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孟雪娇想起记忆里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一口答应:“那我去陪陪老夫人。”
  孟博睿并不是很想提下面的话,可不提是不行的,他道:“若是有合适的,小妹不妨看一看,都是年岁相当知根知底的小郎君。”
  孟雪娇只是笑,不接话。
  二哥好奇怪,什么时候还有了做媒的爱好?
  孟博睿叹气:“你年纪还小,在家再留两年也好,只是陆三那个混账要回来了,咱家虽不怕他,但怕那泼皮污你名声。”
  孟雪娇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个陆三是谁,这位唤作陆思明,袭安平侯,领陆家军三万。
  也称得上年少有为,就是脑子有病。
  孟雪娇恍然大悟:“是那个自夸武功高强,被我卸了两条胳膊的陆三啊。”
  也不怪她想不起来,上辈子她这时候已经定亲,陆三回来也无济于事,后来她和离,又领兵,这人倒是参了一本,说女子怎么能领兵,请把孟雪娇赐他为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之后他再也没能回京过。
  “他也算是年少有为,”提起陆思明,孟博睿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和咱家也有过交往,若轰轰烈烈挟功请天子赐婚,我爹说不好直接拂陛下面子。”
  孟博睿咬牙:“但那是个什么的混账咱们家都清楚,我爹说,小妹你若是先定了亲,就算永明帝也没什么法子的。”
  陆思明是个混账。
  说是心悦孟雪娇,他和孟雪娇门当户对,虽然不熟但京城就这么大也勉强算是青梅竹马,若好好提亲,孟家人肯定会认真考虑。
  可谁也不懂他怎么想的,居然要污孟雪娇清白,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也多亏孟雪娇天生神力,侥幸逃了性命,又卸了陆三两条胳膊,孟家人气得不行,陆三南下打仗三年没能回来,就和孟雪娇大伯孟兴然有关。
  这无赖南下之前,可说过等他回京,一定不会放过小妹的!
  孟雪娇道:“回来就回来吧,哥,烧鹅不错,你也尝尝。”
  孟博睿道:“小妹,我也不想说这些,可你总是要嫁人的,”
  孟雪娇停箸,终于认真道:“哥,我不怕陆三,我也不想嫁人。”
  孟博睿道:“小妹,你不懂,找个宅心仁厚肯对你尽心,又不怕你这力气,也不会怨你瞒他的小郎,那日子才是潇洒痛快呢。”
  孟雪娇失笑,她也活了两辈子,二哥这条件,她知道的也就裕王殿下能满足。
  跟着李承琸,她不需要嫁人,上辈子也很潇洒痛快。
  “哥,我现在也很潇洒痛快,以后也会很潇洒痛快。”孟博睿还在嘀嘀咕咕,孟雪娇听得头晕脑胀,只好打断他。
  “我不怕陆三,陆三最阴毒也不过是放放流言坏我名声不能嫁人,其余的有大伯在,他还能害我性命?”
  孟博睿被气得半死:“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还不过?这种话以后不能乱说!”
  孟雪娇吐了吐舌头,二哥这是真生气了,罢了罢了,来日方长,自己还要仰仗二哥寻药呢。
  孟雪娇赶紧安抚孟博睿:“我就胡说说,去赏花宴。”
  孟雪娇又夹了一块烧鹅,孟博睿别的都好,就是太能叨叨,“但我也有条件,哥能帮我寻几味药么?最近看了古书,也想做些药丸玩玩。”
  第8章
  孟雪娇忽略了欲言又止的秋暖,把解毒药草需要的臣药和孟博睿说了说。
  秋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和小姐不说是天天在一处,但也差不离了,小姐从哪看的古方子,她怎么不知道?
