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吃烧烤了?”彭原问。
  左恒说:“猫都当面薅走羊腿了,不卫生也别这样吧。三兄弟这不刚拉肚子出来吗 ?”
  彭原缓步从走廊里退出来,红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原,回来了?”
  “叫得挺亲热啊。”
  左恒推开彭原,往红衣面前一坐。这时小明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和火钳对视一眼,露出“麻烦”的表情。
  “你谁啊,是黑脸猫的什么人?”左恒问。
  红衣眯起眼睛:“你是阿原的学徒朋友?”
  “还学徒,这人是个中二病吧?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左恒一拍桌子,饭店并没有因此安静,来这的食客中年大爷居多,见得多了。
  红衣笑着说:“保护人。”
  保护人一词最初来自古罗马,是辩护律师的起源之一。迷雾大陆受欧洲文化影响,有这个词不意外。彭原大致理解红衣的意思,但左恒就敬谢不敏了。
  “糖爹啊?”左恒贴上红衣的脸,“你有多少钱啊?”
  红衣望着左恒,在他脸上舔了一口。鲜红的舌头和苍白的脸色相映出妖艳的感觉,加上白森森的尖牙,更有一丝恐怖。
  “我很中意你,”红衣说,“你叫什么?要不要来做我的入幕之宾?”
  左恒当时脸就绿了,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彭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根据文献记载,迷雾大陆的恶魔有过吃人的记录。刚才那一下,看似调戏,实际是试吃!
  这时服务员上了第一道菜,刚好是烤黑鱼,鱼滋滋地冒着辣香和热气,炉子下面火焰升腾。红衣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鱼上就没挪走。对他而言,一道有调料的硬菜明显比没洗过的泡学砖家更具有吸引力。
  彭原拍了拍左恒:“行了行了,我们要吃饭了,散了吧,”
  左恒还想说什么,卡在喉咙没说出来。火钳和小明一左一右架住左恒,把他拖了出去。
  “彭原你个狗东西,找了糖爹还吊着别人,这事没完!”左恒的声音被觥筹交错淹没。
  彭原没什么胃口,扒了两口鱼就放下了。红衣吃得依然优雅,只是速度极快,像是电影的快放,为了照顾彭原还特意留了半条鱼。
  “鱼你都吃了吧,我饱了,”彭原放下筷子。
  半条鱼迅速从炉子上消失了。
  “喜欢吗?”彭原问。
  “口味非常丰富。”
  话听起来是个场面上的老司机说的,但红衣双眼发光的表情让彭原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你经常碰见那样的麻烦?”红衣反问。
  “不经常,但每次都烦到炸。”
  红衣笑了一声:“愉快的烦恼。”
  结账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彭原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捏了捏内袋,213号安然无恙。红衣在饭店前台拿着找零的硬币,看了又看,最后排成一排纳入长袍之中,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陪我去一下学校,”彭原说,“我们聊聊。”
  红衣点点头,两人出了饭店,三兄弟还在门口蹲着,左恒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手机咕哝着:“这都十五分钟了还打不到车。”
  小明划着手机:“之前交通台说博物馆着火了,消防队正在路上,这边全堵住了。”
  火钳双手插着兜:“请假两节课,折腾一晚上到现在都没吃到饭,命里犯饭。”
  彭原看着三兄弟,小声说:“我们走饭店后门吧,绕远一点。”
  红衣笑笑,打了个响指,彭原只觉得一股寒流自上而下布满全身,紧接着发现他的衣服、鞋子、双手都变成透明的,只在周围招牌的霓虹中有些许彩色的反光。
  “隐身魔法,可以维持几分钟,放心走吧。”
  彭原脑中先闪过透明人被撞死无人发现的恐怖故事,紧接着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安稳。他不想和左恒讲对错,不想战胜谁,只想躲开麻烦,默默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只有红衣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愿望。
  左恒在嘈杂的街道上稳稳地识别了这一声响指,他转向红衣:“糖爹落单了?”
  “小心,”红衣突然说。
  “叫谁小心?”左恒撑腿站了起来,“揍他!”
  火钳和小明没动弹,饭没吃到,并不嘴短。红衣把彭原护到身后,快步上前,拎着左恒的衣领把他拽上人行道。
  “你——”
  左恒话音未落,原来他蹲的位置撞上一辆白色马自达,紧接着又一辆出租车“轰”地追尾。汽油味四溢,停靠在路边的车辆保险狂响,露天的食客纷纷放下吃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火钳和小明马上钻进旁边店铺的门廊里。红衣拖着左恒没跑多快,彭原见了,赶紧上前一步,和红衣一左一右托起左恒,拖进烤鱼店的门廊。
  左恒惨叫出声:“糖爹,什么东西在拖我,鬼啊——”
  彭原拍了他一巴掌:“学科学的大学生怎么可以说鬼。”
  “尼玛黑脸猫变鬼了啊!”左恒叫得更惨了。
  又是人设崩塌的一天,彭原已经习惯了。彭原和红衣同时放开左恒,由着他叫去了,骚扰再次以逗比收场。
  话说回来,以彭原和红衣的身高差,两人竟然毫无障碍地把左恒安置了。彭原感到久违的默契感——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在到达j大之前就认识了。而红衣全然没有反应,红色的眼睛紧密地注视着路况,似乎早就习惯了混乱的场面。
  周围已经有人在打急救和报警电话了,彭原摸出手机,给交通台打电话通报路况,没等电话接通,喇叭声就刺穿了耳膜,路边拐过来一辆三人高的重型油罐车,迎头向出租车撞来。前面马自达的司机被气囊堵着,中间出租的乘客是一对情侣,还卡在车里没动弹,恐怕是昏迷了。
  眼看着油罐车要撞上出租,红衣转转手腕,骨骼发出“喀喀”的响声。周围居民楼间响起厚重的“嗖嗖”声,几百条不锈钢晾衣杆如同□□利箭,形成三个扇面,两面从侧刮住油罐车减速,另一面从前方形成缓冲墙。油罐车在爆竹般的噼里啪啦声中勉强刹车,“咚”地把缓冲墙撞了个瘪,最终在距离出租车一臂之遥的位置停下了。
  红衣摆摆手,七歪八扭的晾衣杆复了位。彭原也和交通台通报完毕,挂了电话。隐身魔法的效力褪去,显出他的身形。
  “新世界并不和平,”红衣走下台阶,停在马路旁边,背对着车祸现场,张开双臂,再补个爆炸就是个表情包。
  “是啊,英雄魔法师,拍个照吧。”
  彭原打开手机相机,手一滑把摄影点成了摄像,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并录下来更意外的情景:红衣被一辆电瓶车撞了个正着,飞到马路中间不动了。几十米外的路口被堵了个严实,救护车响个不停。
  前一秒的英雄,后一秒扑街吃瘪。彭原深呼吸了好几口,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