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蒋昌徐在电话中鼓励泽连直接与自己的私人助理方选联联系,“他会协助你。”
  举报者还说了什么?
  举报者是一名仍保持匿名的情报人员,他提出了一项投诉,投诉更进一步提出了有关蒋昌徐的行为可定罪的指控。此情报人员说蒋昌徐的行为“对天朝安全构成风险”。他还提供了据传首宰府邸内部为了掩盖25日电联内容所采取的具体措施。
  这就是溥皇十六世朝著名的“通加门”事件,首宰蒋昌徐因私怨利用权柄巨大参与他国内斗,终名誉扫地……
  当然,此一时,橘悦这边得知如此惊天信息!……心上必定是激越的。蒋昌徐,到底是政敌,自寻死路至此,怎得不叫人欢欣鼓舞?不过橘悦老谋深算,听得郭新阳汇报后,心上再大波澜,神色沉定,他指示郭新阳近期一定细致注意蒋昌徐精神状态,他深知老蒋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一旦再有触点爆发,他极有可能走极端!
  郭新阳初时还不明白,“他还能走什么极端,说到底他也只是祁醉的傀儡,一旦祁醉舍卒保车,他就是颗无用的棋子,翻不起大浪。”
  橘悦轻轻摇头,“我说的极端可不是这方面。”他走到窗边看着外头新树上的嫩芽,“再如何是人手心里一颗子儿,到底坐上首宰位了,一天不罢免他职,他的权重影响力就在世一天。这件事只要没曝出来,他在位上,自杀,一人死,还是能保下他一家尊荣……”
  “什么!您说老蒋会自杀?”
  “所以叫你盯紧他这几天的动向,他现在也就这个极端可走了。”
  想想,这样的大事,橘悦的眼线再第一时间告知到他这里,哪里比得快参长那边的消息?
  祁醉简直震怒!糊涂啊,老蒋!
  蒋昌徐是他一手扶植上去的,现在,就为了出口气!……从前他还担心老蒋“会脱手不容易掌控”,没想,这样的忍受力……祁神简直觉着不可思议,他是脑袋糊屎了吗!
  六子扶额靠坐在沙发上,腿交叠,眼睛合着,似十分疲累。
  他与他的高参们一早上都在会议,根本滴食未进。
  徐树给他端进来一碗热腾腾面条,小声,“参长,吃点吧,”
  六子眯眼睁开,又合上,
  “您还是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
  徐树想想,没办法,还是低声说,“四主儿交代过我,要盯着您一日三餐。”
  六子这才弯唇,“你倒会找话儿劝,她什么时候交代过你,”
  “真的,那日进宫,她特别走到我跟前说的。”
  六子这才睁眼,慢慢坐起,盯着他,“有人看见么,”
  “她很小心,但她真的很关心您。”
  六子这才看向那碗面,伸手去拿筷子,这时,有人敲门,
  徐树走至门前,听了下,
  再走回来,
  “揄主事请见。”
  六子一挑眉,揄追?他来干嘛,
  不过,只点点头,面,照吃。
  第152章 152
  这就看出来揄追是个多有心窍的人。
  “参长好,这是母亲亲手做的‘茉莉鱿鱼卷’,您尝尝。”他来正是个饭点儿,又知道最近祁醉胃口不好,带来长公主亲手做的拿手点心,心意十足!
