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风暴
  这是李郃他们来到风壑镇的第三天,街道上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只留下无数无法清洗的血渍,将风壑镇的大道染成了红色。一百多名未被玷污的夏国女子以及一些工匠都被李郃派人护送回家,并还给了他们相当丰厚的钱财。而剩余的那几座大仓库内半死不活的女子们,经过随军医士的检查,认为无法救活后,李郃便下令将这些仓库房屋都一把火烧了。
  晚上,站在一座宅屋房顶上,李郃默默看着远处仓库的方向那烧了几个时辰的熊熊大火,面无表情。只有他眼中跳动着的火焰,在诉说着他现在的心情。
  死亡,或者是那些还未断气的女子现在最为渴望的吧,而用火将她们身上的屈辱和肮脏连同肉体一同焚烧,也正可以让她们的精神和灵魂得到救赎与解脱。
  远处的火光渐渐黯淡,风壑城里只有来来往往的士兵巡逻的马蹄声和铠甲摩擦声。
  今夜无明月星辰,天空一片昏暗,李郃看向了北方,那是草原的方向。那里有碧绿连天的草地,那里有清新爽人的空气,那里有让人向往的雪山,那里也有未报的血海深仇,那是一个国家的仇恨。
  李郃回到了屋中,让亲卫点上蜡烛后便自己一人坐到了床边,解开衣甲,取出贴着内衣的信件。
  拿出了八张信,将它们一张一张地摆在床上,看着这些信,看着信上一个个娟秀的字,他就仿佛看到了那一张张或美艳或清秀、或柔媚或纯洁的娇颜。
  在离家远征的日子里,在战场上厮杀的日子里,在血腥与杀戮中生活的日子里,家中的众女就是他心灵的港湾,让他不至于在无尽的杀与被杀中迷失灵魂,找不到方向。至少,他一直都可以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值得他为之努力、守护的美好事物,世界上还有一个温暖的所在可以让他感受到宁静。
  “我如果死了,还有灵魂吗?会到什么地方去呢?是去地狱,还是去天堂?呵呵,当然是地狱了……”李郃忽然喃喃自语起来,“那是去今世的地狱呢,还是去前世的地狱?”说着说着忽然失笑:“嘿,我会死吗?能有人杀的死我吗?还是慢慢老死?或者哪天老天爷忽然觉悟了,劈个雷下来把我叫去问话?”
  “笃笃”敲门声响起,将正胡思乱想、自言自语的李郃拉回了现实。
  “进来。”李郃将床上的信收起来,贴身藏好后道。
  推门而入的是黎布。
  “李老弟,刚刚你在和谁说话呢?”黎布看了看屋里只有李郃一人,不禁奇怪地问道。
  李郃起身让屋外的亲卫给黎布倒茶,道:“没和谁说话。”
  “今晚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黎布坐下后道。
  李郃沉吟了一会,道:“战俘那件事……不好意思,我自己就做了决定,让你少得功劳了,以后上面若追究起来,责任我一人承担。”一千八百多战俘,这在胡、夏两族交战史上,夏国所俘获的俘虏人数中,算是比较多的了。若将这些俘虏押往京城,皇上必定龙颜大悦,大加赏赐,所以李郃将这些俘虏给私自处死,不仅让他们都少了一条功劳,还有可能会被处罚。
  黎布笑道:“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咱们是什么关系?生死兄弟!如果你娶了我妹子,那可就是我妹夫了……”
  李郃汗颜,这个黎布,是三句话不离他妹子,时刻惦记着要把妹子托付给自己。
  黎布又道:“再说了,那些胡人也真他娘的不是人,就算你不杀他们,我也会忍不住,咱们营里的兄弟们也会忍不住!那些女子,那都是大夏的女子,都是咱们的姐妹啊!”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也沉重的了起来。
  李郃沉默了一会,慢慢道:“黎大哥,今日请你来,还有一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黎布说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要北上草原。”李郃道。
  “噗!”黎布刚喝入口的水立刻喷了出来,茶水呛得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你说什么?北上草原?你的意思是咱们要自己北上,不等大军了?!”
