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汕叛变
  悬崖的风凄厉地刮着,树林发出沙沙的晃动声,仿佛黑暗的深处藏着一群野兽般。而旅行团的人们刚经历方才惊险的一幕,一个个惊魂未定。至于当事人黄力则瘫坐在地上,他目光呆滞,仿佛已对命运毫无抗争之力。自从妻女死后,他早如行尸走肉一具,生与死,与他又何关?
  这时,林越走了过来,拿出一副手铐。“跟我们回去吧。”
  黄力抬起头,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眼神里充满着无奈与挣扎。他想随妻儿而去,却被这个奉公守法的警察救了起来。
  “就让我死在这个无人的荒岛,不更好吗?”他喃喃说着,但仍慢慢地站了起来,伸出手。
  冰冷的手铐咔擦一声,拷住了他的双手。
  一切都会结束的。黄力心里想道。
  这一行人,带着他回到了海盗船的船舱室。
  此时已是下半夜。夜幕依然是深不可测,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却不知来自何方。折腾了一半夜,谁也没有心情继续睡了。大伙儿围坐在火堆边,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等待时间的流逝。而黄力则被绑在角落的一根柱子上。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顺利回国的话。
  安静的空气,篝火在散发着热量,深夜的寒冷无法靠近这片温暖的区域。忽然,一个小小的人影,离开了火堆,向黄力走过去。
  那是蕾蕾。
  她妈妈见状,心急喊道:“蕾蕾,你要干嘛?!”
  她生怕女儿会遇到危险。
  然而,蕾蕾却无视妈妈的警告,来到了杀人犯黄力的身旁。
  她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袋饼干。并且,她十分暖心地撕开包装,把饼干送到黄力的嘴边。
  “叔叔,你一定饿了吧,吃吧!”
  她看着黄力,眼神清澈透亮,闪着光,比星辰还要亮的光。
  那一刻,黄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泪水从脸颊滑落,他吃着蕾蕾喂给他的饼干,轻声说着。
  “谢谢!”
  “不谢!”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相信叔叔你不是坏人。”
  “嗯!”黄力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说,“谢谢你啊,蕾蕾!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她很漂亮,也是很善良!”
  “我知道!”蕾蕾认真地说着,“我听他们说了你的事儿,叔叔,不要伤心!你女儿在那边的世界一定过得很好。”
  “嗯……”黄力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话哽咽在他的喉中。
  明明对这孩子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却被她原谅。黄力感到悔疚不已。
  这时,龙飞走了过来,“黄先生,你不是坏人。”他认真地说:“不然,你不会为了救蕾蕾而放弃逃跑。”
  “不。”黄力却抬起头,“我是坏人。如果我不是心地坏透了,怎么会将人家灭门呢?那里面,还有无辜的孩子啊。”
  说到这儿,黄力的表情已经痛不欲生。
  其实,当那晚他作案之后,很快便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不该杀死那家人无辜的妻儿,这让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不能面对这样心狠手辣的自己。林越一直以为他逃出国外是为了逍遥法外,实际上,他是想找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只是安静地死去,作为一具无名尸。
  仿佛这样,就能洗脱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可是,一切都晚了。当他挥起屠刀的时候,他就注定罪孽深重。
  而另一边,王奕汕从清晨便在树林里逃窜,如今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依然在不停地前行着,一路上碰到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恐不已,吓出一身冷汗,他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他的裤腿已经被早上的露水打湿了,因为跑了太久的缘故,身上汗津津的,那种胶粘的感觉让他心里越来越焦躁,越来越难受。再加上日光愈加毒辣,潮湿的森林让他喘不过来气,空气像是在缓缓抽走他四肢百骸的力气,他觉得虚脱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走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到武装分子的营地,王奕汕觉得自己可能是迷路了,他抬头望着那些高高的树木,缝隙处是一道道炽热的阳光,树叶随着微风轻轻地摆动着,像是在嘲笑他,他突然觉得有些眩晕,看着这些几乎相似的树木,心里猛地涌上了一阵无力和绝望。
  他瘫靠在身后的树旁,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汗水还在不停地顺着额角流下来,此时已经是正午了,王奕汕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进食,没有喝水,他的肚子开始忍不住“咕咕”地叫起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但是丝毫不起作用,反而感觉饿得更厉害了。对于食物的渴望,和对于求生的欲望,让王奕汕不得不站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继续在树林之间穿梭着,但是因为没有注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吃痛地扶着率先着地的胳膊,心中不禁暗自懊丧,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正当他愁眉苦脸的时候,余光从树木的缝隙之中瞥过,他看到了前方有一片开阔地,里面还有几间竹屋若隐若现。咦?难道……他脸上掠过一阵惊喜,也不在意胳膊上的伤疼,小心翼翼地凑在前面的灌木丛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开阔地出现的人影穿迷彩服,手中拿着枪械,额头还绑着红巾。毫无疑问!他此时心里已经笃定,他确实到了武装分子的营地。
  只是……虽然目的地就在眼前,然而王奕汕却有些犹豫了。须知,这帮武装分子皆是些亡命之徒,连飞机的幸存者都无情杀害,万一他们发现他之后也二话不说把他给杀了,那他岂不是白白送死了?