  孟博睿过目不忘,也不需要纸笔,听孟雪娇说完就差不多记下了,他沉吟:“小妹,你这方子大部分还好,就有有几样长在天南海北,可能要废些功夫。”
  孟雪娇当然也就知道:“我知道京中一些铺子会收这些,但我没法日日盯着,还要请二哥帮忙。”
  她说了上辈子李承琸给她说过的几家药铺,心中一叹,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把解毒草给李承琸,但一个从没见过解毒草的人忽然给了他解药,正常人都会觉得可疑。
  她也实在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给他解毒。
  孟博睿见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沉郁,干咳一声把孟雪娇心思拉回来:“京中铺子也不一定有现货,小妹有没有想过给二叔写封信,要他找找?”
  孟兴逸游山玩水,天南海北的跑,他去找比守着京中铺子简单多了。
  孟雪娇心动了,然而想了一下难度,叹气道:“我怕等我联系上爹爹,药都找全了。”
  而且两辈子了,她也不太懂怎么面对孟兴逸。
  倒不是感情上的隔阂,是别人根本没法跟上孟兴逸的思路。
  他才华横溢人品优秀,也努力做一个正常人,好丈夫好父亲,但孟雪娇和白氏的感觉就还是:大家不要互相折磨了。
  幸好孟兴逸也有这个自觉,从此快乐地游山玩水,一家人倒也和谐。
  从小孟兴逸带着白氏和孟雪娇到处乱跑,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大家一起看看山水风光,纯粹是因为只有惊叹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时,这一家人的思路才对得上。
  不过除此以外,孟雪娇对自己爹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他是个很和气的人,不轻易与人红脸,也不会像白氏那样那么恨孟雪娇的力气,甚至还夸这力气适合爬山玩水。
  孟雪娇小时候还和他夸耀,若路上遇到了大虫,她也能来一回武松打虎。
  孟博睿哑然,小妹说得太实在,让他无法反驳。
  他们做晚辈的,不好多说长辈坏话,但二叔也的确不着调,游山玩水名士风流是真,不管小妹也是真的。
  小妹和白氏常年京城和京外乱跑,对京城这些人反而知道的不多,直到自己母亲委婉提醒了白氏,小妹也到嫁人年龄了,小妹才算是在京城定居下来。
  摊上这么一个爹,小妹也真是可怜。
  孟雪娇看孟博睿神色变幻,最后定格在疼惜,也很是迷茫,孟博睿是想到哪去了?
  “小妹放心,我一定帮你最快地找全!”孟博睿心疼道。
  小妹就这点爱好了,他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帮?
  算了,二哥也不是很好懂,她过得好好的,有必要一脸怜惜吗?
  孟雪娇沉默,结果是好的就行。
  *
  古家的赏花宴定在四月十七,开了古园。
  这园子说起来和李承琸还有点关系,先后和古家老太太关系不错,她入宫的时候除了添妆,古家老太太特意从古园选了最鲜妍的几盆时花给先后带入宫中。
  其中有一盆有个诨名叫做龙子,果然第二年李承琸他大哥,也就是大皇子就出生了。
  可惜三年后,大皇子夭折,那盆龙子彻底枯萎,再也没开过花。
  古园是古家引以为豪的赏花处,现在正是春花繁盛,园中缤纷似锦的季节。
  每到这个季节,游园人潮如织,但最美的地方则封起来,给古家人宴请宾客用。
  大伯母古氏早早给孟雪娇挑了衣裳,孔雀蓝细绫长裙流光溢彩,裙身上隐约能见银色蝴蝶穿梭,外罩柔软云纱,娴静又惹眼。
  古老夫人高坐堂上,慈眉善目,右手上一串木质佛珠被磨的莹润,她一生顺遂,儿孙争气,可上辈子在听到古氏身死的第二天突发心疾而亡。
  古老夫人见了女儿和便宜外孙女,笑得不见牙:“我们娇娇又漂亮了。”
