”
  别说她害怕权倾世,就是当朝的这些大臣有几个人不怕的?
  一见到权倾世,她满脑子都是牢房里的所见所闻,谁也不愿意噩梦重温,何况这才隔了没多久。当时在牢里,她是靠一口气撑着,又横下心求死,所以怕也有限。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想好好活着,所以就更畏惧。
  之前要不是在司马兰台那里,又是安神汤又是舒筋推拿的,她哪能那么快就恢复。
  苏好意本能地往后缩,恨不得整个人挤进身后的墙里头去。
  苏好意心里七上八下,权倾世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没有家。”
  苏好意哪敢再惹毛他,只好奉承道:“大人以衙门为家,没有私情,一心为公,实在是值得小人敬佩。时候也不早了,就不耽误大人办公了,我娘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说完硬是从权倾世旁边挤了过去,一溜烟似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