  王奕汕心里十分踌躇,他事前就知道这得冒很大的风险,但是他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到海盗船那儿了。他杀了陈先生,一定会被林越当做杀人犯关起来。这谋杀罪在国内也是死刑。横竖都是一死……而且既然已经来到此地,不管成不成,王奕汕决定还是要冒险一试。只要他诚心诚意地跟游击队合作,他们一定会放过他的。
  打定了主意,他便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营地的方向溜过去,尽量不让武装分子们发现。而此时,营地外面正好有一队巡逻兵在警戒四周,其中一个人忽然发现树丛里似乎猫着个人影。
  他立即谨慎地举起了枪,朝着树丛的方向大喊一声:“是谁?”
  其他人闻言也都“唰”地一声将枪齐齐举起,对准了树丛的方向。
  但见树丛里,十分平静。
  巡逻兵的小头目不禁问那个手下:“你看清楚了?真的有人?”
  那手下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含糊地回答道:“我也不确定。”
  小头目想了想,也不敢大意。毕竟,前一阵子的晚上,刚刚有两个中国人偷偷潜入营地里来。这说不定,又是那些游客派人来袭扰了。想及此,小头目立即吩咐手下们:“不管有没有人,给我开枪!”
  真是一言不合就开火。只见子弹突突突地扫过那片树丛。还没几秒,树丛里便传出了屁滚尿流的求饶声:“别!别!我投降!我投降!”
  幸亏这王奕汕英语还过得去,知道投降的用语。那帮巡逻兵一听,立即停了下来。
  小头目朝树丛里怒喝道:“举起双手,滚出来!”
  随着话音落,树丛里便有人战战兢兢地举起一面白旗,对着他们的方向摇了摇,表示投降。那些武装分子看到这个状况,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就有个人影站了起来:“别开枪!别开枪。”
  王奕汕手里拿着一根树杈,举着刚脱下来的白内裤,对着那些武装分子一脸真诚道:“各位大哥,小弟我是来投降的。”
  此时,耐马正在屋里和几个心腹手下喝着酒,凌乱的竹桌上摆放着零散的罐头和酒瓶。耐马一脸不悦地吃着罐头,突然愤恨得将手里的罐头狠狠摔在地上。他霍然起身,愤怒骂道:“靠!老子以前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现在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这种东西,跟猪食有什么区别?!”
  见他勃然大怒,其他人不敢声张,面面相觑,再默默地瞅他一眼。随后一个心腹大胆地好言安慰说:“耐马,别动怒,咱们就忍忍吧。”
  耐马环视他们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难道,你们就甘心待在这种破地方?”
  手下们无奈地哀声叹气,耐马的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我们当然不愿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今时不同往日啊!”
