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总是那么的寂寞
  就如那日在雷府之中一样,这仍是个需要等待漫长时间的过程。小虎儿等人得跟着那瘦子摸到土匪大部队的藏身之处,然后还得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把在山坳里各处隐藏着的民兵们聚焦起来,最后将土匪包围起来力图全歼。
  陈辰没有分身之术,所以这个过程已经参与不了。不过他相信李浩虽然一直以和气老好人形象示人,但在必要时,偶尔露出的峥嵘一定能让人震惊。
  等待了好一会又好一会,终于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他将双手弯成了喇叭状,向着远方放声大吼道:“族长爷爷,起床干活啦。”
  干活?干什么活?
  很无厘头的一句话,莫说土匪们没弄明白,就连围着的村民也是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族长爷爷似乎很久没出现了。
  很快,在村子深处有一行人出现在月色下,带头的便是孙明,身后则是足有三十多人的长枪队。
  是的,农夫装扮、面色憨厚且紧张的长枪队。
  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差不多两米长的长枪。
  那黄老大谨慎,陈辰也不孟浪,若没有倚仗怎么可能拿这么多村民的命去冒险?
  这支长枪队便是他的倚仗,趁着夜色偷偷来到孙家村,一直藏在老族长家里。也就是小虎儿那边人手紧张,否则长枪队的规模还要再大一些。
  很快,长枪队已来到圈子的最里面,替换掉村民成为与土匪对峙的最前线,而村民则留在外围拾遗补缺。
  以那刀疤脸为首的土匪们早已睚呲欲裂。
  到了此时,怎会还不明白着了陈辰的道?如果说先前村民人虽多,但土匪在悍不畏死之下仍能将其冲杀,但多了这支长枪队可就不一样了,那黑漆漆的尖锐枪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真想冲,怕是绝大多数人根本近不得身就得被捅出几个透明窟窿。
  此时除了生出翅膀飞出去,没有任何可能幸免,所以手中的孙实夫妇已经成了唯一的凭借。
  “姓陈的,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刀疤脸寒脸暴喝道。
  只是在陈辰听来,多少有几分色厉内荏之意。
  “我想干什么?”陈辰嗤笑着反问。
  形势已经完全逆转,先前对峙时虽然认为对方不会如何,但面对的毕竟不是地痞无赖,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所以免不了会有些担惊受怕。但此时已完全不一样,如今这些土匪已尽成囊中之物,加上已经收网无须掩饰,自然是腰杆硬、中气足且扬眉吐气。
  “既然已经明白,何必还明知故问?难不成还真以为我打算跟你们合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群只知祸害百姓的土匪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天真、幼稚、愚蠢!”陈辰毫不留情面的下着评语。
  若不是孙实夫妻还在土匪手上,他恨不得下令将这些土匪全部捅死。
  刀疤脸显然是愤懑的,以这等人残暴的性子,大概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斩了这对夫妻的脑袋,然后率众突围,能杀一个保本,杀两个有赚。可是那群长枪队出现的时候他们被围在中间根本不知情,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人家已经站好了,如林的长枪已经平举着正对自己。
  他仍是想要杀了人质,但拿着刀的手几番颤抖仍未能砍下去,毕竟砍下去容易,但也意味着自己这一群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谁人不惜命?若能不死自然不想死,古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突围,不到逼不得已不会如此。
  所以他才问陈辰“你想干什么?”,所以他对陈辰的羞辱怒目圆睁却又无计可施。
  陈辰微笑着,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味道。
  是啊,我想要干什么呢?这大概不仅是土匪的想法,也是在场很多人的想法。
  我想要的很多,这才是开胃小菜而已,按下来的计划会更壮阔更能令人瞠目结舌,可我只能憋在心里啊,我不能讲不能说,所有的荣光都只能归功于幸运儿李浩。
  大概这便是……英雄总是那么的寂寞!他有些臭屁的想着。
  羞辱完了,接下来要办正事了,毕竟劳心劳力并不是为了羞辱而来。
  “你问我到底想干什么?我当然也有私心,但也想要为民除害,还想用你们让某人升官发财。”
  “如今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剩下的那些也跑不了,那瘦子已经把所有一切都暴露了,所以不要心存幻想,没人会来救你们。”
  “我知道你们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但其实并不想死,若有一丝可能没人想死,活着多好啊,只要活着就有可能,只有活着才有可能。”
  “我一直在想,为何有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落草呢?非要过这等把命在阎王爷那里挂着随时等着鬼差来取的日子呢?后来我发现,我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陈辰看了一眼眼前沉默不语的土匪,继续淡淡说道:“没有多少人天生便想做土匪,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不想过安生日子?所以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你们也是值得同情的可怜人,至少曾经是。”
  正想接着说下去的时候,那刀疤脸眼中凶残的寒光闪动,暴喝道:“闭嘴!再废一句话爷爷先砍了这两人的脑袋!”
  陈辰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摇头淡淡道:“若你想砍早就砍了。”
  刀疤脸显然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所以想要阻止,可这是能阻止得了的么?
  “你们受过苦,也作过恶,所以你们是受过苦的恶人,或者说是还能挽救的恶人,因为你们不是天生凶残的恶人。”
  “我相信你们很多人的心里都至少还藏着一丝丝的良善,如果有,说明你作的恶不会多,也不是罪大恶极。”
  “大宋律法很宽容,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辈,顶多就是刺配充军流放罢了,相较于一刀砍掉脑袋,怎么选择自己挑。”
  月色如水,陈辰的幽幽规劝话语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如水银泻地般破入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