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但是,”沐禾凝顿了顿,鼓起通身勇气直盯着皇后,放下最强硬的话:“我不想再任由你插手我的婚事了,姑母还是好好操心下表哥的事情吧,姑母再见。”
  她说完便不再回头,提着裙角匆匆快步出了凉亭。
  *
  京清河畔,在两个女子离开后,只剩下皇帝和沈叙怀二人。
  这样的场景下,倒是让二人有瞬间的沉默。
  皇帝扫视他一眼,打破沉默问道:“叙怀最近在忙些什么?”
  沈叙怀淡淡一笑,回禀道:“左右不过读些闲散诗文、练些拳脚功夫罢了。”
  皇帝听闻他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父皇当年亲口称赞的文韬武略大才子,竟言及自己只是读些闲散诗文,练些拳脚功夫?”
  他说着拍拍沈叙怀的肩膀:“叙怀,你太自谦了。”
  沈叙怀面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只是轻轻道:“圣祖皇帝过谦罢了。”
  皇帝收敛了笑,在他面上打量片刻,突然声音沉下去:“那朕怎么听闻,你私下去见过姚晋呢?”
  沈叙怀低垂的眼皮陡然跳动。
  他没想到自己那样小心周密的动作,还是让皇帝知道了。
  这也侧面印证着,他的周围的确密布着皇帝的不少视线。
  心中万般心绪,面上依然沉静道:“姚大人家中长辈患病,恰巧需要一株边境生长的灵芝,便向我打听有没有门路罢了。”
  他说的这样轻巧,仿佛真的只是寻常般的交往,皇帝探究的望着他,开口道:“是吗?那你可有门路?”
  “自然不敢欺瞒皇上。”沈叙怀拱手道:“臣虽久居边境,可姚大人需要的这株灵芝,臣未曾听闻过,自然爱莫能助。”
  “是吗,那可惜了。”皇帝望一眼天色,淡淡道:“姚晋家中要落难了。”
  沈叙怀心下一惊,他不知道皇帝这番“家中落难”有几层意思,但他还是顺着话语道:“姚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想必还有旁的法子。”
  皇帝不置可否。
  正在这时,远处穿着碎花交领纱衣的小姑娘翩然跑过来,打破了这番剑拔弩张的气势。
  沐禾凝挽起男人的胳膊,道:“王爷,我们回去吧。”
  第27章 原来那日是你!
  沐禾凝虽然对皇后说的那番话不屑一顾,但有一件事倒是提醒了她。
  自年初回门那一次过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回过家了,也不知道家人都怎么样了,她决定过些天回一趟沐府。
  谁知转天就收到了沐府的帖子。
  沐夫人在府上办了个赏花宴,邀请京城各大世家贵族的亲眷参加,自然也给女儿下了帖子。
  京城贵族最爱附庸风雅,闲来无事便借着些名头筹办宴会,借以拉拢各家族之间的关系,因此沐夫人这个正值时节的赏花宴,倒也不算突兀。
  沐禾凝收到帖子后,上下装扮一新,拉着沈叙怀陪她一同回了沐府。
  沐家近些日子虽然风头有所下降,可好歹还算是根基比较稳的国公府,实打实的后族之家,因此这次赏花宴来赴宴的也不在少数,几乎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来了。
  此时沐夫人正在前厅招待客人,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来回过头。
  门庭下,穿着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女孩飞奔过来扑进她怀里,沐夫人笑着拢住沐禾凝,嘴里一阵“心肝宝贝儿”的叫。
  片刻后,她低下头仔细打量女儿的小脸,见她晶莹的下巴似乎圆润了些,面色也如桃花般灿烂,才满意放心。
  沐夫人身后,同样装扮得明艳俏丽的沐禾筝和沐禾婉屈身向沐禾凝行了礼。
  沐禾凝愣了一下,打量着许久不见的两个庶姐。
  如今她已经出嫁不在府上,沐禾筝过得愈发滋润了,一身大红色簇锦团花芍药纹的罗裙,头上梳着精致漂亮的飞仙髻,端端往那儿一站,倒有几分国公府嫡女的派头。
  而一旁的沐禾婉,倒还是如从前那般怯懦低微,只是衣着装扮也鲜亮了些,衬的整个人也精神了几分。
  沐夫人见状,在沐禾凝耳边小声道:“如今这两个丫头也大了,这次的赏花宴,也是想借机给她们两个相看人家……”
  沐禾凝恍然大悟,沐夫人虽然并没有多喜爱家里这两个庶女,可她怎么说也是嫡母,该给她们二人操办的亲事也不能落下。
  再说如今沐禾凝这个幼女都已经嫁出去许久了,上头两个做姐姐的再不出阁就不合适了。
  “那母亲为她们瞧中了哪家的公子?”沐禾凝问道。
  说起这个沐夫人倒有些不高兴了:“禾婉还好,这孩子老实,什么都听我的安排,只是禾筝……”
  沐夫人回头看了眼沐禾筝那一脸心高气傲的模样,心里颇有些不痛快:“我倒是给她瞧了不少人家,可这丫头没有一个看得上的,我瞧她那架势,分明是想婚事比照着你来呢……”
  比照着她来?
  沐禾凝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自己身后的沈叙怀,他那一副俊美无俦的天人之姿,光是在人群中就已经很出众了。
  想当初皇上给沐家赐婚的时候,沐禾筝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以为她要嫁倒什么狼窝虎穴,一直到后来沐禾凝带沈叙怀回府,才让沐禾筝知道她一直瞧不上的渊政王不仅品貌都不错,对沐禾凝还十分体贴。
  这下子反而想比照着她的来?哪有这么好的事。
  沐禾凝有些无语,沐夫人也叹了口气道:“她倒也是个有主意的,心中确也有人选,只是她看上的这个人……”
  沐夫人说着凑近了沐禾凝的耳边,小声道:“是苏家的公子。”
  苏家的公子?
