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共舞
  ……
  玉朵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惊惧的她抓紧了被子。
  坐在床边儿的罗幼晴哭泣着说道“阿姨已经为你换过衣裳了。阿姨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眼泪汹涌而出,美得无法形容的玉朵儿转过身子,背对罗幼晴。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玉朵儿喃喃道。
  从有记忆以来,就知道肚上有一个大大的疤痕,尽管容颜美得惊人,但这个小小的孩子的内心却是自卑的。
  从来都是自己沐浴,从来都是自己更衣,只为隐藏这让自己自卑的大疤痕。
  却不知这大疤痕却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一个关于自己身世的大秘密。
  罗幼晴缓缓地讲述道“孟水芸,一个江南女子,幼时,偶然遇到一花定情的男孩,他们在一丛紫薇花花下相遇,男孩得了她亲手缝制的一个香囊,香囊里装满了紫薇花的花瓣。
  ……”
  玉朵儿的肩膀不断地抖动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在兀自哭泣着。
  罗幼晴哽咽地说道“上海爱薇绣品公司的商标就是两朵相互依偎的紫薇花。这两朵紫薇花既为纪念两人的爱,更为了纪念两人爱的结晶——小爱薇。
  经历万种苦难,两人,林家都不曾放弃过上海爱薇绣品公司,只因为这公司不仅是众人努力拼打的成绩,更是众人的另一个爱——小爱薇。
  ……”
  随着罗幼晴的讲述,玉朵儿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过一个叫做爱薇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坠落瀑布。
  自己一定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娘纪无爱从黄河中救起的。
  彻底的明了,那个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照顾着自己,呵护着自己的小叔叔就是林爱薇第一次被拐带的地方的少爷。
  为什么马子宣和马大脚一直将这个事情隐瞒着自己?
  为什么这个小叔叔不肯和自己相认?
  背对罗幼晴的玉朵儿痛惜地说道“可是,可是她是一个叛国者,一个汉奸。”
  罗幼晴的内心挣扎着,自己是否要告诉这个正直善良的孩子事实真相?若是不小小心泄露出去,必然令孟水芸置身险地。
  内心纠结的罗幼晴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个秘密保守下去,直到抗战真正胜利。
  轻轻抚摸着玉朵儿的头发,罗幼晴哽咽道“朵儿,时间会证明一切,时间会告诉你一切。”
  “证明什么?”玉朵儿哭道。
  罗幼晴哭泣,战争如此凶残,令亲情不敢真正流露,令真正的亲人不敢相认。
  ……
  日军军部医院。
  贺子谦握着苏醒过来的孟水芸的手,哽咽道“你终于醒来了,我真的怕,我真的好怕你会离开我。”
  “子谦,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你是如此体贴,如此——”经历了数次大手术,多日昏迷的孟水芸艰难地说道。
  贺子谦握着孟水芸的手,心道:我所爱的女子,我多想你是我真正的妻子。
  聪慧的孟水芸努力地笑了一下,道“你这个坏人,又在想什么呢?”