  在游击队鼎盛时期,曾经占据了南部的一片地区与政府军抗衡。那阵子,这帮人虽说过得不算啥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比现在风餐露宿强多了。自从溃败流落到这个荒岛以来,他们每天吃不饱睡不暖,早就怨声载道了。
  眼看手下们有了情绪,耐马接着添油加醋:“我多次向扎昆提议杀回去,重振我们昔日的雄风,不曾想他总是推搪。唉,他倒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抱着敏朵那样火辣的美人儿。而我们呢!只能吃罐头。”
  别看耐马是在发牢骚,他心中其实另有打算。扎昆一次次地放走凌陌岚,已经引起手下们的诸多不满,现在耐马这样做便是挑动大家对扎昆的不满情绪,添柴加火的,让大家对扎昆的不满情绪越来越汹涌。相信诸位已经看出,这耐马不甘心再当二当家了,有将扎昆取而代之之意。
  而扎昆却一直蒙在鼓里。
  “耐马。别说了,谁叫人家是老大呢?”这帮手下果然多日来的压抑爆发了,纷纷抱怨起来。虽然是在劝耐马不要生气,但实则也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唉。”耐马微微叹了口气,他皱着眉头,抚摸着手里的酒杯,轻声说道:“要是我当老大,一定不会让大家委屈的。我捉到那帮中国人,勒索一大笔赎金,就分给大伙儿。到时候,我们还不能享福作乐?不过……”耐马微顿了一下,他叹气道:“可惜啊!”
  只是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心怀各异,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金钱。
  就在所有人都心思微动之时,忽然有一个看守急匆匆推门跑了进来,他进门便向耐马汇报:“报告耐马,我们巡逻的守卫在树丛中抓到了一个中国人。”
  “什么?真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耐马猛地站起身,他面带喜色,对着进来报告的看守吩咐道:“将他带过来。”想了想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悄悄地把他带进来,不要让扎昆看见。”
  “啊!”听说不能让扎昆知道,这位看守犹豫了,他惊讶地观察着耐马的神色,大概心里在揣摩对方这么说的意图:“耐马,这……这……”
  这名手下的态度让耐马感到不耐烦,目光中闪过一丝狠辣,威胁性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我让你去就去。就你还敢违背我的话了?”
  “不敢不敢!”这手下自知只是小喽啰一名,哪敢违抗二当家的旨意。他无奈,只好出去跟其他人传达。
  没过多久,就有两个手下押着惊恐万分的王奕汕走进了耐马所在的竹屋。
  “跪下!”手下边喊着,边将王奕汕押跪地上。
  这王奕汕不知下场会如何,早就吓得战战兢兢。他双膝跪地,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只见眼前的桌子上,几个武装分子正阴狠狠地瞪着他,好似要吃人一般。他哪里敢直视,额间渗满因为害怕而渗出的冷汗。
  “大哥……我……我……”他抖着嘴唇还未说完,耐马便大步跨过来,猛地掏出枪,一下子抵住他的脑门,脸色是那般的阴森吓人。
  “别……别开枪!饶命啊!”王奕汕吓尿了,他能感受到冰凉的手枪在额间的温度,冷汗不禁“唰唰”地开始往下流,他脸色难看地挤出一丝笑容,看着耐马,努力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投降诚意。
  耐马却用枪口点了点他的头,目光阴沉道:“嘿嘿,敢闯进我们的营地,你是来找死的吧?”
  “不不不。”王奕汕摇着头,他赶紧对耐马解释道:“老大,我是来投靠你们的。”
  “投靠我?”耐马瞥了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狠狠道:“你还不够格。”
  “不要!不要!”眼看耐马准备扣下扳机,王奕汕吓得慌忙摆手:“我……我可以帮你们的,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收留我。”
  但王奕汕终究还是个中国人,耐马前些日子吃尽了他们那一群人的苦头,对他们一群人早就已经恨之入骨了,所以他说的话,耐马一句都不信。
  耐马冷冷哼了一声,将手枪微抬,对他说:“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说完,就准备扣动扳机。王奕汕闻言,瞬间感觉心都凉透了,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让他吓得腿直发抖,要不是后面有押着他的武装分子,恐怕他会腿软地直接昏倒在地。他咽了咽喉咙,绝望地闭上眼,准备等待死亡的到来。
  突然——“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