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门
  两人不看半水井,一人不进破败庙。
  男女晚上结伴出游时,要避开没人的水井,喷泉池,单独一人在荒郊野地,不能乱进庙宇道观,以免冲撞到什么东西。
  没别的,就是这尊泥像给我的感觉不舒服,前半夜休息的时候我不敢深睡,一会迷瞪一会醒的。
  有些烦躁,我索性光了膀子,脱掉上衣,用衣服把整个给泥像盖住。
  眼不见心不烦,心情慢慢放松,后半夜我靠着供桌就睡着了。
  七月的蚊子张嘴,八月的蚊子蹬腿,秋后冬初最后这几天,是山里蚊子最后的狂欢。
  正光着膀子睡的香,我忽的感觉肩膀上有点酥麻,我以为是蚊子叮了,就随手拍了下,没当回事。
  不过后来....
  我感觉像有只手在摸我,在轻轻的摸我肩膀....
  “小桃红?别闹了。”
  庙里晚上没有灯,黑洞洞的看不清,我打着哈欠,当做小桃红了。
  “谁!”我大喊一声,猛的坐了起来!
  刚才分明是有活物在舔我,我吓得直接原地站起来,忙看自己身上有没有毒蛇。
  “怎么了怎么了,”靠在墙角睡觉的阿卡被我的惊呼声吓醒,他马上摸起来镰刀四周张望。
  “手电!阿卡,快照照看地下,是不是跑进来毒蛇了!”
  阿卡马上打开随身小手电,高高举起砍刀,小心翼翼的在地面寻找。
  手电一停,阿卡和我看到了一个东西。
  离我身子右边,大概一米不到距的离,地上多了一个箩筐。
  箩筐不大,是用那种拧成一股的麻绳编成的,箩筐发黄发黑,很破旧,好多地方都烂空了,根本装不住东西。
  我睡觉之前有注意,原来地上根本没有破箩筐。
  是不是从别的地方滚过来的?我还正纳闷,却看到阿卡脸色唰的一下,变的像纸一样白!
  “出什么事了?”我一脚踢开箩筐,紧张的四周乱看。
  小桃红还躺在甘草堆上睡觉,气息平稳脸色红润。
  这时庙里感觉有点冷,从热到冷变化太大,我光着膀子,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卡眼睛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破箩筐。
  看着看着,他表情有了变化。
  阿卡嘴角一勾,妩媚一笑,嘴里咿咿呀呀的开始说话。
  声音尖锐,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他这语调听的像在唱歌,是古苗语。
  捏紧拳头,我将小桃红挡在身后,盯着阿卡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等路过贵地,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朋友不是当年的官兵,我也不是,劝你一句,速速离去!”
  阿卡眼睛翻白,嘴巴一撅,掐着腰,用女人的声线对我说了一大堆苗语。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想说什么?”我右手指压指相叠藏在背后,只要这东西在敢上前一步我就会出手。
  阿卡说着说着,忽然用手电筒朝上照,还对准了自己下巴。
  手电抵着自己下巴这么一照,噘嘴翻白眼的阿卡更吓人。
  他往右边走了两步,提起了地上的罗筐,然后用牙开始咬箩筐的一角,咬的嘴里都是血。
  “天清三徽,炁通会远,四值功曹,祝我祝人!”右脚重重踏地,我一掌打了过去。
  “啪塔.....”破箩筐落地。
  “兄弟你干啥?打我干啥?”阿卡摸着自己半边脸,一脸疑惑的问我。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有惊无险,看这情况应该是走了。
  “哎呦,我嘴这是怎么了?”
  “箩筐!对!箩筐呢!”阿卡记起了之前那一幕。
  “你脚下不就是,”我看了看他脚下。
  箩筐本就是烂的,现在让阿卡一咬,掉地上的时候已经散架了大半。
  那些散开的箩筐材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互相有规律的叠压在一起,看的像是某种文字。
  他也注意到了自己脚下的异况。
  “这......这是古苗文.....”阿卡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古苗文和八思巴文,是元明时期少数民族地区流通的语言,非常小类,后来因为懂的人少,最后慢慢被淘汰。
  现在苗寨本地的孩子,多多少少会说一两句古苗文,但你要让他们写,写不出来。
  “你确定这是苗文?不是随机叠压形成的?那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我问他道。
  阿卡摇头说:“很熟悉,发音应该能发出来,我以前学过这三个字的.....怎么偏偏这时候脑袋卡壳了,完全想不起来!”
  “行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看了眼泥像,皱着眉头道:“起初没看出来什么问题,看来是我错了,我们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这地方不干净。”
  现在离天亮不远,我说服阿卡,叫醒小桃红,连夜出了破庙。
  这地有些邪门,那尊泥像是明末清初的,能换点钱,我暗想,谁要是不怕死来拿就好了,反正我是不敢。
  我不是什么事都管,什么鬼都抓,自己和自己身边的朋友们安全就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这性子和闾山道姑完全不一样,我估摸着许华华以前碰到过的阴魂,基本上都被她用竹竿扎死了。
  出了破庙,我们改了原本定下去市里的路线,一路向西,奔着十万大山里扎去。
  整整从白天走到晚上,路可真不近,等到了鸭子山,天又擦黑了。
  阿卡喘着气抱怨说:“今天这是咋了,我身体一向可以,怎么就今天感觉这么累。”
  “行了,别多想,你是没休息好,”我安慰了他一句。
  他指着北边树林说:“如果我没记错,从林子里一直往南扎,等到树少的时候就能看到几座石头楼,白色的,到那就知道了,很显眼。”
  事实证明他记性还是可以的,阿卡打着手电头前带路,我和小桃红跟着他钻进林子里往南扎,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就看到前方拔地而起的几座石头楼。
  不,现在亲眼看到了这些东西,我觉得叫石头塔更合适,因为这些石头建筑都是尖头的。
  这些塔通体用石头砌成,缝隙大的地方都用薄一点的石片子塞满了,这些塔楼很高,我目测了一下,最矮的一个也不会低于二十米。
  常年的雨水腐蚀,石头表面早已坑坑洼洼,岁月痕迹明显。
  我绕着石头塔转了一圈,没发现哪块开着有门。
  塔里肯定是空的,可这没门没路的要怎么上去?
  光看这些石头,确定不了塔楼本身的年代,但能确定一点,这肯定不是鬼子炮楼,其时间肯定要远远超过那个年代。
  “阿卡,这要怎么进去?你知道吗?”
  “兄弟,这你可问到我了,这没门没窗的我可没进去过。”
  “都不用想,这里面肯定也光石头。”
  “哦?那可未必......”
  当年报恩寺,法门寺重建时,考古队不是特意考察过吗,说塔下地基没有文物存在。
  结果最后怎么着,挖土机作业时挖到了两个大洞,洞下就是保存完好的唐代地宫!
  瓷器中的神话秘色瓷就是在法门寺地宫挖出来的,在此之前,秘色瓷和柴荣的后周柴窑一样,历史只传其名,未见其物,由此可见,专家也是会走眼的。
  这些巨大的石头尖塔,埋葬在十万大山中不知道多少年,塔本身就是古董,是未知的古董。
  这种埋在历史中的东西,对我们这种古董商有天然的吸引力。
  何人锻造石头建的塔?藏在这鸟不拉屎的大山里干啥用?
  祭祀?某种神学崇拜?
  我愈发的想要了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