  被孟水芸识破真心的贺子谦,垂泪道“能和你如此相守,已经是我此生的最大幸福。”
  疼惜地望着贺子谦,孟水芸艰难地抬手,轻轻抚摸着贺子谦的头发,道“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令贺子谦的眼泪汹涌而出。
  贺子谦握住孟水芸的双手,大哭起来。
  这个一直隐藏自己心思的男人像一个孩子一样痛哭着。没有人知道这几****是如何熬过来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似有无数尖刀深深扎在他的胸口。
  每次睁开眼睛,都怕自己心爱的她会随风而逝。
  “水芸,陪着我,永远地活着,好吗?你还欠我一个深深的吻,你说过你要给我一个深情的真情实意的吻。”贺子谦哭道。
  深情凝望着这俊美的中法混血的男子,想到他因为自己而孤身一人,拒绝婚娶。孟水芸心一阵阵地疼。
  “我记得,我记得,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活到天荒地老,我要给你我真心的吻,一个关于迟到的爱的吻。”孟水芸哭道。
  贺子谦抓着孟水芸的手,将这双苍白的手在脸庞上摩擦着。
  如孩子一般痛哭的他哭道“我,我——我爱你——”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孟水芸的脸庞上。
  孟水芸心痛地抚摸着贺子谦的脸庞,哭道“我也爱着你,始终都爱着,你是我的——”
  窗外,阴狠狡诈的保之澜用失去小指的手摸了摸鼻子,背起双手在几个日军的陪同下朝楼下走去。
  这个日本帝国的高级指挥官在内心里彻底放松了对孟水芸的警惕。
  上海码头,一身西装,在几随从陪同下的林桐卓泪眼蒙胧地望着日军军部医院的方向。
  即将出发前往美国的他早已经在报纸上得知妻子孟水芸深夜受袭,生命垂危的消息。
  尽管内心焦急万分,却不能靠前一步。
  此时的他只能在内心里默默地保佑着自己深爱的女子度过这次劫难。
  知道那个褐发的他深切地爱着自己的妻子,深切爱着孟水芸在内心里默默地说道:如果能保护好她,能让她真的安全幸福,我愿意真正的放手。
  大爱无疆,男人的胸怀永远是博大的。
  ……
  半年后的一天下午,日军派来众多的日本间谍。
  “孟女士,我们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国民政府军统的特务即将对你展开锄奸行动。鉴于你现在身处危险,将军们派我们来保护你的安全。”一名有着八字胡的日本间谍说道。
  “我很好,不要紧张。不会有事的。”孟水芸淡淡地说道。
  日本间谍们继续道“我们会伪装成您的随从紧紧跟随在你的身边,不会露出任何马脚,不会打扰到您和中国商人们谈判和斡旋。”
  孟水芸明白自己此时多说无益,聪慧的她只好选择默认。
  一份机密文件被用微型照相机记录在胶卷上,胶卷就藏在孟水芸的袖子里。自己本意是想将这份机密文件传递给一个抗日的爱国商人,由这名抗日的爱国商人转交给红色方面。
  可如今自己被几名日本间谍紧紧跟随,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呢?
  “我有些累,我想先回去休息了。你们不用跟随我了。”孟水芸边说边朝房门外走去。
  汽车缓缓地朝自己和贺子谦的住处开去。
  从汽车的后视镜中,孟水芸看到几名日本间谍正开着数辆汽车将自己紧紧地包围。
  从不信任,多次测试,到如今将自己当做一名真正的大将,让自己进入核心机密的工作,是多么艰难的过程。
  甚至是现在的密切保护。
  可是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这样密切的保护在某些时候也是一种桎梏,不利自己将各种机密文件传递出去。
  汽车停靠在花园别墅前,孟水芸走进别墅,将房门关闭,走到自己的卧房。
  躺在床上的她明白此时那几名日本间谍正潜伏进这栋别墅的各个角落。
  怎么办,自己该如何摆脱这些“尾巴”?
