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店门口的盲盒机换了一个,比原来小了一半,猫系列的价格也降到了28一抽。彭原看看存款余额,心里又痒痒起来。讲道理,猫系列的盲盒他也抽了小一百,有如吃原味鸡一样,相同的配方相同的味道,不够新奇,却也稳定管饱。
  彭原回过头,丁景仪还在精品店里挑史莱姆,选了两盒星空色的出来正在结账。凭着惯性,彭原到盲盒机前扫了码,看见男朋友买了东西,自己也想花点钱。
  机器闪烁起绚丽的光彩,紧接着“哐当”一声,掉出来一个八角尖尖的盒子。彭原掏出魔杖,用鳞片的一头起开盒子,一只纯白猫滚出来,躺在他的手心里。
  彭原摇摇头:“没有景仪就是抽不到黑脸猫。”
  这时丁景仪也结完了账,从店里面晃了出来:“还抽这个?”
  “是啊,”彭原把纯白猫放进书包里,“惯性抽。”
  丁景仪打开史莱姆,把手指头戳进去,白皙的手指和深沉的星空色相得益彰。他在史莱姆上留下一个洞:“还想要黑脸猫?”
  彭原抱起手臂,对于旧的黑脸猫盲盒,他处于想要又不想要的谜之状态。想要是因为黑脸猫盲盒只有丁景仪最初帮他抽到的那一个,这看似烂大街的一款其实是命运为彭原量身定制的ssr。不想要也是因为它对彭原的珍贵程度,第一个是丁景仪抽到的,在彭原看来几乎是定情信物了,不吸丁景仪的时候就吸它、如果再抽到了,两份的定情信物就显得不够珍贵了。
  彭原直说:“有点矛盾。”
  “你想要吗?”丁景仪揪出一块史莱姆,“不考虑价值、意义什么的,你喜欢黑脸猫盲盒吗?想让它摆满家里么?”
  彭原在获得黑脸猫这个外号之前,也是很喜欢黑脸的暹罗、奶牛、玳瑁和三花猫,纯色的玄猫也是,他喜欢黑黑的脸配上浅色的眼睛,有灯泡一样的明亮感。
  “当然啊,黑脸猫是很可爱的。”
  “所以还是想要的吧?”
  “嗯!”
  丁景仪打开付款二维码:“生活最重要的是快乐对不对?不要想太多意义,意义让人不快乐。”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彭原自己会说的。几个月的短暂重逢让他们互相感染,一个学会了撒娇,一个学会了安慰。彭原蹲下来看着盲盒机的出货口,随着间断的“哐当”声,七个盲盒逐一掉出。彭原抱了满怀,蹲到道牙子旁边挨个拆开,七只黑脸猫排成一排,像是随时会拉动猫车,往爱情的远方奔去。
  丁景仪也蹲到彭原身边,开了全景拍下照片,八个黑脸猫以精准的间隔排列成一个车队,七个塑料的,一个人造的。他们活像天造地设的两个蘑菇,在马路的缝隙间生长。彭原等丁景仪拍完,这才挨个收起黑脸猫,放进书包里,夹在两本厚厚的教材中间。
  “爱死景仪了,回家啦。”
  住处门口堆着两个纸箱,彭原看了看标签,是两箱百利甜酒。彭原自己是只买啤酒的,喝白酒也是跟着丁景仪来。看了这两个箱子,他就知道又有的尝鲜了。
  钥匙哗啦啦响了几声,彭原打开门:“你买新酒了啊,这个什么味道?”
  丁景仪把箱子搬进客厅,几个月的生活下来,他也在摸索着能量的平衡,但并没有什么标准。然而有了果照事件时彭原的怜惜发言,丁景仪倒是准确领会到了:保持健康匀称的体重体型。太过消耗魔力的动作不如直接用体力解决,免得体重忽上忽下有如撒气又充气的气球,让男朋友担心。
  “嗨,这个是你狐仙学弟送的……伊凡的事我们没帮上什么忙,受之有愧。”
  彭原想起来先前胡舜华给他道谢,还拐弯抹角地打听他住哪儿。彭原秉持着没帮上忙就装哑巴的原则,打了几个哈哈,没想到人家直接送礼上门了。
  “学弟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哪的?”
  彭原说完,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他每天回家都有黄鼠狼跟着啃脚后跟,胡舜华跟着后面收积分,不知道他们住哪反而奇怪了。
  丁景仪似乎没有领会到这句话里的逻辑漏洞,他只是坐到沙发上:“这事情我们怎么办?”