  李郃看着他道:“是我要北上,黎大哥,你留在这里,风壑城不能没有人守着,我去草原也需要你在这里做后盾,到时候林大帅他们率大军而来,也需要你去接应。不过你得将你营中的战马借一半给我。”
  黎布急道:“来的时候萧大将军就交代过了,不可擅自北上。而且这风壑城虽有不少粮草,但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车马和人手,如何保证你北上后的粮草补给?”
  李郃嘴角露出一抹似冷似淡的微笑,缓缓道:“胡人每次南下,都没带多少粮草。他们把中原称为‘大猎场’,便是说在我华夏大地狩猎以食,他们的猎物,便是我们的城镇村庄。随地取粮,四处抢掠,所以他们不需补给,机动力强。”
  黎布一怔:“你的意思是……”
  李郃眯起的眼中闪过一道浓浓的杀意:“我也要去大草原狩猎!”
  “可这……之前我们并没有人这么做过啊,而且……你对草原也不熟,万一一时找不到给养,怎么办?”黎布犹豫道。
  “任何事总需要有人去开头的,就像当年第一批踏足我中原大地的胡人一样。”李郃道,“放心,草原虽大,但胡人的分布也挺广挺散的,几百里内至少能找到一个他们的聚居地吧。你把战马分一半给我,这样我的骑兵就有更强的行动能力了,就这么搜索过去,不信找不到胡人。”
  “若是遇到胡人大军怎么办?你就带三千骑,哪里够?”
  “打得过打,打不过逃,再说了,谁敢带兵跟我们打,我就劈了谁。十多万胡军主力中我都照样来去自如,我就不信谁能像那祥瓒一般好运气,能从我的‘百变无敌’下逃走。”
  黎布沉默了一会,道:“那……我跟你一同北上。”
  李郃摇头:“不行,你得留在风壑镇,原因我说过了。而且,以我的想法,人马不宜太多,否则反成累赘,耗养太大,到时即便找到粮草,也不够大军几天吃的。”
  黎布还是不放心:“可你这毕竟是又违抗大将军之命,这……唉,没必要啊!”
  “黎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畏畏缩缩的了?”
  “这……”黎布心中也是矛盾,这若是他和李郃一同北上的话,那他也不会再说什么,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现在是李郃一人带兵北上,他就为这兄弟担心了,既为他的安全担心,也为他在军中的前程担心。先不说李郃此次北上会不会全军覆没,就说他安然无恙吧,若是没立下什么战功,等萧将军他们带大军前来,必定要追求其抗命之责,到时他前面立的功劳,可就都成无用功了!
  孤军一支三千骑深入大草原,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不过黎布最终还是没能组织李郃,两天后,“平虏将军”带着他的三千虎营骑兵和鹰骑营的一千五百匹战马,携带少量干粮,踏上了进军草原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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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已近夏,大草原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碧空白云,草地牛羊,交相辉映,看起来美丽而和谐。
  琼部是胡族众部落中比较小的一个,人口只有几百人,加上半年前汗王欲南侵夏国,将部落里的勇士都征召到了大军中,如今部落里已是只剩老弱和妇孺,青壮极少。
  这日,琼部的人都和往常一样在聚居地干着活儿,有的正赶着羊群准备出去放牧。
  忽然之间,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声。所有的胡人对这种声音都不陌生,这是群马奔腾的声音,每次胡族大军出征,各部将自己的勇士派往军中,成千上万的马匹所发出的轰鸣,在空旷的大草原上也是回响不绝。
  不过大汗的军队不是败了吗?听说夏军里有一个虎魔,能以一敌百万,勇不可挡,连胡族的勇士祥瓒都被追得直逃。现在怎么还会有这么大批的军队出现在这里?难道汗王又准备反攻了吗?
  所有的琼部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驻足看着那从天边越逼越近的骑兵。那一片黑漆漆的战甲和一面面绣着夏国文字的大旗让他们知道了,这是夏国的军队!
