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
  ……
  郝兆飞大张着嘴,似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痛哭的孟水芸俯身,用双手抚摸着郝兆飞的脸颊,哭道“郝叔,郝叔——”
  郝兆飞拼尽全力地做着口形,泪眼蒙胧的孟水芸仔细地辨认着郝兆飞的口形,但却分辨不出郝兆飞想表达的意思。
  突然,郝兆飞的身子朝后仰去,瘫软下来。
  这个一路追随爱的男人飞走了,飞到遥远的天国,去寻找那至诚至真的爱的踪迹了。
  一切的一切真的释然了。
  林桐卓抱着郝兆飞的尸体仰天大哭道“郝叔——”
  形成人盾的众人边与敌人激战着,边痛哭着,悲伤令众人又爱又恨的男人永远的离开。
  孟水芸默默流着泪水,缓缓转过身子,看着朝这边不断涌来的日本兵,举起双枪。
  子弹飞射而出,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子是如此的悲愤,如此的痛苦。无法言说的痛令这个女子在这一瞬间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无畏的战士,一个勇敢的战士。
  青黛的眉毛拧在一起,面色冷峻,孟水芸沉稳冷静地与敌人激战着。
  她感觉不到一丝冷,感觉不到一丝孤独。无数她爱着的人,她想爱着的人在注视着她。美丽的她能时刻感受到父亲孟孝平,继母兰彩霞、好姐妹卓文雪儿、二娘许茹宝、家庭医生郝兆飞……无数的人在天空中注视着她,在鼓励着她,在护卫着她。
  面对这些如豺狼一样的猛兽,有什么好怕的呢?
  孟水芸的沉稳与无畏给了众人极大的信心,众人越战越勇。井上和彦大怒,呵斥道“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狼一样的勇猛,给这卑微的民族以狠狠一击——”
  子弹飞射中,孟水芸朝井上和彦投来仇恨的目光,骑在马上的井上和彦心里突然一个激灵,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就在井上和彦要命令众多日本兵继续飞扑时,阵阵军号,隆隆的脚步声。井上和彦扭头朝身后望去,朝四周望去。
  众多手持长枪的壮汉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些壮汉们皆身穿黑色褂子,黑色裤子,一手持长枪,一手持斧头。
  壮汉们举枪朝日本兵射击,挥起斧头冲向一个个日本武士。
  一辆吉普车以极其快的速度冲向骑在马上的井上和彦,井上和彦大惊,一个跃起从马上跃起,飞扑向吉普车上的男人。
  吉普车上的男人正是王亚樵,王亚樵哈哈大笑着一个闪身躲过了井上和彦的军刀。
  两人落在地上,吉普车撞向众多日本兵。
  井上和彦用袖子擦了一下下巴,道“八嘎——”
  王亚樵从后背上拽出一把斧头,丢向空中,斧头在空中快速地打着转儿,在斧头落下的瞬间,王亚樵飞身而起,一把抓住斧头,以极其快的速度劈向井上和彦。
  斧头与军刀撞击发出骇人的声响。
  刀光,枪声。
  井上和彦明显感受到了王亚樵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看到跟随自己而来的日军已处于下风,做战沉稳的井上和彦决定保存实力,以退为攻。
  想到这里,井上和彦边抵御王亚樵的进攻,边大喊道“撤——”
  被突然而至的战斗力极强的王亚樵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的日军边朝后退去,边射击着。
  日军渐渐被逼迫到江水镇的郊外。
  手持长枪和斧头的壮汉们朝郊外追击而去。
  不多时,除了偶而零星的枪声,江水镇再次恢复成那个原本平静的小镇。
  ……
  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三三两两地躺着被日军杀害的抗日百姓,抗日工人。
  威风凛凛的王亚樵大踏步地走来,朝神情肃穆地站立在大平台上的人们走来。
  人们渐渐分散开一条通道,王亚樵几步走上大平台,走向被林桐卓抱在怀中的郝兆飞。
  王亚樵的眼眸湿润了,缓缓地说道“他也是我们的抗日志士,我们同样要还他一个公道,不能让日军随意向他泼污水。”
  孟水芸悲痛地朝王亚樵抱拳,道“感谢王大哥带人来。”
  王亚樵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待敌人除了要敢于下手,还要有勇有谋,要以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最大的胜利。”
  看着地面上躺着的众多百姓的尸体,工人们的尸体,孟水芸掩面而泣。没有作战经验的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云水一战,加之这次江水之战,尽管在后援力量到来后都取得了胜利,却代价惨重。
  林桐卓抱起郝兆飞的尸体,缓缓站起,朝平台下走去。
  这个俊美的男子眼泪汹涌而出,自己抱着的是曾刻骨铭心的仇人,却又是令自己敬仰的英雄,一个敢于和侵略者战斗的英雄。
  眼泪落在郝兆飞满是血污的面庞上,泪水混合着血污流淌下来,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王亚樵心痛地望着林桐卓,问道“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林桐卓目视前方,重重地说道“回家,回我们的家。”
  ……
  在林纪楠的主张下,在众人的悲痛中,孟水芸决定将郝兆飞的棺木安置在林家祠堂下许茹宝的棺木旁边。
  每一个对苏绣有爱的人都是艺术鉴赏家,每一个以绣针描绘美好的都是艺术家,每一个为保护苏绣而牺牲的人都是民族英雄。
  为纪念这些为保护中国刺绣而牺牲的众人,为鞭策林家后人以果敢的精神护卫住林家祠堂下的艺术珍品,孟水芸带着众人将苏婉容和紫安,还有煮雨老人刘一永的棺木转移到林家祠堂下。
  林慕容接到秘密命令,匆匆辞别众人,奔赴江西,在江西有另一场残酷的战斗在等待着他。
  林慕容将爱妻卓文雪儿的骨灰背在身上,终将有一日,自己会将爱妻的骨灰抛洒向美丽的青藏高原,在那里有自己和这美丽的姑娘的爱情,永生永世的爱情。
  ……
  百花厅。
  林爱娇、林光义、郝大为、郝若霖、郝欣然、林锦民、林耀华、林诗泽、林乐礼、穆念平,穆念中……围绕着大圆桌而坐。
  林酒儿坐在大圆桌正首的位置。
  几个丫鬟婆子将饭菜一一端了上来,饭香四溢。
  郝欣然低着头,手中拿着筷子,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众人,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郝若霖委屈地看着众人,哭道“这里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为什么现在你们成了主人?”