  所以说,别以为王室成员真是米虫,其实他们从小所受的严苛教育比平常人要辛苦百倍。咸宜手巧,她做的点心堪称一绝,特别是这道“茉莉鱿鱼卷”,据说是一道失传的海派老菜,咸宜成功复刻。老菜谱所记原材料,鱿鱼皆为干货水发,应是囿于保鲜技术和运输条件。咸宜将土鱿改为鲜鱿,使质地更为轻盈,入味更加深邃。馥郁的茉莉香,第一道来自事先用第二道茉莉花茶浸沁过的鱿鱼,第二层来自炒花,第三缕来自摆盘所用的新鲜花骨朵。软风缱绻,将满盘的三重花香次第送出,销魂蚀骨。
  要从前,祁醉有私心,会想着,什么时候叫我的银河也尝尝。现在,这份心算用不着了,可想咸宜不会去巴结她?可劲儿最好的奉她跟前了……
  “您有心了。”参长请他坐下,
  揄追似轻松沉了口气,微笑,
  “参长,今日来的有些冒昧,但是有些话这个时候不与您讲,怕错了时机。”
  祁神一弯唇,“您说。”
  “我知道,虽然人言热火,您,其实并不想和我妹妹有交集。”
  祁神意态实际更放松,如狮王,“何以见得,”
  揄追也笑,“我妹妹配不上您,再说,陛下不都跟你保证过,就算为您指婚,也一定是您心之所愿。如果您对揄月有意,这门亲早成了。”
  祁神潇洒捞起一支烟,点上,“您费心了。”
  哪知揄追竟起了身,“不费心!参长,我今日来就想跟您开诚布公,我愿意追随您,我敬佩您的魄力,希望和您一道为家国事业尽心尽力。”
  祁神到底老成,真正权术心里酿出来的魔,他笑着朝他压压手,“谢谢抬举了,您是长公主长子,家国效力,定是你我共同的事业,无关谁追随谁。”
  “不,”揄追摇摇头,倒不是“小伙子愣头青儿”似得“愚忠感”,他身上有种谋臣的沉定感,没有坐下,他直视参长,“既然开诚布公,我就实话实说,自母亲从前的糊涂,早已将我揄家推至悬崖边缘。我是长公主的儿子,更是千年揄家的传人,祖宗的光耀被毁塌至此,怎会不痛心!”他扭过头去,似眼中冒出红丝,“揄家辅佑明主,世代学说正,心经明,不能就因为一个女人的痴心妄想……”
  “请坐。”祁神声音放柔许多。他这类掌局的神,最是会审视人心,绝不是被揄追“此赤诚心”感动,而是,这是“收服”他的最佳切入时机!
  “揄氏一门,不与世俗争权夺利,家训典范,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说得揄追啊!……眼通红!这是真正在收他的心!
  总之,这次揄追前来“投诚表忠心”,祁神收着也防,他是堪称天下第一“世家子”了,说没有野心,谁也不得全信吧……不过,这人着实也有卓绝一面,他之后给祁神的谏言,倒也针针见血。也提到蒋昌徐,甚至也提到了和橘悦一样的考量,防止他走极端,虽说保住了蒋家,但是对参长可没有一点好处……
  哎,有时候真是这个理儿,你往往担心什么它偏偏就来什么,哪个大家族的末路说到底不和子孙的不肖有关?全是作的。
  毛西路发生那场惨绝车祸时,银河正沿着郭勒湖慢跑。
  郭勒湖是宫里距离天子寝殿最近的一个小海子,它原本是个断头路,就是东北角靠藻圆宫的水路并未修桥。但是由于最近溥皇多陪银河往这边慢跑,断了的水路这会儿全铺上了浮桥,路通了叫帝后可以环湖跑不说,更添浪漫景致。
  这会儿,银河独自慢跑,呼吸这绝佳的清新空气。
  忽一瞥眼,她看见对岸一人,一愣,
  蒋昌徐。
  他估计才从藻圆宫出来,也是一人独走,随从稍远跟在后头,看上去……怎么说,就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银河都觉着他似乎老了许多,脚步慢,明显沉重,对他本能一种“敬而远之”吧,银河收回视线,并未久注意。
  只是偶尔再瞥眼对岸时,看见从后面忽然快跑上前一人,对他汇报了几句什么,突然蒋昌徐就似站不稳了,那人赶紧扶住!
  银河也停住脚步,向那边忧虑张望,
  只见蒋昌徐抬起右手不叫那人扶,他又独自往前走,且似乎不叫后面的人跟着了……走得更失魂落魄般……
  银河终是不放心,到这边浮桥,她快步跑了过去,结果,竟失了他的踪影,人呢,银河到处张望,
  待她撑头往一棵大树后一看哇,吓一大跳!
  老蒋大半张脸都已经没入湖中!眼睛发直,就是一副赴死的模样!
  银河她还算聪明,一边往那边跑时,掏出手机给小林打了电话,“快!藻圆宫这边,蒋昌徐投湖了!!”手机一丢,就跳下去了!
  好,到底是什么事刺激了老蒋最后真这样极端了,话说,就在前半小时,毛西路,一辆黑色猎豹越野突然失控闯入最熙攘的春西路步行街,撞车,撞人,沿途惨状吓人!