  琼部人先是一呆,继而焦急地奔走了起来。
  “夏蛮子杀来了,夏蛮子杀来了!……”胡人的呼喊声在琼部聚居地上空飘荡,整个部落一时间变得嘈杂而混乱。没有了成年男子的琼部,只能用妇女和老人拿着弯刀出来抵抗。
  很快,三千铁骑席卷而来,大批的夏军从两边将部落包围了起来,中间一批夏军则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话也不用说,说了亦听不懂,杀戮便是他们的语言。
  夏军的士兵用暴吼来回应胡人的嘶喊,用刀枪来对付他们的抵抗。
  在冲锋前,统将已经说过,“一个不留!”。是的,一个不留,他们都看过风壑镇里那些受到非人对待的夏国女子,统将的怒火风是点燃了他们的血性,也让他们将战争的残忍和血腥发挥到了极至。
  不错,这三千夏军轻骑便是李郃和他的虎营飞字标营。
  这已经是他们洗劫的第四个胡人部落了。
  很快,非常快。
  对于这支已经将杀戮看成是家常便饭的军队来说,这个部落的人实在是不够杀的,不一会,琼部聚居地里,便只剩下黑甲的骑士在来回巡视,和那一群群咩咩直叫的无主牛羊了。
  李郃并没有出手,这几次他都没有出手。胡人的人口不少,但与夏国人相比还差得很远,且分布太广。这次胡军南下,将胡族各部的青壮和少年征召了不少,以至于现在李郃杀过来的部落中,都是些妇孺老幼。根本用不着他出手,手下的士兵们就如割草芥般将这些胡人的性命结束。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在胡人反应过来,调拨军队围剿他们以前,这样的屠杀还会继续,还会降临到许多胡人部落头上。
  看着士兵们熟练地赶着牛羊,烧着帐篷和栅栏,以及那些胡人的尸体,李郃的眼中满是冷酷,面无表情。
  债,终究是要还的,胡人欠下的债,现在连利息都还没还清。强盗土匪也应该有着终有一天会被他人所强所抢所杀的觉悟。李郃眯着眼睛想着。
  将聚居地烧掉后,李郃命人在一张还未烧掉的帐篷上沾满鲜血写了大大的“虎威”两字。
  这两个字,不多久,便连带着他所造成的血腥,传遍了整个草原。
  一时间,草原各部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纷纷派人前往胡族王庭,请大汗出兵对付这股神出鬼没的夏族虎狼。
  李郃等人现在是越来越习惯在草原上的这种“狩猎”生活了,他们赶着牛羊,将羊肉、牛肉制成肉干,充作干粮。他们东杀西掠,神出鬼没,没有固定的方向和规律,见人就杀,见牛羊就抢,抢不了的就杀掉烧掉。他们还从夏国边境的夏族老牧民那里学到了如何在草原上找水源,也学会了如何辨别方向,如何寻找胡人的部落。
  胡人称他们是一群魔鬼,在那个大魔鬼虎魔的带领下,给大草原带来了血腥和黑暗。
  这一日,李郃他们又找到了一个部落聚居地,不消说,还是那条命令,杀!一个不留。
  不过这次却有个队尉提了意见:“将军……我们能不能留些娘们……”
  李郃一愣:“什么?”
  那队尉吞了口唾沫道:“从扈阳出征开始,我们已经好久没碰过女人了。”
  李郃心中愕然,在他看来,这些胡族女子实在是没几个入得眼,多是那种悍妇型的,他虽也许久未与女子行房事,但看了这些悍妇,也立刻没了冲动。不过其他士兵可不像他这般每次都与天仙般的女子在一起,他们禁欲如此之久,只要见了母的,就想上了。
  李郃看到周围士兵偷偷投来的期待目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众将士欢呼起来,咆哮着冲向了那个部落聚居地。不多久,惨叫声暴喝声和女子的哀叫声便此起彼伏起来。
  李郃同几个亲卫在一处斜坡上看着那正被杀掠的聚居地,听着隐约传来的喊声叫声,喃喃道:“到了地狱,我该下到第几层呢?”说着,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怪异的微笑。
  李郃前世常听人这么说,狗咬了你,你又去咬狗,那么你岂不是和狗一样了?李郃不赞同这个说法,狗咬了你,你不一定要去咬狗,但一定要给狗惨痛的教训,否则你便是连狗都不如。
  杀仇应杀报,血债当血尝。
  “轰!——”远处天边响起一声闷雷,天空霎时暗了下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