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付一伟把手里的饮料放下,看看她手里的东西,又狐疑地看向夏鸢:“你怎么不自己给他,你俩吵架了?”
  夏鸢摇头,“没有。”
  台上的周野准备开始唱今晚的第三首歌了,他正在找人上去互动,夏鸢怕被他看见,一秒都不想再多留。
  情绪上涌,她将东西一股脑塞到付一伟手里,然后转身逃也似的钻进了黑暗里。
  舞台上的周野似乎是有所感应,这时突然望向付一伟的方向。
  付一伟正拿着那袋子东西不知所措,卡座前的茶几上放着那个六寸的蛋糕,上面的蜡烛正好19根。
  周野眼眸微动,脸色沉了下去。
  -
  夏鸢赶上了回z城的最后一班车。
  路上四个小时,她回不去寝室了。
  午夜的高速公路上不时有车灯从窗外飞驰而过,明暗之间,夏鸢眼中的神情却一直不曾变化。
  十一点五十八分,她接到了周野打来的电话。
  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夏鸢怔了几秒才按下接听。
  “生日快乐。”
  只有四个字,就足够让夏鸢心里刚刚筑起的防线全部崩塌。
  他声音沙哑,是接连不停地唱了两个小时后留下的不适。
  他问夏鸢:“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夏鸢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周野说:“我知道你来了。”
  夏鸢努力维持平稳的呼吸,开口时的哽咽却还是无法隐藏,“你唱得很棒。”
  周野听出她的哭腔,喉头也变得干涩。
  午夜无人的后巷,他垂眸望向地面时眼中闪烁的暗芒似有灼人的温度。
  “我下个月要去南方。”
  夏鸢一顿,南方那么大,他要去哪里?
  “还不知道,不过那边机会多。我想试试。”周野说。
  试什么,从哪里开始试,要试多久?
  有许多问题在夏鸢心里盘旋,但她一个都没有问出口。
  她跟周野说:“在外面要注意身体,不要逞强,要好好吃饭,病了要记得看医生……呸呸呸,你不要生病。”
  周野轻笑,“好,我不要生病。”
  他之前说,分别是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因为他不会让夏鸢离开。
  可现在离开的是他自己。
  夏鸢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哪开始说起。
  周野似乎能看见她此时的眼泪,他低声叫夏鸢:“傻瓜,哭什么呢。我们又不是要分手。”
  他确然要离开一阵子,可这一阵子是为了今后一辈子。
  他对夏鸢说:“我不能就让你这样白白跟着我,我总得给你点什么。”
  一个家,一点物质,至少是一个没有债务的周野。
  可对夏鸢来说,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她也愿意跟着他。
  从园游会那晚;从他带着她逃跑那晚;从他收留她在他家里过夜那晚。
  从更早更早的时候。
  周野也许还未意识到,他已经给过夏鸢许多了,几乎是他有的一切。
  夏鸢握着手机的五指用力到发白,她点头的一瞬间,透明的泪珠从她眼眶坠下,被窗外飞驰的车灯映出璀璨的光亮,然后坠落,消失不见。
  她说:“我等你。”
  -
  夏鸢十九岁之前的人生被分割成了三段。
  一段是十四岁之前,那时她父母双全,衣食无忧,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一段是十四岁之后,那时她成了孤儿,遍尝人情冷暖,收起了天真,开始学会咬牙咽下苦楚。
  一段就是现在,她认识了周野,体会到了温柔与被爱,他教她重新做回小朋友,依靠他的肩膀。
  夏鸢从不后悔在十八岁的夏天认识周野,与他相爱。
  他将她本该灰暗的青春重新点亮,带她去过这辈子最精彩的园游会;他们一起看过烟火与月圆,一起吹过那样温柔的江风;他们在深夜的街头狼狈狂奔,为了三百块钱在芦苇滩里大哭大笑;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活的窘迫,见识过彼此的重担;他们互相依靠,互相安慰,也互相治愈。
  夏鸢从不怀疑她能否与周野一起走到最后,因为他们经历的这些时刻早就在她心中成为了永恒。
  她认定周野。
  如果不是他,也不会是别人。
  在十九岁的第一分钟里,夏鸢便做了这样的决定。
  第31章 “新年快乐。”
  十一月过完, 十二月更是过得飞快。
  一转眼就要过年了。
  学校大小考试安排得十分密集,再有一周就该放寒假了。
  寝室里的虽然都是本地人,但是放假回家这种事情, 都是赶早不赶晚的。
  夏鸢提前买好了回梧桐镇的车票,最后一门考完她就要去赶车。
  褚静过年要去国外度假,也是一考完试就要回去办签证。
  听说她家安排了车子来接,刘欣然和王丽君都想蹭她的车子走。
  褚静答应了。
  说完,她竟然还问了一嘴夏鸢:“要不也把你一块送去车站?”
  这几个月以来, 夏鸢学业、兼职两头忙,在寝室里的时间不多, 跟褚静发生摩擦的机会就更少。
  加上周野突然的销声匿迹,寝室了的人都默认他们是已经分手了。
  既然分了手, 便也不存在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回事。
  褚静大度地决定不计较之前周野的目中无人,现在看着夏鸢,也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写着被人玩弄丢弃后的可怜。
  她大人大量,自然不会跟一个可怜鬼去较劲。
  夏鸢不知道她是做如此想, 只单纯被她突然的友善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她道了谢,婉言拒绝了她的好意。
  去打水的时候,余芳特意小声地问她:“你真的跟那谁分手了?”
  夏鸢一顿, 转眼看着她:“没有啊。”
  余芳哦了一声,不太相信似的,“可是他好像都没来学校找你了,我也好像很久都没听见你们打电话了。吵架了?”
  “没有的。”夏鸢弯起唇角:“只不过他现在比较忙。”
  余芳:“他开始工作啦?那怪不得。”
  到了开水房, 现在不用排队,夏鸢自然地推着余芳的手臂,“欸那边有空位,赶紧打完水回去吧, 外面好冷。”
  “真是,这鬼天气可真是要把人冻死!我们动作快点吧。”
  “嗯。”
  话题被岔开,余芳终于移开了好奇的目光。
  她没看见夏鸢垂下眼帘时,眼角一闪而过的黯淡。
  周野走了两个月。
  夏鸢两个月没有他的消息。
  她给付一伟打过电话,付一伟比她知道的更少。
  他问夏鸢,‘你们分了吗?我看他这次走得决心挺大的。’
  彼时周野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他说的那句“我们又不是要分手。”仍在夏鸢心上回响。
  尽管她不确定他为什么突然和她断了联系,但她能确定他们不是分手。
  她这样回答付一伟的时候,付一伟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像是妥协了一般,‘行吧。’
  只是时间越长,天气越冷,夏鸢的心也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她开始有些不确定,那句话到底是周野说过的,还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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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家半年,中途只回来过一次,梧桐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白家知晓她回家的日期,举家接站。
  夏鸢一下车就看见白丽丽烫了一头大波浪,举着一块用荧光笔写着夏鸢名字的纸板。
  半年不见,白丽丽学会了烫头化妆,大冷天里腿上只穿了黑丝和小皮裙,让人看了只觉得当真是美丽冻人。
  夏鸢都快认不出她了。
  “夏鸢!欢迎回家!”
  白丽丽激动地扑到夏鸢身上,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冷的,夏鸢抱着她的时候明显感觉她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