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北京(5)卡塔丽娜的新生活
  开完朝会后,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后宫之中,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与之相对的就是其北面的坤宁宫了,是皇后的寝宫,两宫位于东西六宫正中,象征着天下的中心,天地的中心,阴阳的中心。
  乾清宫。
  一场只属于皇室的晚宴在皇后多西珲的亲自布置下快要举行了。
  多西珲只比尼堪小一岁,今年四十九岁,这几年她又为尼堪诞下一儿一女,虽然都是黄口小儿,但她的心稳得很。
  一来她的长子孙德威已经二十五岁,纳了尼布楚公主布耶楚克的女儿罗绮为太子妃后,已经为她生下了孙子、孙女各一名,依照他从小对尼堪的了解,一旦将孙德威立为太子,在他没有犯下太大的过错之前是不会轻易更换的,何况尼堪为了避免他的兄弟们都在京城扎堆从而可能酿成祸患,已经将他们全部分封到万里之遥的异域。
  孙德威有了儿子,尼堪有了嫡长孙后,他的位置百里愈发稳固了,何况这孙子还是尼堪最钟爱的妹妹布耶楚克的女儿生的。
  二来孙德威还有嫡亲的弟弟,虽然才九岁,但毕竟是皇后生的,无论是作为孙德威的替补,还是他的助力,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另外,由于苏泰的死的早,她的儿子孙德定实际上是由皇后养大的,眼下也被封到南美洲担任大都护,南美洲大都护虽然不如安西、北美洲大都护,但其管辖的两个重要地方的总督,一个是尼堪的大女婿李孝彦,也就是多西珲长女孙德昭的丈夫,一个是孙秀涛,尼堪的堂弟,有这两个人的存在,南美洲实际上是太子的一大助力。
  快五十岁的人了,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份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内心实则十分在乎的争胜好强心境。
  对于尼堪,她十分尊敬,发自内心的尊敬。
  以前在林中,作为十分原始的索伦部落,无论是鄂温克、鄂伦春还是达斡尔,虽然男女之间看起来比内地开放得多,但女人依旧从属于男人,在一个游牧、渔猎部落这一切自然是正常的,男人自然也能多娶妻妾。
  别的不说,多西珲的老爹,依旧建在的老国丈乌力吉就有三个老婆。
  但尼堪只是在一开始娶了四个,这四个还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因为错综复杂的原因娶的,明显带有联姻的色彩,说起来,也就是哈额尔敦属于“青梅竹马”。
  与从小就在尼堪身边与他一起长大的布耶楚克不同,多西珲、哈额尔敦都是小部落酋长的女儿,不识字,没什么见识肯定是自然的,不像满清与科尔沁部落的联姻,科尔沁的大酋一直以来都是大贵族,他们的儿女从小就受过系统的教育,在此时的蒙古,蒙汉文字那是必须要学会的,由于喇嘛教的原因,厉害一点的,多学一门藏语那也是有的,比如阿茹娜。
  但多西珲、哈额尔敦就不同了,她们只是小酋长,还是并不属于蒙古抑或女真的小部落酋长,不可能得到很好的教育,于是便只能嫁给尼堪后由尼堪亲自教导。
  幸运的是,她们的父亲虽然都是小部落的酋长,但也看到了尼堪的前途远大,于是都劝说他们的女儿抓紧时间学习以免今后吃亏。
  另外三个贵妃,阿茹娜、格根塔娜、泰松都是黄金家族大贵族的女儿,从小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身后又有强大的部落,自然不需要她们的父兄操心。
  但尼堪是一个念旧的人,在草原上时,他依旧以索伦为重,蒙古次之,也不只是基于平衡的考虑,还是基于旧情的考虑。
  反正到现在为止,他的目达到了。
  原本人数众多的蒙古部落在如今的大夏国也不太起眼了,取而代之的是庞大的博格拉部,按照草原的传统,再过个几十年,博格拉部里就没有蒙古人、索伦人、乞尔吉斯人了,只有博格拉人!
