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吃醋
  正月初十,上午九点半。
  《逐风2》片场。
  导演迟正霆坐在大监视器前,反复看着池焰刚拍过的那一镜戏,微微蹙眉,神色略显凝重。
  进组拍摄已经是第五天,池焰也大致熟悉了剧组环境和迟正霆的导戏节奏。
  迟正霆拍戏时虽然严谨苛刻,但一向对戏不对人,板着脸说完了人,散了戏,该如何还是如何,丝毫不会将拍戏时对演员的情绪带到戏下。
  那些被严厉训斥过的演员们当然也不敢记恨半分,因此,一旦散了戏,片场的气氛便会异常和谐。
  在这片场,迟正霆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板起脸来时气场十足,谁都敢说,唯独对夜阑珊讲话时语气会稍微和缓一些。
  一是因为,迟正霆顾念着夜阑珊的家世背景和影坛地位,二是因为,夜阑珊业务能力实在过硬,每一镜都几近完美,无可挑剔。
  不知是不是为照顾夜阑珊的面子,池焰作为一番男主,进组五天以来,拍摄的戏份算得上是最重的,居然还没有被迟正霆像模像样地骂过一次。
  连豆皮儿都直呼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可是从第一天来剧组就被迟正霆指着鼻子骂了,说的话也难听,什么“不要仗着自己是天生传奇的太子就飞扬跋扈”啦,什么“人长得不好看就别想着耍帅要多走内心戏啦”,还有什么“大街上随便拖一条狗过来都比你刚才演得好”啦,把豆皮儿给气得差点当场爆炸,却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毕竟,能上迟正霆的戏,是豆皮儿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更何况,迟正霆之所以在业界口碑绝佳,就是因为他一丝不苟的敬业态度,他只认戏,不认人,只要是他导的戏,必然是顶尖佳作。被他挑剔,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
  这一点,人人都认,豆皮儿自然也认。
  池焰跟豆皮儿一样,十分敬重迟导,此刻,见迟导反复琢磨着自己刚刚拍过的那一镜,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少年身似修竹地站在原地,心里紧张得直打鼓,却只规规矩矩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扰了迟导的思路。
  刚刚与池焰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孔凌儿笑眯眯地站到池焰面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十分活泼地小声调侃道:“嘿!小呆鹅!想什么呢?”
  池焰本能般向后退了一步,与孔凌儿微微拉开了距离,礼貌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导演好像对我刚才那一镜不太满意。”
  孔凌儿闻言,回眸看了看坐在大监视器后面的迟正霆,又笑着转回头来对池焰道:“不会吧,你演戏那么有灵性,对角色理解又到位,迟导一向都对你很满意的啊,一定是你想多了!就算是迟导对刚才那一镜不满意,也只能是不满意我!”
  池焰对孔凌儿笑了笑,没再说话。
  《逐风2》是一部主打热血青春主旋律的动作戏,感情戏份并不多。可为了让主角易冷的形象更立体丰满,也为了增加可看性,里面还是设置了一条懵懂含蓄的感情线。
  刚才拍摄的镜头,便是池焰饰演的易冷与孔凌儿饰演的宋蓁蓁初见后初生情愫的场景。
  易冷驾车行驶在路上,思想溜号,差点就撞到了一个骑脚踏车横穿马路的小姑娘,易冷赶紧下车扶人,哪想到小姑娘凶了他几句后,看他尚算老实,便决定不做计较,转身要走。
  易冷将人拦下,硬是与人交换了名字和联系方式,再三诚恳表示有任何问题一定要随时联系自己,才放人离开。
  这小姑娘便是宋蓁蓁,在戏中的年龄比孔凌儿的现实年龄小了三岁,今年十七。
  孔凌儿今日的扮相十分少女,一袭淡黄色碎花连衣裙,马尾高高吊起,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才刚十六七岁的漂亮高中女生。
  当戏中的宋蓁蓁甩着马尾蹦蹦跳跳地离开,易冷依然站在原地,望着小姑娘背影消失的方向发呆,眸间跳动着少年初次心动的火光。
  迟正霆反复看的正是这个镜头,他觉得,池焰看宋蓁蓁的眼神里,只有刻意扮演出的倾慕与欣赏,并没有少年真正心动的感觉。
  思虑良久,迟正霆决定重拍这一镜。
  夜阑珊今日的戏都在下午,这会儿人并不在,迟正霆拿起扬声器,直接喊人:“易冷,刚刚那一镜,你眼神不对,给你三分钟时间,看着宋蓁蓁找找初恋的感觉,三分钟后这一镜重拍!”
