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之人又是谁
  眼见着那住持就要离开,严玉急忙道,“我们的手脚都被绑着,要如何喝水?你既然把我们困在这里,肯定是笃定我们无法出去,那何必行行好,先把我们的绳子给解开了?”
  她鲜少勇敢,可眼下的场景,由不得她不勇敢。
  她尚且没有被堵住嘴,她的女儿却是两天没吃饭了。
  住持想了想,这地下室是他原先便造好的,隔音的确不错,即使解开她们的绳子,也无人能够听得到才是。
  他刚拿开金如云嘴里的布头,忽而想到了什么,急忙往两人嘴里塞了药丸。
  “放心,这药丸只会让你们四肢无力而已,不过吃个饭喝个水,应该用不了你们多少力气吧?”住持说完,当下大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若是因为自己一时心软被人跑了的话,可是得不偿失呢。
  那药丸在嘴里融化,苦涩渐渐弥漫,金如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忽而抽离,抬手都觉得甚是困难。
  看着住持的背影,严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努力伸手将地上放着的水拿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递到了金如云的嘴边,“云儿,喝吧。”
  金如云的眼眶通红,说话的声音却很是小声,“娘亲为何要如此?”
  知女莫若母,严玉哪里不知她这是在问她为何要答应那住持的要求。
  “先不要去管那些,云儿先把水给喝了吧。”严玉瞥过眼,不去与她的目光对视,“这里条件有限,云儿就先将就着些。”
  她的身子骨渐渐软了下去,一下子瘫倒在地,可金如云的眼神很是坚定,“娘亲不要担心,再等上几日,外公和太子妃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我们只需要再等上几日。”
  严玉苦笑两分,用袖子沾湿水轻轻覆在了金如云的唇上,“傻孩子,听说太子殿下如今不在建州,没有殿下的太子妃,又如何能够和你祖母他们抗衡?至于你外公……”
  严玉哽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之所以不想让你外公知晓我们在金府的日子,便是怕他夜不能寐。”
  当年,是她执意要嫁给金盛解的,那时父亲苦苦哀求她不要做此决定,可她非但一意孤行,甚至还以命要挟,她是如此不孝之女,又有什么脸面还让年老的父亲替自己如此操心?
  她早该自尽的。
  可她舍不得。
  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也舍不得自己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云儿,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告知你外公和太子妃,若是你可以逃出去,一定要逃离金家,你如今已经成了柳氏和如意的眼中钉,她们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的。”
  金如云瞪大眼,却是拼命的摇头,“娘,要走一起走,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我知道姐姐和姨娘不喜我,我以后不再出头了,太子妃那里我也不去了,这次回去,我便还是以前的我,这样姨娘和姐姐是不是就能开心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改变会给娘亲带来如此大的灾难,要是早知如此的话……
  金如云难耐的哭出了声,当日那人温和的眉眼依旧在眼前犹如昨日,她在太子府替自己出头时的模样甚是温暖,“娘,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她不过是想要找到最真实的自己,为何这样都不可以……
  严玉拥紧了她,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云儿你要记住,再不要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明日那住持前来时,我会要求他将你带到上面去,然后,你得自己找寻机会离开。”
  金如云没由来的恐慌,正要开口说话,眼皮子却是越靠越近,最终阖在了一起。
  严玉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地上的水都细细灌进了金如云的唇中后才没力气的倒下,她能为女儿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秦蓁第二天醒的很早。
  含夏寻了一夜都不曾有金如云的消息,将近天亮才回来,很是挫败,“太子妃,含夏无能。”
  “金家他人可有异样?”