  据悉,车上一男一女,系争吵发生抢夺方向盘导致驾驶失控,肇事后,这辆猎豹越野只稍停片刻,接着疾驰,不顾沿途群众阻拦,疯狂闯关,终于还是被正义群众车辆四面拦截!车上男女当时还不肯下车,激起公愤。
  后来才知道,
  男子名蒋颐,是当朝首宰蒋昌徐长子,女子名雪纯丽,正是后族雪家的女孩儿。
  纯丽,这个名字银河有点印象,她替心语去西北湖山庄慈善晚宴时听过这个名字。之后,银河也是疑惑,当时记着,她的目标是蒋心俞呀,怎么又扯上他哥了呢……原来,这位纯丽小姐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心俞哪会鸟她,这位气愤不过就把视线盯在了他兄长身上。蒋颐也是个不争气的,美色一勾就出轨,但是玩玩儿后又觉麻烦,可对方姓雪啊,岂是好甩的?
  哎,所以说也是逼得蒋昌徐走向这一步,子孙又不肖,雪上加霜。
  第153章 153
  银河一门心思救人,可你知道一旦牵扯到她,那得惊动多少!
  小林晓得她是这么个性子,都没喊出“你不要动!”她电话就挂了,小林该多着急,也是一边焦急通知他人,叫藻圆宫附近的警卫行动,边往那边跑。
  银河这头,早已奋力将蒋昌徐往外拖,你看看,这还是个刚生完孩子的,到底她也有劲儿,一手框着蒋昌徐的脖子,一手铆劲儿划呀!就算已入春,水还是冰冷的,不多会儿她也没多少劲儿了,但还是咬牙尽力,得亏接近岸边,水也不深了。
  这时候,附近警卫也都奔来,算是险情已过,将蒋昌徐抬了出来,将雪银河抱了出来。
  “王后,”岸上早有人脱了外套披她身上,银河摇头,“没事没事,”
  再看蒋昌徐,众人熟练施救,他呛了几口水出来,呼吸逐渐顺畅,人也慢慢转醒,小林跑过来了,“四主儿!”蹲跪下来仔细查看她,估计这声儿“四主儿”叫蒋昌徐更回过神,他猛一回头,见到同样湿透的银河,意识到是她救了自己,顿时翻身爬过来,“您没事吧!”
  银河直摇头,“没事没事,您没事就好。”
  哪里想到,老蒋顿时就哭出来,“你要有事我就真罪过了!我死算了,怎么能把你……”
  这场景,银河有些不知所措。小林刚要把她抱起来,她这湿透了得赶紧回宫,要不真病了……却,就在小林刚要抱起她,听见老蒋仰头,“银河啊,你不要怪我,真不是我们对她不好,她心太大……”
  “四儿!”
  道旁停下来几辆车,
  见溥皇来,全体静立敬礼,老蒋更是跪趴在了地上!虽说这等旧礼已废,可他终究是犯了大过之人……
  溥皇心无旁骛,径直过来直从小林手里抱过银河,见她湿透,溥皇眉心紧蹙,转身就快步抱她上车。小林捡起地上她的手机,紧跟而去。
  银河是见到后头一辆车下来的六子……六子神情冷凝,看她一眼就向老蒋走去……银河内心也是哽咽。
  溥皇车队走后,
  祁神才在老蒋身前蹲下来,双手将他扶起,“参长,我对不起您呀!……”老蒋又是哭着要磕头,祁神双手掌得有力,声音沉而有力,
  “你听我说,没到你想的那个地步,我保得住你全家,也保得住你!蒋颐已经伏法,你先去岱山营,米勒的案子你全力配合国内的调查就是。死了才叫说不清楚了。”
  “参长……”老蒋听了,俯下身去痛哭。危难之际,方显你当初誓死效忠的主子到底值不值得!听了这番话,老蒋心里防线彻底松弛才会如此放声大哭,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值!
  杨检同参长同乘一辆车出宫,同时出宫的,还有载有前首宰蒋昌徐去岱山营的车……自然是“前”首宰了,老蒋命保得住,前程,是肯定没有了……
  “看来揄追有些头脑,他为您提到的‘如果老蒋走了绝路’的下策,看来挺及时。”杨检微笑说,“当然,还是有您决策在先,老蒋的致命点在‘米勒’,稳住加国,泽连的位置一天稳固,老蒋的案子就翻不出大浪来。”
  参长望着车窗外,“昌徐这次是大意了,伤他的哪里是米勒,致命的是告密者。”
  杨检立即正色,“是,这次包括咱们这边都得警惕。”
  又提到一些措施细则,
  可渐渐见参长似有疲累,他不再看车窗外,手扶额,轻合眼。不打搅他休息了,杨检也沉默不再说话。
  杨检哪里又知道,参长内心此刻多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