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阴谋
  梅云山庄。
  一辆满是灰尘的汽车嘎然停在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宅前。
  虽是初夏季节,但这栋巨大的宅子却显出骇人的萧飒之气。
  十年前的一个夏夜,这宅子的主人及一家老小十五口悉数被杀,凶手手段之残忍让世人震惊。
  凶手久久不能落网,让这栋巨大的宅子彻底成了凶宅,死宅。
  莫说进入这宅子,寻常百姓连靠近都要做上几天恶梦。
  一个焦虑的青年迅速从车里钻了出来,手里抓着一个棕色的小皮箱。
  青年踉跄地朝这鬼宅的大门走去。
  满是灰尘的斑驳大门发出咯吱的声响。
  踏着长满青苔的青石板,青年焦急地朝四周张望着。
  苍天的大树,丛生的荒草让一切看起来是这样凄凉。
  忽然,一个人影在一丛花丛后闪过。
  淡粉色的袄子,黑色的罗裙。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深爱的女子的身影。
  青年提起棕色小皮箱朝那身影追去。
  身影在荒草,树木,花丛各处闪现着。
  突然,身影消失了。
  站在一栋满目疮痍的老房子前,青年愣了。
  那对娇小的脚印不正是刚才那女子的吗?脚印正好消失在房门前。
  推开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房门,阴暗的屋子中站立着一个女子,女子的背影是如此像自己深爱的那个女子。
  女子的肩膀兀自抖动着,似在啜泣。
  “水芸——”
  青年踉跄地几步走到那女子的身后。
  女子猛然转身。
  一把手枪抵在青年的腹部。
  女子阴冷地笑“林先生,你很准时啊——”
  青年从深切的思念中醒转过来。
  “钱我带来了,我的人呢——”
  女人眉毛直立,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狡诈阴狠。
  一双长着粗重汗毛的手一把抓住林桐卓手中的棕色小皮箱。
  见林桐卓不肯松手,这个细长眼的女人冷冷道“难道认为我不肯放人吗?”
  想到孟水芸的安危,林桐卓无奈地松开了手。
  女人将小皮箱打开,看着满满一箱子的银票,这个狡诈的女人发出猫头鹰般的笑声。
  指着林桐卓的身后,女人说道“你的她在那儿呢——”
  就在林桐卓回头之际,女人猛然抬手,狠狠一掌击打在林桐卓的脖子上,一道深深的青紫色呈现了出来。
  强烈的懊恼让这个焦虑的青年彻底愤怒了,是了,自己一定是中计了。
  就在这个腿有残疾的男子要跳起的时候,十个黑衣人冲了进来,将这个满眼都是焦虑之情的青年团团围住。
  林桐卓快速将腰间那把左轮手枪抽了出来。
  正待举枪射击,身后那女人一个跃起,猛然一掌击打在林桐卓的手腕上。
  左轮手枪掉落在地上。
  呼啦啦,十个黑衣人一涌而上。
  鲜血,无尽的鲜血——
  ……
  耳畔似有流水的声响。
  伤痕累累,鲜血淋淋的林桐卓睁开了眼睛。
  几个火把插在潮湿的石壁上。
  几条粗重的铁链将自己捆束在一根石柱上。
  十个黑衣人将自己团团围住,一个女人正对着自己横眉立目。这个女人不正是那个引自己进入埋伏圈的女人吗?一个有着霹雳般掌风的女人。
  一个铁锅里燃烧着炭火,熊熊火焰发出炙热的气息。
  脚下不远处是一个浑浊的水池,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腐烂动物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腥臭之气。
  远远的阴暗中一个身影似坐在一张藤椅上,一个红色的亮点忽闪着,时而亮,时而灰暗。
  显然这是一个正在吸烟的男人。
  林桐卓努力地睁大被鲜血糊住的双眼,想看清楚这周遭的一切。
  忽然,那女人从铁锅里抽出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
  烙铁带着炙热朝自己袭来——
  “住手——”阴暗之中的身影制止道。
  “是,主人——”女人恭顺地说道。
  “我更喜欢你们用这个——”
  一根带着倒刺的皮鞭被投掷过来。
  抓起那根慎人的皮鞭,女人阴冷地朝林桐卓微笑。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这么做?”林桐卓挣扎着问道。
  “为什么?这就是答案。”
  一记皮鞭狠狠抽来,皮鞭上的倒刺刮起无数细小的肉屑。
  “啊——”林桐卓痛苦地喊道。
  阴暗中的身影站起身来,缓步朝远处的青石台阶走去。
  “薛师傅,帮我好好调教调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阴影消失在黑暗中。
  又一记鞭子袭来。
  鲜血彻底模糊了双眼。
  这个鲜血不断流淌,血肉模糊的青年艰难地抬起头来,喃喃道“水芸,你在哪里——”
  血鞭如雨,只是这青年不再有任何感觉。
  意识在飘飞,爱与痛苦在沉沦……
  ……
  麦琪公寓89号。
  吴慕青在地上来回走动着,林桐卓带着久恒公司收购股份的三万大洋的银票失踪了。
  整整两天不见人影。
  吴慕青心焦如焚,但这样的失踪事件却不能求助警察局。
