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城
  “大顺朝”控制区域内如火如荼的“追赃助饷”也波及到天津卫的算盘城。实际上,李自成交给李来亨的任务中本就有在天津这块肥地筹措钱粮这一项。
  李来亨刚刚抵达天津时,为了能顺利控制投降的明军,暂时隐忍不发,对算盘城内从天津巡抚到城守营游击的各级明朝官员还算客气。
  但他带来的那一万顺军将士却是耐不住了。手下将官陆续前来催银催饷,讨要封赏。他百般安抚才算暂时压了下去。
  等他花费多日将算盘城和天津卫的降兵粗略整编完毕,顺天府北京城传来消息说刘宗敏已追得折价数千万两白银的”赃”。
  这种即得功又捞利的事让李来亨羡慕嫉妒不已。而且自己麾下将领也听到风声,一个个都蠢蠢欲动起来。自己若还是压制,即使不会造成哗变,也会大大影响自己在本部军中威信。
  于是,天津卫算盘城中的追赃助饷也立时展开。追赃对象确定为首先是以天津巡抚为代表的各个天津卫衙署的主官,其次是漕盐行业的官商,最后是卫所那些世袭武官以及城守营,漕运,海运衙门从把总到总兵的中高阶武官。
  一时之间,算盘城中也和京师一样,男人的惨嚎厉嘶之声和女人的尖叫哭泣之声充斥全城。原巡抚衙门大院中,夹棍刑具满院都是,数十原天津卫百官,商贾大户就这么露天跪在院中被同时拷掠。
  算盘城中的街市顿时风声鹤唳起来,除了那些供有了钱的顺军兵将玩乐的青楼,酒肆,梨园伶馆还在开门外,绝大多数商户都关了门。
  路上行人缪缪。只有一队队黑衣黑甲押着男女“人犯”的顺军不时从街上穿行而过。
  众多明朝官员中,最后悔莫及的是刚刚引兵前来归附的天津左卫和右卫的明军中高级将官们。
  因为京城的封锁,他们又没有顺军的内部渠道,因此对京城中所发生的事毫不知情,这一念之差就让他们陷入龙潭虎穴。
  到了算盘城,百户,千户等中高级军官皆被当场拿住,押送到李来亨的府衙进行追赃。他们手下的那些低级军官和兵士表情麻木,毫无反抗。这也不奇怪。以前他们都是依仗明廷所赋予的权势喝兵血吃兵肉盘剥普通军户之人。这个时候,他们手下的兵士不落井下石就算仗义了,还能指望去冒险搭救他们?
  李来亨府上的金银迅速堆积的像小山一样。他也笑的面容如朵花般,成天搂着“犯官”们献上的十几名美女饮酒做乐。却忘记了派出去向左右卫传信的十几名令兵中,有三人迟迟没有返回。
  下面负责统帅令兵的掌旅向他禀报此事时,他刚得了一绝色美女,与之正狎戏中。
  “启禀将军,我军向天津右卫各部传令的令兵中有三人迟迟未归。据卑职询问其他同去的令兵,他们说他们依据天津巡抚衙门给的讯息,到右卫的境内后就分成几股去各户所营寨传信,这三人就是前往蓟运河河口卫城的那一股。”
  那掌旅说话时,李来亨正强搂着那美女,嘴对嘴的灌着酒。等把总说完了,李来亨回过头来,咧嘴一笑说道:“这三个崽子定是路上碰到什么妖艳货色,或是被那卫所赃官的美艳妻妾勾搭,乐不思蜀了。现在不定在什么地方抱着这些百户,千户的老婆在快活呢。”说完,与陪他饮酒的众人顺军将官哈哈大笑起来。全然没将掌旅说的话当回事。
  掌旅见如此情景,心里暗道【你个皇帝都不急,我这个太监急啥呢?】。于是只把这三名令兵的失踪记为逃兵处理了,调头就带着自己的部属去“追赃助饷”了。
  与京城如出一辙,天津卫算盘城中,“追赃”的范围最终还是扩展到小商小户的头上。连茶铺,菜摊都未能幸免。
  算盘城的顺军除了本地军户出身的降军,只有李来亨这一部,所以还没发展到挨家挨户劫掠奸淫那般恶劣。
  即使如此,那些刚刚归降的明军兵士也开始人心浮动起来,因为那些小商小贩中不少是天津卫普通军户的家眷亲属。
  铜锣巷的巷子口处,一队身着黑衣黑甲的顺兵寻来,狂拍着一家关门歇业的茶馆大门。大门被拍的咚咚作响,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带队的哨总不耐烦的喝道:“有人没人,赶快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就砸门了。”
  门板后面一阵窸窣,大门这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头探出半个身子,双手抱拳作揖道:“这位军爷,不好意思,小老儿这几日染病在身,茶馆暂时歇业了。还望军爷…”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顺军哨总一把推开,茶馆大门也被完全推开,十几名顺军兵士一涌而入。
  “今天我们不是来喝茶的。只是来向老板讨要些许银两来助饷的。还望老板不吝捐纳!”哨总双目盯着老头,厉声喝道。这话语内容客气,语气却是带着胁迫之意。
  老头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几颗约一二两的碎银塞到哨总手中,口中说道:“这点银两请天兵军爷笑纳。”
  哨总将银两在手中掂了掂,冷笑道:“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当年老子在洛阳城中讨饭时,逢年过节碰到出手豪爽的大户一天下来也能讨到这么多。老子看你是敬酒不吃罚酒,你不助饷,那我们就只有追你的赃了。今天你不拿出二十两银子出来,别想事完!”
  “哎呀,军爷,我们这小本买卖,哪有那么多银子啊。这小店是今年俺家连借带赊弄的个小本营生。您行行好…小老儿的儿子现在也为大顺天军效力,军爷就给通融通融吧。”
  “妈的,就是不给是吧。弟兄们,给我搜。”话音未落,众兵士就开始在店铺中四处翻箱倒柜,摔碗砸盆起来。
  “别砸,别抢啊,这些都是赊来的。都抢走了,我们家该怎么还,怎么活啊。”老头老泪纵横的哭嚎起来。当他看到那个哨总将柜台中的几大罐茶叶打包准备带走时,拦腰将那哨总抱住。
  哨总起脚就将老头踢飞出门外,摔倒在街面上。老头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起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