  胖胖的林诗泽道“这里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们本来就是这的主人,是你们的爷爷奶奶抢夺了这里,现在是屋归原主。”
  郝若霖仰天大哭道“我要我娘,我要我爹,我要我的爷爷,我还要我的奶奶——”
  郝欣然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走到郝大为的身边,抓住郝大为的胳膊,哭道“哥哥,我们不要在这里,我们去找爹找娘——”
  不等郝大为言语,林爱娇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走到郝欣然身边,拉起郝欣然的小手,哭道“欣然妹妹,你的爹爹是我们的三叔啊,你是我们的妹妹啊,我们是家人啊,你的爷爷和奶奶和我们林家的老祖宗们都躺在林家祠堂下,我们是一家人啊。”
  郝欣然仰起头来,看着双眼红肿,眼泪不断涌出的林爱娇,道“爱娇姐姐不哭,欣然会心疼的。”
  郝欣然从掖下抽出一条丝巾轻轻为林爱娇将眼泪擦去,哭道“姐姐不哭,姐姐的娘是大英雄,是天使,是女神,姐姐也要有女神的骨气——”
  一直端坐在大圆桌正首的林酒儿面色冷冷地说道“你们这些小东西,吃饭——”
  孩子们惊惧地望着这个长姐,这个年龄最大的姐姐,这个说一不二,有着绝对威严的姐姐,一个个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饭碗。
  郝若霖不依不饶地来回地蹭着,两只小手不断地拍着桌子,眼泪如飞。
  林酒儿冷冷地看着郝若霖,道“你的娘在东北,你的爹去东北寻你娘了,你有亲哥哥和亲姐姐在身边陪伴着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林酒儿举起手,指向百花厅的天棚,大声道“只要日军一日不停战,我们随时都会死,你们还不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间吗?”
  眼泪滚落下来,尽管泪眼蒙胧,但林酒儿依然用冷冷的口吻道“人要惜福,珍惜你拥有的一切,一草一木一人,皆是真情,莫要失去时才悔不当初。”
  林酒儿目光灼灼地望着小小的郝若霖,道“你虽然姓郝,但你要记住,我是你的长姐,这里的全部都是你的兄弟姐妹,我们虽然姓氏不同,但我们有着天定的亲情,我们是一家人。”
  筷子拿起,饭碗端起,林酒儿道“吃饭——”
  孩子们纷纷端起饭碗,埋头吃饭,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米饭上。
  小小的郝若霖端起饭碗,拿着小勺子将米饭扒拉到嘴里。眼泪滚落下来。
  小小的他不敢抬起头来,委屈地畏惧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对面的林酒儿。
  林酒儿早已经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小小的郝若霖在偷偷打量自己,伤心不已。虽然骄傲着,虽然恣意张扬,但本性善良的她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放到坐在自己身旁的穆念平的碗中,聪慧的穆念平将鸡腿夹起,又放到了穆念中的碗里,鸡腿经过林耀华、林锦民,经过一个个孩子的传递,最后放在小小的郝若霖的碗中。
  看着碗中的鸡腿,小小的郝若霖抬起头来朝众人望来,每一个孩子皆向小小的他露出甜甜的笑。
  坐在郝若霖身边的郝大为安慰的说道“快吃吧,这是哥哥姐姐们的心意。”
  郝若霖双手抓住鸡腿,狠狠咬了一口,吧嗒了几下嘴,道“真香,味道不一样啊。”
  坐在对面的林酒儿微笑道“是我娘特意为若霖做的,三叔去东北前说过若霖爱吃鸡腿,所以我娘特意为你做的。”
  小小的郝若霖抓着鸡腿,朝窗外望去,窗外,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正透过窗玻璃在朝自己微笑。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鸡腿上,小小的郝若霖望着窗外的孟水芸,哭道“二伯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