  含夏想了想,脑中忽而想起早上回来时经过住持的禅院看到的人,“奴婢看到金府的金柳氏从住持的禅院出来,神色匆忙。”
  秦蓁微微皱了眉,这住持便是当初诬陷金如云之人,而因着他一句话,最后得利的人便是柳氏和金如意。
  所以,这柳氏必定早就与住持认识。
  一个已婚嫁的妇人,从一个僧人院中几近凌晨出来。
  含夏抬眼便知道自己和太子妃想到一块儿去了,“太子妃,此事怕是没我们想的这么简单,若是住持和那柳氏是一伙的话,他帮着隐藏金如云的行踪,该是很简单。”
  秦蓁嗯了声,“我来此地柳氏必定猝不及防,她会急着要对如云下手,含夏,我们得抓紧时间。”
  原先那住持本想着晚上再出手,可金家老夫人不知怎么的,竟是要他晚上念经保平安,因此刚过午膳,他便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禅院,吩咐人不准靠近后便到了地下。
  “美人,时辰有变,不如你现在随老衲上路?”那住持一把拽住了严玉的衣袖将人带了上来,捂住口鼻拖着往上走去,后者根本来不及作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还未醒来的金如云留在原地。
  那柳氏说了,不能让严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这福安寺是个好地方,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这严玉跟上来是来tou汉子的,怕是严玉不自尽,老夫人也会想尽办法要了她的命。
  如此没面儿的事,老夫人可不愿意让金府蒙羞。
  住持带着人从后门离开,从自己的禅院到了最先安排严玉和金如云住的厢房,捆住对方手脚后又用布巾塞住了对方的嘴。
  严玉惊惧的瞪大了眼睛,她原本便想好了自尽的准备,只要这老和尚敢对自己出手,她就算是搭上自己一条命也要给如云获取一线生机,可是他将自己的嘴给堵住了……
  “呜呜呜。”
  那住持哪里在意她说些什么,柳氏的安排他可是得好好做好才是。
  严玉心跳的飞快,耳边却听到了几人的脚步声。
  那几人声音,她就算是化成灰都认识。
  最先开口的人是柳氏,她像是在劝着些什么,声音此起彼伏,“老夫人可切勿多想,姐姐大概是身体累了所以在厢房休息,本来姐姐也不擅长给老爷祈福这种事,这次她愿意跟着我上福安寺,已经是有了很大的改变了。”
  “而且老夫人也知道的,如云胆子小,不喜欢见生人,作为金家的嫡女,她定然也怕是做错了事情,因此只能跟在姐姐的身边。”
  严玉绝望的躲避着对方的触碰,却是明白了那柳氏的用意。
  要杀了她何其简单。
  她是想要她生不如死。
  走在柳氏旁边的老夫人冷哼一声,话语中满是对严玉的不满,“前几天不见她也就算了,今晚住持诵经,她若也不在,神灵觉得我等不诚心,报应在盛解身上该怎么办?”
  耳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严玉的心却是渐渐冷了下来。
  接下去的场景,即使还未发生她也该知道。
  她偏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目光却是从镜子上挪到了梳妆台上的剪刀。
  如果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的话……
  严玉正要有所动作,却感觉那人忽然卸了力气,倒在了一侧。
  自那老和尚的身后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冷静,睿智。
  门外的脚步声也正好戛然而止,丫鬟在外敲着门,“夫人,老夫人和柳姨娘来看您了。”
  眼见着严玉惊惧的模样不曾动弹,秦蓁笑了笑,示意对方开口回复。
  “我、我正在换衣服,有些不方便,还请老夫人和妹妹多担待些。”严玉回答的结结巴巴,却是慢慢心安。
  一听这声音,柳氏喜上眉梢,转了转眼珠推开丫头道,“姐姐,我知道这几日我们对你有所疏忽,还请姐姐不要怪罪,只因我们一心都扑在老爷身上,今夜便是老夫人请住持给老爷诵经的日子,姐姐不妨先开门让我们进去。”
  秦蓁利索的将人推到了床底下,塞进去时还顺便踩了好几脚,让身侧的含夏给严玉换好衣服后,才点头示意。
  严玉眼眶含泪,吸了吸鼻子,开口,“我马上好了,请妹妹稍等。”
  柳氏可不愿意再拖延下去,她不愿意有任何的变故发生,原本敲门的手忽而隐藏在宽大的袖子下,一把推开了门,“啊不好意思姐姐,我原本是想等你开门的……”
  门既然已经开了,金老夫人自然也没有等的必要,正要进屋,被柳氏抢先。
  原先那住持和柳氏做了暗号,他不能出现在此,所以不会关窗,如今看到大开的窗户,柳氏心下冷笑,还未见人,光是看到那摇晃的床幔她便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大声道:“姐姐!为何你房中竟会有男人的踪迹!”
  她来的时辰正好,此刻地上必定是丢满了衣裳,而严玉,怕是还在床上!
  金老夫人一听柳氏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加快了脚步,“你这个dang妇,究竟在福安寺做什么!”