  “收了吧,你好歹给同学留了张画做念想。”
  丁景仪望向阳台上的电动卷笔刀:“撇开伊凡干的事情,单独说画画。擅自涂改别人的作品并不合适,我的体验是一回事,他的幻想是另一回事。这不是非黑即白的。我给狐仙送的不过是个拙劣的仿造,称不上好东西。”
  “一个寄托不必是什么高尚的想法和纪念碑啊,就像喜欢一个人不必喜欢一个完美的人,”彭原坐到丁景仪身边,思索着措辞,“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有残留纪念品就足够了。”
  丁景仪哼唧一声,操起裁纸刀开箱:“喝了喝了,改天给狐仙送几只沟帮子熏鸡。”
  彭原笑出了声,这么接地气的牌子从遥远文明的古老贵族口中说出来,有种谐谑的反差萌。
  丁景仪起完酒,去厨房开了一盒牛奶,冰箱冷冻层开合,冰块哗啦啦地响着。彭原也翻出曲奇,在金边的瓷盘里摆出一个圈,又放到樱花粉的大理石纹托盘里,悠闲的下午茶时间开始了。丁景仪垫了两个隔热垫,把调好的冰镇饮料放上去,随着手机“咔嚓”一声,今天的朋友圈又有了。
  彭原探头望向丁景仪的手机屏幕:“快发照片给我盗图。”
  丁景仪把手机抬过头顶:“小猫咪不许说‘盗图’这种话!”
  彭原顺势挠了丁景仪几下,才坐下来端起一杯饮料。酒液、鲜奶和糖浆的甜蜜混合在他口中绽开,有如怒放的玫瑰。
  彭原握住杯子,凉爽在他掌心盘旋,混杂着古早的回忆,不属于现在的他的回忆:“这个……虽然口味完全不同,但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唉……第一次干嘛来着……”
  “第一次干嘛来着?”
  彭原眼前一亮:“第一次到哈尔隆妮的亲王寝宫里的时候!安娜给我喝的就是类似的酒和奶的饮料,酒没有这么温和,奶却比这个甜。她说这个饮料叫‘燃烧玫瑰’,你喜欢喝酒,但我不适应,你让她调带酒的饮料,希望我试试看。”
  丁景仪拿起另一杯饮料:“胡说什么,安娜给你的饮料,我怎么会知道?”
  彭原摸摸丁景仪的腿:“你是魔法师,还会有什么不知道的?你愿意用命运的因果来抽黑脸猫盲盒,钦点一杯饮料又怎么样呢?”
  “好好好,我设计你,”丁景仪笑了起来,在念旧的契合上,他又是个魔法师了。
  彭原啃了一口曲奇:“之前那个赠品骰子还在吗?喝酒不玩点什么感觉不够完整。”
  丁景仪“噗”了一声:“那个赠品早放二手货软件上卖了啊,你忘记了?那个买家拖了十天到自动确认的,不爽快。”
  对于彭原来说,卖二手货被拖到自动确认是家常便饭了,平台规则如此,他拿买家没什么办法,只能时不时催一催,看着已读不回的消息犯强迫症。实在烦就看也不看了,就当自己的非酋属性突然发挥了作用,在生活的轻音乐和白噪音里强塞一段苏卡不列。
  彭原翻了翻茶几下的零食筐,掏出一颗水果硬糖:“哦对,有这回事,过去了。”
  “你可是艾洛温的时空神,这种瘪吃得下?还不快让那个拖沓买家变回受精卵。”
  又是突如其来的恶魔发言,彭原捏了捏丁景仪的耳朵:“什么时空神……我现在是个大学生啊。”
  丁景仪阴着脸:“你曾经享受过荣誉和崇敬,现在竟然甘心做一个大学生?”
  彭原摁住丁景仪的鼻尖转了转:“还说我呢,又双标,你也是个亲王,现在还不是个自由职业艺术家。”
  丁景仪瘪着鼻子“嘤”了一声,不再辩解。然而旧日身份的存在不可磨灭,时刻提醒着他做些“苟”之外的事。
  彭原又摸摸他:“根本不认识的人随他去吧,过去的事也过去了。不如想想我们现在玩点什么。”
  丁景仪这才冷静下来,两人重逢以来虽然是黏在一起,多数是柴米油盐神仙谜案,温泉澡堂痛诉衷肠,凑在一起玩个什么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彭原也蹲到阳台上,清点存在过的乱七八糟玩物来:
  赠品狼人杀——凑不齐人来玩,卖了;
  五边形魔方——丁景仪的智商够不到,彭原也不太玩单人玩具,也卖了;
  斯伯丁篮球——丁景仪虽然长得高,但对篮球并不过敏,更没有展现运动天赋的愿望;彭原的朋友很少,凑齐十个人还不如单排挑战王者荣耀上五十星;
  咬手指鳄鱼——被安娜看中、拿去和合租的老妹儿一起玩了;
  丁景仪凑了过来,捡起角落里的粉色纸盒:“玩这个吧?”
  盒子上写着六个大字:真心话大冒险。彭原摆摆手:“玩这个我不行,我们换个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