  沐禾凝平日里与外界来往甚少,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这苏公子是谁,待到沐夫人提醒她,她才想起来,苏家公子就是那日在安国寺里和她相看之人。
  沐禾凝当即便皱了皱眉:“母亲,这人不行的……”
  当初在对她表明心意被拒绝后,当场便口不择言诋毁她,这样的人品哪能信得过呢。
  沐夫人当然也知道,她又叹了口气道:“暂且不论这个,他们二人的地位也着实难以堪配啊……”
  这倒是了,苏公子这人就算再差劲,也是苏家唯一的嫡子,这一点倒是沐禾筝这个庶女难企及的。
  说到这些沐夫人难免头痛,两人闲聊一番后,沐夫人拍拍她的肩膀:“禾凝,你先同王爷去前院坐吧,我待会得空了再唤你。”
  见母亲忙,沐禾凝不再打扰她,和沈叙怀一同离开后院。
  前院里宾客三五成群,人声喧闹,沐禾凝和沈叙怀找了个阴凉的亭子歇下,欣赏着亭下河心的荷叶连连。
  只是好巧不巧,他们刚坐下来没多久,又有一人走进来。
  沐禾凝看见来人蹙了蹙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后院里同沐夫人提起过的苏家公子。
  虽然上次在安国寺和苏公子闹得很不愉快,可沐禾凝想起方才母亲说的话,保不准以后两家还有来往的机会,她也只能收敛了情绪,扯出一个笑容同对方点头致意。
  而在一旁,同样看见苏公子的沈叙怀却愣住了。
  他自幼记忆力便极好,见过的人也印象深刻,自然认出这是当初在安国寺后山上和沐禾凝待在一起的男子,他虽不知两人的关系,可依稀记得当时两人正说着什么喜欢不喜欢之类的话,想必关系也非同一般。
  而此时相逢,沐禾凝又对对方展颜微笑起来,沈叙怀看在眼里明显有些心梗。
  莫非这真是沐禾凝出嫁前的心仪之人?
  这厢沐禾凝尚且没意识到身边人面色的变化,她只顾着打量苏公子,心中有所思量。若母亲真为了沐禾筝的婚事去求苏家,这苏公子可不要因为她当时的气话给母亲难堪才好。
  这么想着,她便有些想跟苏公子谈谈,便是当时同自己看不对眼,也不能因为她伤了两家的和气不是?
  只是这些话不好让沈叙怀听到,沐禾凝偏头,在身边男人耳旁低声说了句:“王爷可否回避片刻,我有些话想单独同这位公子说。”
  沈叙怀当即便愣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沐禾凝,又打量着不远处的苏公子,心中心绪起伏,两人关系竟这般熟稔,要在他面前这样明目张胆么。
  心中一股酸意涌动,可面前的小姑娘仍是一脸无辜,他无声翕动了下嘴唇,良久,还是沉下脸点点头。
  “好。”
  男人正要起身,对面的苏公子看见了两人,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发现了不对劲。
  那沐禾凝他自然是认识的,当初在安国寺对这姑娘一见钟情,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她却对自己并没有几分好脸色。
  而她身旁的那位,苏公子大概知道,这就是前些日子皇上赐婚的渊政王,沐禾凝如今的夫君。
  只是……他明显瞅着此人的身形十分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待到那双沉如渊水的眼睛扫视过来后,苏公子恍然一惊,这不就是那日在安国寺后山上那个听到他们谈话的黑衣男人吗?
  原来他就是渊政王!
  苏公子一双眼睛眯起,没想到当初后山上的三人,自己表明心意被拒,最后这两人却在一起了。
  怕不是他们二人早就搞到一块儿去了,不然为何会那般巧,同时出现在那荒无人烟的后山上?
  苏公子当时被拒绝和被旁观的难堪还历历在目,他还从未有过那般狼狈的时刻,往事与现实在这一刻交错,他暗中捏紧了拳头。
  面对着眼前这对般配的男女,他不禁开口,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沐家三姑娘,既然当初已有了心仪之人,为何还要与我相看亲事?”
  他这番话声音高扬,话中又暗含深意,很快吸引了凉亭周围看热闹的宾客,目光纷纷打量过来。
  见此情景的沐禾凝倒是一头雾水了,什么心仪之人?这苏公子在说什么?
  周围宾客或灼热或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沐禾凝心中着急,不由问道:“苏公子此言何意?”
  苏公子略一甩袖,又冷笑道:“沐姑娘明知故问,既然当初早已对渊政王心有所属,你们二人又在安国寺后山上私会,又何必拉我做垫脚石,还借口与我相看亲事?”
  他话说得这样直白袒露,周围宾客皆已经窃窃私语起来了。
  虽然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可人群也能借由苏公子的话推探出来,这沐家三姑娘早已在婚前就对渊政王心有所属,且听这话二人还在山上私相授受。
  虽然如今二人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姑娘家在出阁前有这番举动,也着实够让人诟病的了。
  听见周围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沐禾凝还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而在她身旁的沈叙怀,借由苏公子这几句话,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她和那苏公子并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只是在安国寺相看亲事。
  这会儿反倒是这姓苏的误会了他们俩。
  他心中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见周围人群中不怀好意的低语声,纷纷指向他身旁的小姑娘。
  沈叙怀这便不悦了。
  “那日在安国寺本王上山祭拜亡父偶遇王妃,竟不知何时在苏公子眼里成了私相授受?”
  男人站起身,渊水般的眸子起了波澜,冰冷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直到他起身与自己相对而立,苏公子才发觉渊政王身上那股尊贵压迫的气势,这番话又说的极不客气,他一下子就有些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