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婆也没想到新郎官能这么快就回来,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立刻就张罗起来,什么花生桂圆一把把往谢意颜身上砸,砸得谢意颜都快没脾气,才终于等到关键的掀盖头环节,他掌心都有点冒汗。
  一柄如意递到李晟景手中,带着几许的凉意,捏在手中迟疑了片刻,李晟景才去挑开红盖头。
  盖头里的谢意颜紧张地攥紧了裙子,顺着盖头的缝隙只能看到一点点的光,然后光越来越大,然后就看见了一只漂亮的手,如青葱玉指,单看这手就知道主人的长相一定非俗。
  再之后,眼前红光一闪,盖头就已经被挑落,谢意颜彻底看清了面前的人。
  今天的李晟景跟那日在床上见到的还不一样,当时的他太过孱弱,整个人都近乎透明一般随时都要散去,今天就鲜活了很多,大红色的喜服衬着面色也红润了很多。
  等等,怎么还笑了?
  “殿下,笑什么?”谢意颜有点懵。
  盖头掀开,他就看着李晟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有点变化,再之后就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掀盖头很好笑吗?
  “无事。”
  李晟景拿袖子挡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实在不怪他,他也没想到盖头里新娘子会是这般模样,脸颊两侧红彤彤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出来新娘子本来是什么样子的,悄悄又看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一张脸都被妆容模糊了。
  “新郎官这是高兴呢。”喜婆马上接道:“笑咱们新娘子貌美如花,娶了个美娇娘,心里美。”
  “来,喜酒,同饮合卺酒,恩爱到白头。”
  李晟景的酒杯端手里,看了一眼坐在喜床上的人刚刚接过酒杯,开口道:“孤身体不便,就这么喝吧。”
  说着举起酒杯就打算直接喝了自己的酒,袖子却被人拽住了。
  谢意颜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拉着李晟景的袖子,脸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殿下,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
  他个子本来就高,再加上李晟景还坐在轮椅上,这个角度让李晟景只能抬头去看他,这一看就看到了满眼的灿若星河,李晟景稍微出神了一下,谢意颜就已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主动挽着李晟景的胳膊将酒杯送到唇边,见李晟景没有反应,还提醒他:“殿下,喝了合卺酒我们才是夫妻。”
  醇香的酒绵延入喉,手中酒杯被谢意颜接过去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然后又蹲了下来,手直接放在李晟景的腿上,询问:“殿下可还要去宴客?”
  这么近的距离让李晟景很不习惯,甚至还有点排斥,想让她起来,不要离自己这么近,可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是,怕太子妃久等,所以孤先来看看,还要回去,你若累了,先行歇着便是。”说完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身后的白离就知道这就要走了,正打算推动轮椅,就见太子妃站起来冲他笑了一下:“我来。”
  白离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位置就已经被人抢了,他想了想,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谢意颜并没有送远,到底他还穿着一身的嫁衣,不方便出去,把人送到走廊外,就停下来脚步。
  绕到轮椅前,依旧蹲下来跟李晟景平视,把他腿上的毯子重新盖好,笑着说:“殿下去吧,莫要贪杯,我等着你。”
  大红色的灯笼摇曳,李晟景看着面前妆容模糊的女子,半晌终于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也微微一笑:“太子妃还是早些回去梳洗吧。”
  谢意颜:???什么玩意儿?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找个镜子来看,这一看差点吓个半死,镜子里的是个什么怪物呀?那脸跟猴屁股一样也太吓人了吧?
  所以刚才盖头掀开李晟景看到的就是他这个鬼样子?他还跟那儿演了半天的深情,这演的是个什么鬼?
  “秋月!我这脸,你就不提醒一声?”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秋月就是那个谢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陪嫁丫头,闻言赶紧解释:“小姐忘了?不对,该改口叫太子妃了,这是临盖盖头前那喜婆给您敷上的,说新娘子的妆容不能太淡,得喜庆一点。”当时急得很,谢意颜也没顾上再回头看一眼,直接盖上盖头这茬就给忘了。
  谢意颜:……可真喜庆,怪不得李晟景那会儿笑得那么开心。
  “洗掉洗掉!连着衣服一块儿换了,累赘。”
  “那可不行。”秋月赶紧过来,压低声音:“这衣服照规矩得太子来解,您还是再忍一会儿。”
  谢意颜扫她一眼,让她打发走了屋里的其他人,然后直接就换了轻巧的便装,鹅黄色的水裙十分飘逸,一头长发也散了下来,脸洗得干干净净,素颜的样子倒是美得让人不敢看。
  “太子妃可真美。”秋月过来帮他梳头,见他那坐姿就赶紧又提醒:“好看是好看,可您这腿往里收收,大家小姐不能坐得这么豪放。”
  “这不是没外人?”谢意颜扭扭脖子:“我就松散松散。”
  “那一会儿太子过来呢?”
  “轮椅动静大,他到院子外面我都听见了。”谢意颜浑然不在意:“我的软剑呢?”
  秋月赶紧求饶:“今天是大喜之夜,您找那玩意干什么?”