  就像哈萨克,现在一提起来就知道哈萨克,谁还会说自己是克烈人?乃蛮人?钦察人?而造成这一幕也就花了百多年时间。
  部落名称就是这样传承下来的。
  于是,到了眼下这个光景,原本学识最为渊博,最为大气的土谢图汗长女阿茹娜对多西珲的威胁完全消除了。
  多西珲完全放松下来了。
  大殿里,已经支起了两张大圆桌,按照规矩,尼堪将和他的妃子们一桌,他的儿女们一桌。
  多西珲站在大殿正中指挥着,在她的两侧分别站着哈额尔敦、阿茹娜、格根塔娜、苏泰以及新纳的阿海、卡塔丽娜。
  当阿茹娜的儿子孙德静执掌大夏国下面最大的大都护府后,加上以前尼堪对她的倚重,阿茹娜在后宫的威望仅次于多西珲,已经超过了尼堪的表妹哈额尔敦。
  阿茹娜、格根塔娜、苏泰、阿海都是蒙古人,她们自然站到了一起,而索伦人哈额尔敦、葡萄牙人卡塔丽娜也自然向皇后靠近。
  这里面就属卡塔丽娜最为孤独。
  在林中、漠北,蒙古语几乎可以与索伦语沟通,因为索伦语实际上就是蒙古化的女真语,阿海虽然也是新纳的妃子,她毕竟是蒙古人,与阿茹娜、格根塔娜、苏泰沟通起来完全无碍。
  作为皇后,几十年在深宫里的历练,多西珲敏锐意识到尼堪新纳的白人妃子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故此,当她发现卡塔丽娜有些手足无措时,立即第一时间走过去嘘寒问暖,而有意疏远阿海。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诚哉斯言!
  作为大太监,王文慧、张文俊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若是在以往的普通后宫里,大太监与后宫的某位主子勾结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在尼堪的帝国,这一切都不允许存在。
  尼堪虽然没有具体说,但作为他最信任的大太监,身兼通政使司、按察司两大要职的内官,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些。
  若是在以往的朝代,新进的年轻妃子在后宫里无依无靠,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是很惨的,稍微有些出挑,分分钟被掌权的皇后、贵妃弄死再是寻常不过。
  这也是尼堪极力要避免的。
  但他不可能时时在后宫做这些事情,于是这其中的润滑剂、粘合剂的角色又落到了大太监的身上。
  除了大太监,尼堪也有意识地启用了女官,如今的后宫守卫是一支女兵,她们的头领就是孙德芳,那位被尼堪在芝罘岛救了的孤女,尼堪的义女,前灰衣卫头目,但她现在早就嫁做人妇,成了雅丹的夫人,不过尼堪依旧没有放过她,还是让她担起了护卫、调和后宫的重任。
  当然了,除了孙德芳,尚有几位女官,都是尼堪、多西珲在芝罘岛由于逃避瘟疫逃到芝罘岛的孤女中挑选的义女,她们大多都成家,作为皇帝、皇后的义女,她们自然都嫁了好人家,都是四十左右的人了,但为了皇家都坚持到后宫值守,无非是轮流值守罢了。
  今日恰好是孙德芳值守,她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不约而同地,王文慧、孙德芳都对来自遥远欧洲的妃子卡塔丽娜十分关照,特别是王文慧,自从在火车上发生那件事后,他就觉得这位白人妃子十分奇特,他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反而觉得此人天真可爱。
  面对着复杂的环境、关系,入宫后被安排到西六宫之一、最靠近皇帝寝宫的西南宫,被尼堪改名为“凤仪宫”的宫殿住下后一直有些忐忑的卡塔丽娜有些不知所措。
  而同样年纪轻轻的阿海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蒙古人的做法实际上与汉人差不多,无非是将宫殿群换成帐篷罢了。
  “皇上驾到!”