  “是老夫人想我了,”孟雪娇过去讨巧卖乖,大眼睛带笑的小姑娘总得老太太疼些,更何况是孟雪娇这样的美人。
  古老夫人拉着孟雪娇手说了半天话,才一拍脑袋。
  “你看看我,今日是你们年轻人的日子,陪我个老太太做什么,下去看些花啊草啊不好吗,快去吧。”
  不,孟雪娇想,比起去见趾高气扬花如孔雀的毛头小子,她还是更喜欢和有趣可爱的老太太聊天。
  可古老夫人根本不给她留下的机会,唤来古家适龄的小娘子,让她陪孟雪娇下去。
  自己却让古氏留下来,商议孟博睿的事。
  孟博睿也大了,古老太太给他相中了几个不错的小娘子,就等孟博睿中举后,就可以商议婚姻大事。
  而带孟雪娇玩的古家这位,孟雪娇随孟博睿的辈分,叫一声三表姐,古三表姐已经定婚,对方是军中的百户,以古家的门第算是低嫁了,但古三表姐很满意,未来夫君憨厚体贴又肯上进,她自己有嫁妆有家世,还怕什么。
  她们这些贵女,有往更高门户争一个荣华富贵的,但也有古三表姐这样只求一个安稳幸福的。
  孟雪娇上辈子对这位三表姐没什么印象,但这辈子倒是意外谈得来。
  许是自己幸福,古三表姐就很爱给人做媒,一会儿就给孟雪娇介绍了一堆小公子,但说完了,古三表姐看看孟雪娇的乖乖点头的模样,又摇头。
  “娇娇这么好看,那些小郎可配不上。”
  孟雪娇这时候正从园子里的仆从手里取过一朵牡丹,轻嗅了一口香气,抬眼问三表姐:“这花好香,三表姐刚刚说了什么呀,我没听清。”
  三表姐看她一双眼睛又圆又亮,湿漉漉看着自己,觉得心都要化了,更是连连摇头:“我们娇娇太好看,底下那些毛头小子哪个也都配不上你。”
  孟雪娇就抿唇笑着,不说话,三表姐倒是想到什么,又肃容道:“娇娇,你随我换身衣裳。”
  她见孟雪娇一脸困惑,解释道:“今日二殿下也要来,二王妃不是个能容人的,娇娇这么好看,我怕她找你麻烦。”
  三表姐心直口快:“自己长得丑,还觉得人人都觊觎她夫君,二王妃和二殿下倒是天生一对。”
  孟雪娇深以为然,二皇子蠢毒,三皇自负,永明帝也不知道什么眼光,放着文武双全能力卓越的六殿下不喜欢,偏要喜欢那两个鱼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表姐劝道,“反正这些毛头小子也没什么能让人看得上眼,要我说不如再等等,到时候捉个年轻俊美的进士做夫君。”
  “那就谢过三表姐了,”孟雪娇欣然答应,她又不是真的来相亲的,能换了衣服安安静静赏花,岂不是更美?
  *
  二王妃卢氏和章王女笑道:“古园果然名不虚传,花衬人娇,看着这些年轻的姑娘小子,咱们身子也轻了。”
  章王女在心里暗骂,说什么我们老,我还年轻呢,面上却也亲亲热热道:“二姐姐说得什么话,姐姐才是这园子里最美的,些许花儿怎么比得上。”
  章王只是个闲散郡王,章王女从小就知道,想要一门好婚事,指望糊涂爹和姨娘,或者对她不算好也不算不好的嫡母是不行的。
  章王女从小就学会了争抢和逢迎。
  最近章王女瞄上了新科会元林明深,只要林明深能拿到进士出身,她就请二王妃做媒,也来个榜下捉婿。
  她好歹也是个王女,一个寒门进士怎么也不会不答应。
  就是人人都知道林明深好,前途无量,听说连孟家的二夫人也在替女儿相看,章王女又心酸又嫉妒,孟家贵女还愁嫁?和她抢什么寒门子!
  二殿下李承璁也下马,和妻子并肩进了园子,他们夫妻都是其貌不扬的长相,但所到之处,人人无不低头避让。
  卢氏心里畅快,有张脸又有什么用?待来日她入住坤宁宫,再美的女孩儿也不用怕。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好看,但也因此反而更看中相貌,还是闺阁少女的时候,她每日敷面养肤,又暗暗祈祷以后嫁一个俊美郎君。
  结果天子一道旨意,三皇子俊美风流,当时没毁容的六皇子清润如玉,她却嫁给了最难看的二皇子李承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