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安玲珑一行刚在平城安顿下来,七星寨归附的消息就传过来了。侯宝庆先一步拿着相思扇回来复命,请示安玲珑接下来的安排。
  安玲珑听说侯宝庆在门口候命,十分满意,打算亲自去迎接。
  谁知道,她刚一站起来,就仰面倒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这可把陪在一旁的玉婵吓坏了。玉婵手忙脚乱地去查看安玲珑的状况,就看见安玲珑紧咬牙关,面色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身上烫得吓人,额头上都是冷汗,很快打湿了鬓角的头发。
  唤了安玲珑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玉婵吓得险些丢了魂魄。她连呼出好几口气,暗示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将安玲珑连拖带拽地放到榻上,盖好被子,走出了大帐。
  面带微笑,不漏胆怯,玉婵对侯宝庆说:“将军一路辛苦了。实在不巧的很,英王殿下今天早晨遇上突厥人的伏击,受了点擦伤,身上有些发热。虽说殿下自己不在意,季公子却给她开了很多药,说天太冷,切不可大意。这不,殿下刚刚服了药睡下。侯将军,您看这样行不行,您且休息片刻,半个时辰之后,再烦您过来一趟。”
  侯宝庆在英王府这些年,知道玉婵在英王府的卓然地位,况且英王一个女儿家,受伤生病自然是不能怠慢的,人家客客气气地请了,他一个男人还计较什么,当下抱拳行礼,说:“多谢姑娘告知。在下一会儿再来。”
  打发了侯宝庆,玉婵才回过神来,她问清了季檀的所在,急忙去寻。
  于是季檀急匆匆地走在前面,玉婵和果陌儿慌慌张张跟在后面,走进了大帐。
  原本玉婵不想让果陌儿跟来,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可果陌儿说,季檀虽见识广博,医术却没有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南诏盛产草药,对此,果陌儿自信比季檀熟悉。玉婵斟酌片刻,想着果陌儿到底不是外人,就让她跟进来了。
  季檀看到安玲珑狼狈的样子,心凉了半截。他担心的事正在逐渐成为现实:当初的绝代风华,如今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季檀切了脉,紧皱的眉头迟迟不能平复,他说:“药效发作的越来越快了。更要命的是,按照书上的记载,‘如眉’发作的症状与她现在并不完全相同,至少不会发热,可是你看她现在的样子。怕是……下毒的人在药里加了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查不出来吗?”
  “……也或许是配药的人并不了解真正的药方,所以用错了什么。总之,她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果陌儿闪着大眼睛,问:“‘如眉’?你们说的是能让人失去记忆的奇毒‘如眉’吗?”
  季檀有些惊喜:“怎么,你听说过?”
  果陌儿点了点头:“我二哥小时候隐藏身份在金音寺里玩,遇上了一个漂亮的小姐姐。他们原本彼此爱慕,但是小姐姐最终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好几岁的富商。我二哥觉得遭受背叛,无处发泄,因缘巧合之下翻到了一本医书,记录了关于‘如眉’的毒,只是不大完整。于是我二哥就摸索着自己制作。”
  “那他做成了吗?”季檀期待地问。
  果陌儿说:“并没有完全做成。后来金音寺的净冥法师点化了他,让他放下了执念。不过,我记得二哥搜集了至少一半的药方,现在应该还留着吧。”
  “真的!”季檀的脸色终于舒缓了,“那就……”
  “知道知道,”果陌儿很仗义地说,“我这就给他写信。给我十天时间,药方保证送到!”
  十天,很漫长,但是只要有希望,季檀就不可能放弃,他拉着果陌儿的手说:“此事真是多亏了你了!”
  自己的小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捉住,果陌儿的心险些漏掉两拍,脸一下子就红了。虽然她知道,季檀的失态都是因为安玲珑,为了安玲珑,季檀会喜、会悲、会拼尽全力、会生死相随,但就是那么一瞬间,果陌儿觉得,千里的奔波劳顿、风霜苦寒,都是值得的。
  爱,如果是双方的事情,那是幸运,如果只属于一方,也同样值得守护。
  傻姑娘果陌儿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季檀给安玲珑行了一遍针,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安玲珑悠悠转醒。清醒的安玲珑撑着沉重的脑袋,询问坐在床边的季檀:“咦?你怎么在这儿?”
  “你晕倒了,我给你行了一遍针。现在怎么样?”
  “我晕倒了?”安玲珑半晌缓不过神来,“我怎么在这儿?这里是军营?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父王请你来的?”
  季檀收拾药箱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你什么都忘了?再想想……”季檀端过一碗热水,捧到安玲珑面前,说。
  安玲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一会儿,才说:“这里是平城,对不对?”
  季檀将碗往安玲珑面前推了推,说:“你想起来最好。喝点水,一会儿侯将军过来复命。”
  “侯将军?哪个侯将军?”安玲珑接过碗来,却没有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季檀。
  季檀还想装出一副玩世不恭、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可试了几次,没能成功,就算勾出个笑来,竟然也失败了。叹了口气,他说:“你先前派侯宝庆去七星寨招安,现在人家任务完成,过来复命。”
  “七星寨……”安玲珑一字一顿地默念了几遍,仰着头冥想,终于,她一拍脑袋,带着兴奋的语调说:“我想起来了!侯宝庆回来了?太好了!难为他们了!”
  季檀冷笑了一声,敲了敲安玲珑端着碗的手,催她喝水。
  安玲珑才没心思喝水,她把碗又塞还给季檀,一只手够地上的靴子,一只手扯衣架上的袍子。
  “至于这么急吗?”季檀没好气地说。
  安玲珑用力一蹬,将棉靴子套好,说:“这场仗最关键的一环就在这儿,只要拿下七星寨,周围的小山寨也就差不多了,我军就能不受战图的限制,打开通往突厥后方的小路。我怎么能不着急?”
  看着安玲珑收拾停当,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季檀自觉没有立场去发表任何言论,背着手走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