  突然,一只乌黑的手枪的枪口正对自己的眉心。
  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孟水芸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这屋子里到处是窃听器,自己不能发出任何泄露对方身份的声音。
  林慕容手握乌黑的手枪,心痛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孟水芸。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林家众人喜爱和敬佩的女子,就是创造过苏绣辉煌的女子,可是——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几名日本间谍的脚步声。
  孟水芸突然跃起,将林慕容搂抱在怀中,用一张被子将两人盖住。
  房门被推开,之前那名八字胡的日本间谍将头探了进来,朝躺在床上的孟水芸看了看,道“孟女士,你是绝对安全的,我们已经在这栋别墅的各个角落布下天罗地网。”
  孟水芸摆弄着头发,用身子档住身后的林慕容,道“谢谢,我累了,我想躺一会儿——”
  这名日本间谍立即识趣地推了出去。
  一把手枪抵在孟水芸的后背上。
  林慕容依然没有放弃锄奸。
  “婉蓉姐在看着我的灵魂。”孟水芸低声说道。
  身后的手枪在颤抖,渐渐,手枪被移动开。
  身后的男人在低声啜泣,尽管声音微小,但孟水芸依然能感受到这男人内心的无限悔恨和悲痛。
  缓缓转过身子,孟水芸握住林慕容的大手。
  林慕容震惊地望着孟水芸,一份微小的胶卷被放在林慕容的手心。
  孟水芸用口形对着林慕容,讲述了这份胶卷的重要意义,该送给何人。
  房间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孟水芸快速推了林慕容一把,聪明的林慕容立即滚下床,躲藏在床的另一侧。
  孟水芸站起身来,边整理头发,边将房门打开。
  房门外的日本间谍朝房间里望了望,道“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孟水芸将头发挽上,道“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个酒会要参加,酒会上一定人员复杂,你们能随同我去吗?”
  “这个自然,自然。”这名日本间谍连连点头。
  不容分说,孟水芸走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
  隐藏在床的另一侧,匍匐在地,手中握着一份微型胶卷的林慕容蜷缩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虽然自己明白孟水芸是良苦用心的潜伏,但是自己却无法改变军统们要锄杀孟水芸的计划。
  别墅外传来汽车开出大院的声音。
  林慕容将眼泪擦干,将这珍贵的,得之不易的机密文件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迅速站起身来,靠近窗口,寻觅着安全的脱身之途。
  英雄,林家的英雄,可敬仰的女人。林慕容在心中哽咽道。
  ……
  数日后的一场盛大的多国酒会上,孟水芸完成了众人梦寐以求的心愿。
  “哦,孟女士,您好,可以赏光吗?”一名日军高级将领道。
  “当然——”穿着华丽衣裳的孟水芸微笑着将手放在这名日军高级军官的手心。
  旖旎的乐曲中,两人随着众人的脚步,旋进舞池中。
  此时的孟水芸如同保之澜一样,已经成为众多日军高级将领心目中可信任的真正的“叛国者”。
  如此美丽的中国女子,一心忠诚大日本帝国的女子,自然得到了许多日军的青睐。人们都想亲自牵着这柔美女子的手,舞上一曲。
  孟水芸边在舞池中旋转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朝四周望去,搜寻着每一丝不能放弃的有价值的信息。
  每一件情报都是这柔弱的女子用生命做代价换取的,与狼共舞,却是窃取狼的信息的过程。
  突然,孟水芸的心咯噔一下。
  一个熟悉的体态跃入眼帘,尽管面容已经彻底改变,但这步伐,这体态是无法彻底改变的,虽然比起以前消瘦了许多,但人怎么能做到彻底的“脱胎换骨”呢?
  那个在几个日本女间谍的搀扶下踉跄前行的花白头发的日本老男人不正是赵德吗?大日本帝国令人畏惧的间谍头子。
  为了掩饰自己的发现和震惊,孟水芸不动声色地握着眼前的日军高级将领的手,旋转着,旋转着。
  这场盛大的酒会,孟水芸如往常一样,喝了许多。
  踉跄的她朝卫生间走去,根据自己的观察和计算,伪装成花白头发的日本老男人的赵德已经喝了足够多的啤酒,如果没有计算错,他该起身到卫生间了。
  躲藏在卫生间的孟水芸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不出所料,赵德朝卫生间而来。
  当男厕的房门发出一声合拢的声响后,孟水芸悄无声息地从女厕里走了出来。
  踉跄的她朝酒会大门外走去。
  “哦,孟女士,我来搀扶您吧。”一名日军献媚地说道。
  “哦,不用,我没醉,没醉——”
  孟水芸边说边走出大门。
  踉跄的她在众多的汽车里走来走去。
  “哦,孟女士,您的车在哪里,您的司机在朝您招手呢。”一名侍应生道。
  “哦,对,我喝多了,竟然忘记了,我是带着司机来的。”孟水芸朝等候自己多时的周狗子走去。
  周狗子紧张不安地望着喝得伶仃大醉的孟水芸。
  坐到汽车里,孟水芸道“回啦,回啦,喝太多了。”
  周狗子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个自己敬佩的女子为了潜伏,硬生生地将自己逼成一个酗酒,吸*毒的女子。
  汽车缓慢地朝那栋花园别墅开去。
  周狗子看着后视镜中神情渐渐严肃的孟水芸,道“您,您——”
  当汽车开到一处高楼处,孟水芸道“停下,陪我上去——”
  周狗子抬头望着这栋高高的大楼,道“这是英国的公使的办公大楼,我们爬上去,会不会?”