  “没有剑我浑身不自在,我那是软剑,我专门让江湖朋友寻来的,薄如蝉翼日常当腰带用没问题。”
  秋月扭捏了一会儿,见他真的要,只能叹气老实交代:“夫人不让带,说让您在这儿老老实实做太子妃,舞刀弄剑想都不要想。”
  谢意颜:“我防身用。”
  秋月:“太子府戒备森严,太子妃不用自己带着把剑防身。”
  谢意颜:……他娘真有远见,这小丫头了不得。
  百无聊赖的谢意颜晃悠着二郎腿灯着他的新郎官,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天都不见人回来,他才有点急。
  “才刚去打听了,说太子殿下去了景安苑歇息,没来咱这边。”秋月叹气:“现在怎么办?”
  “找他去!”
  婚都成了,他是来跟太子搞好关系的,哪有新婚夜就被扔下的道理,虽然也不用真的洞房,但上来就这么搞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太子府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十分热闹,谢意颜带着秋月直接杀去了景安苑,外面还守着几个值班的禁军,正要过来拦着,谢意颜伸手这么一推,就化掉了禁军的阻拦,两个禁军面面相觑也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就被推开的。
  “太子殿下,我进来了。”
  意思地喊了一声,推门就进去,然后转身把秋月关在了外面。
  白离正在伺候太子殿下更衣,大红的喜服已经脱了一半,见她就这么贸贸然闯进来,脸色十分不好看,可想着太子之前的叮嘱,只能咽下呛声的话:“见过太子妃。”
  “嗯,你下去吧,我来帮殿下换衣服。”
  白离马上拒绝:“不行!”
  李晟景身上的喜服已经换了一半,此刻形容难免狼狈,谢意颜贸然闯入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堪,整个人在轮椅上挺直了背,板着脸:“太子妃若有事明日再说不迟,天色已晚,来人,送太子妃回去。”
  “大婚之夜太子就要舍我而去吗?那明日我要如何在邺京立足?才刚过门就遭到殿下厌弃?天下人是骂殿下无情,还是说我活该没有好下场?”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依旧蹲在李晟景面前,这次握住了李晟景放在腿上的手。
  冰凉的,不带温度,哪怕已经是阳春的三月,握着他的手依旧像是在隆冬。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李晟景很不习惯,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没抽动,太子妃的手劲有点大。
  “还是说,殿下当真厌弃了我?”谢意颜笑问:“殿下怎么不看看我?我长得很丑吗?看一眼好不好?”
  谢意颜的声音不是那种闺阁女子娇滴滴的软音,他的声音清亮,再加上刻意为之的呼吸吐纳,让他的声音更多添了几分飒爽的味道,是真真正正的雌雄莫辨。
  这会儿故意带了几分委屈,果然让李晟景对上了他的眼睛。
  谢意颜满意极了。
  不是他吹,他这脸就是长得好,随了他娘,想当初他娘那是真真正正的邺京第一大美女,就是凭那张脸让他爹神魂颠倒至今,他就不信,都是男人,谁能不好色?
  但李晟景也就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太子妃回去休息吧,孤身体不便,并非冷落太子妃,明日再去看你。”
  “这还不叫冷落呢?”谢意颜站了起来,从白离手中拿来李晟景要换的衣服,打发白离出去。
  “不行,殿下身边不能离人的。”
  谢意颜:“我在这儿你急什么?我会照顾好太子的,不仅今晚,以后你也不用守夜,哪有太子太子妃安寝你在旁边守着的道理?成何体统?出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谢意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我有些闺房话要跟太子说,难道你也要听?”
  白离不敢听,他虽然不懂什么规矩,但人家夫妻之间的闺房话哪是他能听的?那也太没规矩了一些,犹豫再三挪不动步子,最后还是被谢意颜直接给推搡出去的。
  很粗鲁很凶,一点都不像是世家小姐的样子。
  “太子妃这是何意?”李晟景转动轮椅,背对着谢意颜表达了他的不满意:“有什么就说吧。”
  “你都叫我太子妃了,还问我有什么话?”谢意颜再次追过去,大概是蹲了几次觉得不舒服,他这次干脆把李晟景的腿稍微挪了点位置,自己就坐在了脚踏上,脑袋靠在李晟景的腿上,语气带着些些的惆怅:“今夜是你我二人洞房花烛之夜,你把我扔那儿不管,那是什么意思?我还说等你,结果,你自己就跑了,殿下,为人夫君是这般道理吗?”
  这是质问,还是软刀子的质问。
  面对他的质问,李晟景沉默了一会儿,按着自己的膝盖说道:“你明知孤的腿疾,根本就不可能跟你洞房花烛,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意颜抬头:“婚前坊间传闻说我不愿嫁给太子,我爹来找殿下解释,可跟殿下说过我有病?”
  见李晟景没说话,谢意颜就自己继续往下说:“我不能为人妻,不能过夫妻生活,这才是不能嫁太子的原因。不过也好,我们两个病人,就谁也别嫌弃谁了好吗?既然已经成婚,那就好好做夫妻,总不能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
  “殿下,回去吧。”
  “或者,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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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意颜:不能为人妻不能过夫妻生活。
  读者画外音:你杨伟!!
  谢意颜:!!!我可以为人夫!过夫夫生活!!!不懂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