  如果被证券业公会知道,如果被外人知道,大卓证券所不仅是声誉受损,更会被查封停业。
  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保守这个私自挪用客户资金的秘密。
  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长袍的小个子,小个子的神情似乎非常淡定。
  “小姐,我已经寻遍了整个上海滩,情况不乐观,很有可能,林老板他已经被——”
  小个子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吴慕青停住了脚步,狠狠瞪着这个不会说话的男人。
  正要训骂,电话铃声响起。
  “喂,是生贵吗?林老板回来没有?”吴慕青焦急地问道。
  电话里传来司卿杨的声音。
  “慕青,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司卿杨的声音明显带着兴奋。
  “我正烦着,你不要来找没趣。”吴慕青愤恨地正要挂断电话。
  “我看到林桐卓了。”司卿杨着急道。
  “什么?在哪里?你怎么看到的?什么时候?”吴慕青心中一惊,再次把电话举起,焦急地问道。
  “就在刚才,路过平阳大道的时候,我看到他被几个人从一辆车里拽了出来,他们进了平阳大道旁边的一间名为云海人家的客栈。”
  不等司卿杨把话说完,吴慕青用手一指那小个子,大喝道“快,平阳大道,云海人家客栈。”
  电话被丢弃,吴慕青抓过一个披肩,焦急地跑出了屋子。
  小个子迅速冲出房间,将一辆汽车发动。
  汽车带着吴慕青和小个子急速地冲了出去。
  金色的电话筒垂挂下来,来回摇摆着,话筒里传来阴冷的笑。
  “林桐卓,这只是我给你的第一个小小教训。”
  ……
  云海人家客栈。
  正在不安的几个侍应生被突然闯进的吴慕青和小个子吓了一跳。
  “刚才有一个腿有残疾的男人是不是被送到这里?”小个子猛然用枪抵在一个侍应生的额头上。
  那侍应生胆怯地连连点头,道“309,309——”
  吴慕青疯狂地跑向楼梯,犹如疯子一样,这个帅府千金猛然跌倒在地上,原来是太过急切,尖利的高跟鞋竟然扭断了鞋跟。
  两只高跟鞋被狠狠甩掉。
  吴慕青赤着双脚继续在楼梯上奔跑。
  309,309——
  当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吴慕青惊了。
  眼前这个躺在床上血肉模糊的人,是了,这就是林桐卓,自己吃尽苦头苦苦追随的男子。
  一声心痛的哭嚎,吴慕青扑向这个昏迷中的男子。
  吴慕青颤抖地抚摸着林桐卓的脸庞,哭道“桐卓,究竟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桐卓发白的双唇微微动了动。
  “水芸,你在哪里——”
  ……
  范园56号。
  华山路1220弄的范园在江苏路、平武路之间,12幢英国式、法国式、西班牙式三层花园住宅星罗分布。
  一栋英国式花园洋房里,一个青年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众人在哭泣着。
  一个小女娃娃趴在床边,轻轻抚摸着青年的脸颊。
  “爹,醒醒——”
  一个年近四十的泪眼蒙胧的女子将小女孩抱起,道“酒儿,不要扰到你爹爹休息。”
  小女孩搂住那女子的脖子,道“姑婆婆,为什么我爹睡了三天三夜啊?”
  这一声“三天三夜”再次让众人哭泣。
  被称呼为姑婆婆的正是林纪香,林纪香紧紧搂住小女孩。
  “因为你爹太思念你娘了,所以一直在睡啊——”
  小女孩的眼泪掉了下来。
  一双小手揉了揉眼睛,道“酒儿也想娘了——”
  为避免曹家渡的新任大当家夏东里搅扰自己的家人,林桐卓将林纪香等人接到了这套自己租来的花园洋房里。
  因为周狗子一家与孟水芸一家走动极其频繁,夏东里的手下多次威胁周狗子。周狗子被迫带着家人离开了曹家渡。
  因为愧疚是自己家连累这一家人,林桐卓索性将周狗子一家也接到这套洋房里。
  好在这套花园洋房巨大,足够众人居住。
  两个身穿白衣的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俯身拿着听诊器仔细地听了一下林桐卓的心跳。
  身穿护士服的女子开始为林桐卓换药。
  一片片用过的纱布被取了下来,看着林桐卓遍体的伤痕,林夜思再也承受不住。
  这个女子扑在沙发上大声嚎哭起来。
  一个男子蹲在地上,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男子正是与林桐卓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弟的奇峰。
  奇峰撕心裂肺地痛恨自己,自己为什么是这样无能,为什么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花园洋房外,一个身穿西服的女子抬着头看着屋子中的灯光。
  眼泪滑落。
  一个小个子低声道“小姐,我们回吧。”
  吴慕青擦干眼泪,低声道“一定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这一切都是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