  “这附近还有比这更高的楼吗?”孟水芸道。
  是啊,多年的轰炸,上海大多数地方早已经破烂不堪,眼前这栋英国公使的大楼还是完整的。
  汽车嘎然停在大楼附近。
  孟水芸攀爬着大楼墙体上的梯子,道“周大哥,陪我爬上去。”
  “您,您没,没事儿吧?”周狗子心惊道。
  “没事儿,我高兴呢。”孟水芸像个孩子一样笑着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朝这栋高高的大楼的顶楼爬去。
  两人坐在大楼上,久久地坐着。
  “我们什么时候下去?”周狗子问道。
  “等待血脉喷张的那一刻。”孟水芸说道。
  尽管不解,但周狗子决定闭嘴,陪同孟水芸一起“发疯”。
  久久地等待。
  突然,几声剧烈的爆炸在远处响起。
  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天际。
  刺耳尖叫的救火车和日军的巡逻车朝爆炸处扑去。
  “这?这——”周狗子惊惧地说道。
  孟水芸双眼圆睁,咬牙切齿道“这魔鬼终于下了地狱。”
  第二天,日军司令部,各地日军,日本间谍办事处的日军们,日本间谍们,众多汉奸们纷纷站立,朝日本膏药旗默哀。
  鼎鼎大名,令无数日本间谍惊惧,令日本天皇陛下敬仰的大日本帝国最杰出的日本间谍头子伯父死了,被汽车里隐藏的炸弹炸死。
  无数日军都对这位战功赫赫,令无数日本间谍敬仰的间谍头子的死亡,唏嘘不已。
  谁也没有想到狡诈的他会这样死在一次酒会后的归途中。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能识破擅长伪装的他的真实身份。
  谁也没有想到偶然的一次疏忽,日本间谍忘记看守停车场,造成了敌人的进犯。
  无数抗日团体,无数潜伏在日军内部的中国抗日志士们心情激动,人们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激动。
  没有人知道这场精准的大爆炸是一个潜伏在日军内部的“大汉奸”完成的。
  历史虽然没有记录下她的名字,但她如千千万真正爱国的志士般,永远被人民记住和缅怀。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他们叫做——抗日志士。
  ……
  一九三七年七月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开始了全民抗战,广大的爱国青年不甘心做亡国奴,以各种方式进行抗日活动。有的青年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斗争,有的参加了国民党包括军统局的地下组织。
  抗团成立后,一面开展抗日宣传,一面策划纵火杀奸的暴力活动。
  每当“九一八”、“七七”等纪念日时,抗团便散发传单,宣传抗日,启发人民行动起来与敌人进行斗争。当我军在台儿庄战场取得重大胜利时,抗团全体出动在闹市区散发捷报。也有的利用清晨或夜间,把宣传品投往住户的邮箱内。一九三八年夏出版《跋涉》刊物,揭露日本侵略军暴行,报导抗战的消息,进行抗日宣传。
  有人锄奸,有人伪装汉奸潜伏敌人身边,全民抗日,每一个人以自己的方式贡献着个人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