  迟正霆话音才落,池焰便立即有点儿紧张地点头应道:“好!”
  池焰刚想拿出手机,复习一下夜阑珊在电影里拍过的类似镜头,就听到迟正霆对着扬声器大声命令道:“宋蓁蓁,你帮帮易冷,吸引他一下!”
  “啊?”孔凌儿听到这话,先是惊讶,下一秒便“噗嗤”一声笑了,答应道,“没问题,迟导,保证完成任务!”
  池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孔凌儿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轻轻一跳,便跳到了少年的背上,并牢牢勾住了人的脖项。
  池焰怕孔凌儿摔了,本能用双手轻轻勾住了背上人的膝弯,低声问:“凌儿姐,这是干嘛。”
  “跟你谈恋爱啊!”孔凌儿娇俏一笑,丝毫没有忸怩之态,将池焰的脖项再度勾紧了些,嘴唇贴近他白皙的耳畔,轻声呼吸道,“小呆鹅,你这么招风,在学校里肯定是风云人物啊,难道在夜影帝之前,你就没跟学校的女生谈过恋爱吗?”
  “我……”池焰听孔凌儿提到夜阑珊,耳尖一瞬就红了,他微微屈膝,将孔凌儿放下,用很低的声音答她,“没有。”
  打从进组的第一天,夜阑珊就成功让全剧组都知道了自己和池焰的关系。
  当然,即便是夜阑珊不说,大家也都早就知道池焰是何方神圣了,毕竟,身处网络时代,夜阑珊又那么高调,大家想不知道都难。
  而夜阑珊在片场公开宣布这事后,大家便也不再避讳这一点,举手投足、言语之间总会有意无意地将两人的关系彰显出来。
  但被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生这么当面直接问,池焰还是头一回,他向远离孔凌儿的方向撤了两步,红着脸,强作镇定地对笑作一团的孔凌儿道:“凌儿姐,别开这种玩笑了。”
  “好嘛,我不问了还不行!”孔凌儿笑着点点头,勉强收住笑意,道,“那,纯情的小呆鹅,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一下?哪怕一瞬间也行啊!你以后是要演很多戏的!肯定脱离不了感情戏啊!若总是这样可怎么好?”
  池焰垂下长翘密实的睫毛,略带歉意地对孔凌儿低声道:“我做不到。”
  孔凌儿也不恼,只有些好奇地笑着问:“小呆鹅,那天你拍戏,夜影帝来大化妆间找人,破天荒跟我们闲聊了几句,听他说,他对你是一见钟情,但我道听途说到的其实还有另一个版本,有人说,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先喜欢夜影帝了,这是真的么?”
  池焰略作迟疑,点了下头。
  孔凌儿狡黠一笑:“居然真有这回事!那我实在很好奇啊,夜影帝到底是哪里好?居然能让你喜欢他这么多年,到现在都不会审美疲劳?”
  “宋蓁蓁,可以了。”迟正霆在大监视器后面看到拉近距离的池焰面部特写,少年的脸颊和耳尖都明显染上了一层绯红,他拿起扬声器便喊话道,“易冷状态对了,保持住,准备开拍!”
  毫无意外地,托夜影帝的齐天洪福,池焰这一镜感觉出奇地好,从眼神到呼吸,把少年一颗悸动之心演绎得淋漓尽致,无比真实。
  迟正霆颇为满意地夸了池焰好几句,连同还夸了孔凌儿“引导有方”。
  但,这事儿到了下午,就演变成了另外一种版本,传到了夜阑珊的耳朵里。
  于是,从化妆间里出来的夜阑珊,直接到片场角落找到了正在专心看剧本等戏的池焰。
  “哥?你弄好啦!”抬头见到来人是夜阑珊,池焰立即起立站好,无限欣喜地微微仰头,同人打招呼,一双眼睛闪烁着小星星一样的光芒。
  夜阑珊微微心动,却还是冷着脸垂眸望着少年,沉默片刻后,低声问:“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
  “?”
