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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中午有陆一诺的生日派对。陆离一大早起来,特意去理了发,买了蛋糕,再带上那幅画,去了前妻和女儿现在的家。
  吴文萱再嫁的胡先生颇有资财,她们如今住的房子是独幢,前面还有个小花园。陆离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三层的塔型蛋糕,陆一诺和几个孩子跑来跑去,胡先生跟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端着香槟杯站在窗边聊天,吴文萱和朋友在做甜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陆离把自己带来的蛋糕放在一旁,跟那只三层的一比,小得可怜。他今天仍然穿着平常那件皮夹克,站在这里活像误闯进来的陌生人,不由浑身不自在,掏出香烟点了一支。才抽一口,陆离发现吴文萱皱起眉头,遥遥地指了下他手上的烟。意思十分明确,陆离掐掉烟,撕了个槟榔放在嘴里,那边吴文萱恢复平和,继续跟朋友聊天。
  午饭是西餐,孩子们吃了几口就一个个下了餐桌,说要去浇花。
  陆离趁机问陆一诺,“一诺,喜欢爸爸送你的画吗?”他带来的画已经挂在胡先生自己收藏的一些画旁边。陆一诺急着跟小朋友一起去玩,说了一句喜欢就跟别的孩子跑了出去。吴文萱看着她跑出客厅,才开口嫌弃陆离带来的画,这些话不该被孩子听到,“你花两万五买了这么个东西?”
  “我也是想培养一诺的兴趣,学一学画画。”陆离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画是办案时顺便买的,又是挑的便宜的买。吴文萱乐了下,“这还用学?给我个圆规,我一天给你画一百张。”
  “这是极简主义。”陆离小声地为自己辩解。虽然两万五是贵了,但墙面上那些胡先生的收藏也不便宜,每幅都要四五百万。在他看来,也不觉得有值得的地方。
  他俩在那边争执,胡先生轻咳一声,“文萱!”
  吴文萱闭上嘴,安静地享受午餐。陆离低头切牛排,没用惯刀叉的人怎么切也切不断。他一时来火,去厨房拿了双筷子,索性夹起牛排,大口吃起来。陆离这与众不同的画风,让餐桌上的来客大为讶异,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胡先生。胡先生解释道,“他是警察,我们的城市英雄。”陆离用不着他帮自己在脸上涂金,摇头道,“不至于,各有各的活法,我这也只是一份工作。”胡先生客气地笑笑,“你们主要负责命案吧?”
  “对,杀人案。”
  胡先生礼貌地说,“那一定很危险。最近在查什么案子?”
  陆离满心不愿意再谈工作,这是一条条生命,而不是餐桌上拿来闲聊的内容。但有人不肯放过,“说说吧,我们不是孩子,还能在这桌上吓哭。”
  “算了吧。”陆离摇头。
  胡先生眼里含着笑意,“讲一下吧,我这些朋友也都是见过世面的。”
  好,是你们要听的,别后悔。陆离放下筷子,“我现在办的是竹签案,凶手杀了两个女人,刚发生的那起是抛尸在车里,高速路上凶手从驾驶位上跑了,无人驾驶的车一直开了几公里才追尾停下来,车里死的是个护士,用签子扎死的。”他拿起叉子,恶狠狠地做了两下扎下去拔出来的动作,“还有个女孩,十九岁,过了年上大学。尸体被人扔到饭店后巷的泔水桶里,有人把泔水桶拉到郊外去喂猪,一股脑倒进猪圈里,这女孩从桶里边掉了出来。还好发现得早,再晚点,这女孩都要被猪吃了。”
  太血腥了,餐桌上有人开始皱眉,有人窃窃私语。吴文萱制止陆离,“差不多得了。”
  “我说不讲,非要听,让我讲完!”陆离知道自己丢了吴文萱的脸,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他不吐不快。也许是墙上四五百万元一幅的画,也许是香槟甜点一派温馨的场面,更可能是胡先生每个眼神对吴文萱的控制,“喂猪的打电话报了警,早上五点钟,我们出警过去,怕破坏证据,尸体还不能洗,头发上都是粉条、饭粒,我们得亲手把这些拨开,才能看到她伤口,就在脖子上,也是扎死的。”他握着叉子,在牛排上扎下去,“一下还扎不死,拔出来再扎,一直扎到她睁着眼睛断气,眼睛睁这么大,我们合了好几次都合不上。”
  有女人开始捂着嘴跑到卫生间,男人倒是没走,但皱着眉,这次不用胡先生给眼神,吴文萱握拳捶在桌子上,“陆离,你够了!”
  室内沉静了数秒。
  直到餐桌上的一个外国人问,“What’s up?”
  怎么了?陆离知道自己又搞砸了,每个人都看着他,在外头玩耍的女儿也跑了进来。他拿起皮夹克,笔直地走过去摘下墙上的画。想起来了,在哪里见到类似的画风。
  艺术区步行街那家艺术装置品店,那个画家正在画的画!
  他一路疾驰,到店的时候画家已经在准备打烊。画家认出了他,“我问过我老师了,他说这幅画的风格,有点新现实主义的意思。要是没猜错的话,可能是新加坡那边的画家。”
  陆离把画扔到他面前,“说说吧,你是现在说,还是跟我回局里说?”
  屋里,昨天没完成的画,今天已经上色,风格和朵拉家找到的几乎一样!同样风格的画、刘亚萍常来的店,即使眼前的不是凶手,也多半跟凶手有关系。
  傍晚,池震和索菲回到夜店,他们在仁爱医院等了整个下午,却没等到李小姐。更离谱的是,陈同从监狱中打电话出来,杀死Lily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是一个画家,陆离抓到的。画家一口承认他杀了朵拉和刘亚萍,将被转入监狱,陈同打算在监狱做掉他。
  “不可能,就算是画家,那也是个女画家,不可能是男的,他们弄错了!”池震在电话里大声反驳同哥,“别提陆离,他脑子有问题,百分百是个孕妇!万一弄错了呢!”
  然而陈同没听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池震摘下耳机摔在地上,一张俊秀的脸气得有些狰狞。他像被困住的走兽,在原地打转,“能不能听我说完?每次都是你想挂就挂,你想找我我就得出来接,当我池震是个人吗!”
  索菲一直在旁边闷声抽烟,见状踩灭烟头上前安抚。弄掉就弄掉呗,这人自己承认杀了朵拉和刘亚萍,Lily这条命在警察那里没挂号,但同样的作案手法,那他手上就有三条人命。
  她拉住池震,“那天晚上,接完电话之后我让Lily去大浦地十号,但我没告诉她是个女的,我怕讲明白了她就不去了,其实她应该不去的。”
  池震仍在暴怒中,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怕弄错人,还是因为陆离抢在他之前抓到了凶手,更有可能两者兼而有之。随即他反应过来,“客户是男是女你都不告诉姑娘,你怎么做的?”索菲冷笑一声,“怪我一个人吗?Lily月初就说不干了,你原话怎么说的,你说就算我不在她身上赚钱,也不能贴钱让她滚蛋。你让我留住她的,她死没你一份?”
  谁都有错,谁也不是无辜的清白人,Lily的死他俩都有份。
  夜色中,面对索菲明亮的目光,池震无法替自己辩护。他转过头,“我能干什么?查不到凶手,我替她死?进去吧,现过几个小时天又亮了。”
  还不如醉死在酒精中,不要清醒,清醒只会让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