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面对
  “单舒,求你。”他不知道单舒想做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么结束这段感情,但是宋荣瑾不愿意就这么坐以待毙看着他将过去关于他们的一切扔掉、毁掉。
  “这是,我写的日记。”反正,属于他们两个的书信和明信片刚才已经烧完,剩下的这些,全部是自己的日记,他没有权利真的抢过去。
  “把它们给我吧。舒舒,我保证,有生之年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打开来看。你,你跟我一起,一起把它们锁到箱子里,钥匙给你拿着,东西放我那里,好不好?”
  握紧单舒的手,也不管自己这样是不是很丢脸,只是卑微而恳切的看着他。
  单舒看着昏暗灯光下宋荣瑾的脸,他脸上的痛楚和哀求不似伪装,有些怔然。
  最近,宋荣瑾对他的反应总是超出他的预料,比如前几天在医院他跟父亲争夺自己时的举动,又比如现在。
  单舒喃喃道:“你既然这么——这么——”
  这么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
  可是这样的话,现在即使问出来,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见他始终不肯答应自己,宋荣瑾着急地放开他,一把抱起那叠放在一起的二三十本日记本,后退,戒备地看着单舒解释,“你放心,我不会看的,我会锁起来,会把钥匙给你。”
  单舒慢慢站起来,奇怪的,明明被冒犯了,他却一点不生气,也不着急,叫住转身想逃走的宋荣瑾,“荣瑾!”
  宋荣瑾仓惶回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忐忑不安等着被骂,却又倔强着不肯妥协。
  单舒微笑走向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垂下眼眸,宋荣瑾抱紧那一沓不算多的日记本,点点头,“好。”
  单舒走到他身边,伸手,“给我拿一些,有点多。”
  宋荣瑾仍是戒备摇头,“不用,不重。而且,你手还没好。”
  看着他弓着背全神戒备的模样,单舒失笑安慰他:“并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他如果想看,自己当然是阻止不了。
  不过,即便无法再挽回这段关系,可以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也并非不可以。
  如是一想,内心的沉痛奇迹般的被抚平了,心里也一阵轻松。
  单舒想,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可以放手了。
  这样的意识来得很突然,以至于单舒稍稍发了一下呆,随后回神看到宋荣瑾用疑惑而紧张的眼神看着他。
  微微一笑,“你等我一下。”回头将火盆拿到院子里浇花的水龙头边用水浇熄,之后才跟宋荣瑾去他的那边。
  夜色如水,风卷残花,路上单舒安静走在宋荣瑾身边,一只手放在裤兜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看深蓝色的夜空,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松快。
  回到家里,宋荣瑾房间里并没有可以用的柜子,这个时候海欣他们已经入睡,不好叫醒他们帮忙。
  宋荣瑾便拉着单舒爬到顶楼阁楼上去找。
  “我记得小时候有很多存放玩具的箱子,应该有保存完整的。”
  阁楼上存放着宋荣瑾从小到大的玩具和上学用过的书本和其他物品,佣人偶尔会上来打扫灰尘,不算很乱,只是空气不流通,有点闷。
  将日记本放在地板上后,宋荣瑾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合适的箱子装东西。
  单舒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夜晚凉爽的风夹杂着花香吹进来,将满屋子的尘埃气息吹散。
  背后宋荣瑾很快找到一个放手工工具的小木箱,上面挂着钥匙。
  看着他一股脑将木箱里的器具倒出来,就那样不再整理,转而将日记本一本一本珍而重之放进去。
  单舒暗自叹口气,蹲下来帮他收拾残局。
  原本还算整齐的阁楼才不过片刻就变得杂乱不堪,宋荣瑾心里混乱,放好日记本后就那样坐在地板上发起呆来。
  单舒没注意到他情绪变化,收捡之中发现掉在角落里的一条铂金项链,心里微微一动,伸手捡起来——
  “舒舒——”宋荣瑾失魂落魄叫了一声,单舒连忙将捡到的东西放进衣袋,扭头看到宋荣瑾眼中泪光点点,犹豫着把手里的钥匙递给他。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尽管彼此心里都知道答案,却仿佛要欺骗自己一样不断重复着。
  将钥匙收起来,单舒没有看宋荣瑾手边的木箱是否有锁好,起身,“下去吧,已经很晚了,您明天还要上班。”
  他已经决定舍弃这段感情,那一撂盛满他十年爱恋的日记本,在他心里其实也已经与之前的那些书信和明信片一样,化为了灰烬。
  这把钥匙,不过是划清与宋荣瑾之间关系的象征,也是彻底关上自己心门的一把锁。
  原本以为会很难过,或者他和他会以一种更加揪心的方式做了断。
  没想到,最后,却结束得如此平淡。
  单舒将自己过去十年的爱恋还给宋荣瑾,而宋荣瑾赠予他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我昼夜过着如梦的日子,却又一心等待有什么奇迹将至。
  脑海中突然浮现曾经在某本书上读到的这么一句。
  然而,他终究没有等到奇迹。
  而是爱情消磨、烟花散落后的寂静。
  单舒眼中的尘埃落定让宋荣瑾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悲痛,抓住他的手,用力拉扯让他倒在自己怀中。
  那急切而慌乱的吻落下来时,单舒目光沉静,随后顺从闭上眼。
  这一夜的纠缠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喁喁情话,热烈却安静。
  身体的灿烂释放对应着内心的平静安然。
  结束之时,宋荣瑾将一滴眼泪落在他胸口。
  “对不起,舒舒。”
  黑暗中宋荣瑾依赖的蜷缩在他怀中,无助而脆弱。
  单舒紧紧搂着他,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宋先生。”
  滚烫的肌肤紧贴在一起,互相能听到彼此身体里的脉搏跳动。
  他们曾一度相依为命,曾一度血脉融合难分难舍。
  不过,终究抵不住流年如刀,一刀一刀割开他们之间的连接。
  单舒曾因此痛不欲生辗转反侧。
  现在,历经刮骨剖心,呕心沥血,他和他终于满身鲜血离开彼此,从此就要孤身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