  池焰懵了一瞬,因为中间隔了一餐午饭,上午发生的事情又有点多,池焰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夜阑珊想让自己交代的是什么事。
  “哥?……怎么了……”
  池焰眨了眨眼,何其无辜。
  夜阑珊却一点不客气地在片场众人的余光之中捏住了少年的下巴,压低声音道:“不说是吧,行,那我问你,孔凌儿跟你在戏里,有亲密接触的戏份么?”
  池焰张大了眼睛,十分警惕地努力摇了摇头,但幅度并不大,下颌依旧被夜阑珊紧紧捏着。
  “没、没有!连手都没碰过一下!”池焰早就通读了剧本,求生欲极强地应了夜阑珊一句,而后,瞬间福至心灵,解释道,“哥,你听我说,我背凌儿姐是因为迟导说要我找一下心动的感觉,所以,才请凌儿姐帮忙引导我,我、我也不知道凌儿姐会突然跳到我背上,但是,我很快就放下她了,没有背很久……”
  夜阑珊依旧未松开手,俯身颔首微微靠近池焰,略带威胁意味地低声问:“听说,你背过人后,状态特别好,一镜就过了。”
  “不、不是的!哥!”池焰眼见着误会渐深,也顾不得周围众人明里暗里看过来的目光,着急地解释道,“我是……我是想到了你,所以,所以才会进入状态的!真的!不信你问凌儿姐!她一直在跟我聊跟你有关的事,所以,我才……我才会……很顺利地通过那一镜的!真的!哥!”
  “是么。”
  夜阑珊低垂长睫,勾唇轻笑,松开池焰的下颌,直将少年压向墙角。
  “那你当时,想到我什么了?”
  眼见着夜阑珊就要压迫过来,池焰抬起双臂,轻轻抵住了夜阑珊的心口,软声求饶道:“哥……求你,别、别闹……这好多人……他们、都在看呢……”
  “嘶——不听话,是不是?”夜阑珊却压根不理会池焰的话,将池焰禁锢在粗粝的墙壁上,埋头轻轻吻在人项间,“问你呢,想到我什么了。”
  “我……我……”池焰慌乱地望向夜阑珊身后的热闹片场,一面轻轻推抵着吻在自己项间的人,一面胡乱答道,“哥……我只要听到你的名字,就会脸红心跳,其实,什么都不用想的……嗯……哥、疼……别、别用力咬、好不好,等下还要补镜头呢……落下吻痕、会穿帮的……哥……”
  夜阑珊似是有意在昭示主权,根本不顾池焰的反抗,埋头在少年项侧,直吻到人几近瘫软,才堪堪罢休,站直身体,垂眸望着面色绯红的少年,抬手摸了下人的头发,有点温柔地笑道:“至于么,慌成这样,亲下项侧而已,更过分的还没做呢……”
  “哥!我错了!”池焰听夜阑珊的口风,似是以后还要再做更离谱的事,吓得呼吸还没喘匀,就连忙靠在墙上主动认错,“以后……我再不敢背别的女生了,在戏外,我都离她们远远的!哥,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行,记住你说的话,再敢有下次……”
  夜阑珊垂眸冷声言至此处,轻轻用手指勾了下池焰的衣领,池焰立即被吓得缩了下脖子,老老实实地摇头道:“不敢了!没下次了!”
  夜阑珊对池焰的认错态度尚算满意,管教好了自家小孩儿后,直接拉着人绕过拍摄区,走到了正在看大监视器的迟正霆身边。
  在夜影帝将池焰拉在身后,跟迟正霆说了几句话后,全片场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并很快把这件事几乎传遍了圈内和饭圈。
  这件娱乐圈公开的秘密便是——
  池焰有生之年,都不可能跟女生拍有亲密接触的戏份了,当然,男生更不可能。
  除了,夜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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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夏天,能遇见我的小天使们,是我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