  小太监尖利的声音出现在乾清宫外的长廊上。
  正走在那里的尼堪听到后不禁眉头一皱,曾几何时,他在电视上一看到这一幕是十分反感的,但这一幕出现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又说不出什么。
  在大殿的门口站着一个黑人太监。
  巴拉拉,汉名孙进忠者,这位伺候过巴巴里三王国之一突尼斯帕夏的黑人太监,被欧洲海盗掳走后在他们的船上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学会了拉丁语,尼堪明白卡塔丽娜的心境,将他专门拨给她使唤。
  “你怎么站在这里?”
  对于一个黑乎乎的太监,话说多西珲等人甫一见到也是吓了一跳,但由于是尼堪认可,王文慧亲自安排的,她们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但在皇家举行家宴的当口,让一个黑人在大殿里实在有碍观瞻,于是多西珲便打发他到门口看守。
  作为一个曾经伺候过突尼斯帕夏的太监,巴拉拉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虽然这些人换了面目,不过环境却大同小异,以前在突尼斯汗宫时,帕夏的妃子也有几十位,那里的环境更复杂。
  “嘿嘿”
  巴拉拉露出了一口白牙。
  “皇后安排的”
  尼堪一听便知端的,他皱了皱眉,这让跟着他的张文俊瞬间便知道了前因后果。
  尼堪走进了大殿,此时,以多西珲为首,他的妻妾儿女都向他施礼,自然不是跪礼,不过是弯下腰示意罢了。
  尼堪坐在了坐北朝南的主位,按照规矩,皇后要做到他的对面,接下来人等将按照贵贱依次而坐,但这一次,尼堪却让两个新来的妃子挨着他坐下了。
  卡塔丽娜坐在他的左边,这原本是阿茹娜的位子。
  “卡塔丽娜,你知道吗?你弟弟成亲了。”
  作为皇家,尼堪在宫里肯定会说汉话的,不过这一次,他破天荒地用拉丁语同卡塔丽娜聊起了天,多西珲、哈额尔敦都听不懂,但多才多艺、极为聪明,号称外喀尔喀一百多年以来最聪明的公主的阿茹娜却听懂了,原本就会汉、蒙古、女真、突厥、藏语的她因为尼堪的关系,也学会了拉丁语。
  “是吗?”
  卡塔丽娜却不以为然,他的弟弟就是现任葡萄牙国王阿方索六世,从小又瘫又疯,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说起来与上一任奥斯曼帝国的皇帝倒是有些像,但有所不同的是,上一任奥斯曼帝国皇帝易卜拉欣一世在黑暗、疯狂的伊斯坦布尔后宫是通过装疯来保全性命的,他还有生育能力,但卡塔丽娜的弟弟阿方索六世却是一个真疯子,一个不能人道的疯子。
  在她心目中,国王的位子实际上是留给她更小的弟弟佩德罗的,那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眼下由于太小暂时被她母亲压着而已——实际上是她的母亲权力欲望旺盛,想通过控制疯瘫儿子来多掌握一会儿权利罢了。
  “订的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表妹伊丽莎白”
  尼堪用拉丁语说完之后又用汉话说了一遍,于是,卡塔丽娜身上的光环又增加了一些。
  她的母亲是西班牙大贵族,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王室的大贵族,她的弟媳妇又是法国国王的表妹。
  而她自己,“卡塔丽娜的嫁妆是整个斯里兰卡和孟买”
  这倒没有错,此时,斯里兰卡、孟买依旧掌握在葡萄牙人手里,原本大夏国已经从他们拿到了港口科伦坡,眼下卡塔丽娜成为尼堪的妃子后,整个斯里兰卡和孟买便作为嫁妆送给了大夏国。
  在原本的历史上,孟买和斯里兰卡是作为嫁妆送给英国的——卡塔丽娜嫁给了查理二世。
  所有的人一听这些话,不禁高看了一眼卡塔丽娜一眼,加上尼堪明显的偏爱,无疑奠定了她的地位。
  从这一晚开始,卡塔丽娜至少在后宫不会受欺负了,因为熟知欧洲各国事务的妃子们知道在她的身上至少挂着三个国家,还有一个大岛作为嫁妆,这简直太显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