  柳氏匆忙到了床边,眼见着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嘴角微微上扬,却是在金老夫人来时垮了脸,“老夫人,姐姐一定是一时糊涂,老夫人一定要原谅她才是!”
  金老夫人怒不可遏,“你还愣着作什么,赶紧把床幔给老身拉开!”
  柳氏自然乐不可支,可她不过刚拉开床幔,却听一人声音从对面传来,“妹妹让老夫人原谅我什么?”
  柳氏瞪大了眼,只见床上枕头立着,被她一动,幡然倒了下去。
  “怎么会,这怎么会呢?”
  严玉上前给金老夫人作揖,恭恭敬敬,“儿媳先前的确是在换衣服,因此耽搁了,还请老夫人见谅,只是不明白为何妹妹如此着急到我的床边去,可是看上了什么东西?”
  金老夫人狐疑的打量着严玉,可后者神色坦荡,不曾有半分犹疑,回想先前柳氏还未见到人就发声的场景,心中升起半分疑虑,却还是不喜眼前这张脸,“刚才所说你可记住了?”
  严玉躬身,“儿媳记住了,晚上儿媳一定会带着如云到场。”
  金老夫人冷哼一声,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别的好说的,当下就要带着人离开。
  柳氏不甘心的上前走了几步,“姐姐换衣服为何需要如此之久,莫不是忙着在藏些什么人?妹妹见那床底下似乎有什么异样,姐姐可否让妹妹看上一看?”
  严玉笑了两声,却是道,“妹妹如此执着我这房中有人,可是提前知道了?”
  柳氏脸色一变,笑的尴尬,“姐姐何出此言,我不过是担心姐姐的安危罢了,好了好了,姐姐自己都说了,那定不会有事。”
  她话是如此,可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床底下,可抬头看着严玉的眼睛,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这对母女,近日的变化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待柳氏跟着金老夫人离开房间,严玉才软了双腿,可看到被扶着出来的金如云,眼泪便夺眶而出,“云儿……”
  金如云和她相拥,双唇颤抖,“娘……”
  秦蓁自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到相拥的母女,脑中回想娘亲临死前的话,忽而叹了口气,“大司马之女,自小锦衣玉食,被宠爱着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为何,嫁入金家后,再无半分司马之女的模样?若你能像刚刚那样,这些年,如云的日子不会如此。”
  “夫人,切勿把如云当做你不振的借口,你只是在逃避自己,你不愿和大司马承认你嫁错了人,也不愿承认自己在金家的日子,更不愿意承认当年的金盛解,给了你致命一击。”
  秦蓁让含夏将人从床底下挖了出来,拿着原先绑严玉的绳子,将住持绑成了个粽子,“你费尽心思将自己隐藏,顺带着也将如云隐藏,为的就是苟延残喘这一生,可如今,柳氏要你死。”
  严玉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听完最后一个字才抬头认真的看着说话之人。
  一如她对她的第一印象。
  年轻、冷静、睿智。
  她原先以为,能够让自己父亲看得上眼的人,必定是与太子殿下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可如今见到了真人,却发觉她比自己的女儿大不了几岁。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拿着刀一刀一刀对着她的心脏刺着,很痛,却也很清醒。
  “太子妃说的是。”
  秦蓁挑眉,看来这严玉是个聪明人,务须她再大费周章的劝说,“夫人现在打算怎么做?”
  “和离,带如云回司马府。”
  秦蓁眼中微光闪烁,看来不愧是严赫的女儿,躲躲藏藏十几年,可这一不藏了,竟是憋着个大招,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却念叨着,她倒是一拆一个准。
  严玉看着她笑了笑,“太子妃的恩,严玉谨记在心。”
  她原先想着绝不麻烦自己的爹爹,可就在刚才,她忽而想通了。
  她对如云的心,便是父亲对她的心。
  爹爹能对她所做的程度,远远超乎她自己的想象。
  她已然浪费了许多时间,绝对不能再留任何遗憾。
  容非晚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窗外,带着些许不耐,“皇嫂在这儿要待到何时?”
  秦蓁眨了眨眼,倒是将他给忘了。
  那住持人高马大,含夏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然是要他人来扛的。
  容非晚神色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认命的将人扛在了肩上,辗转走廊,将人扔在了秦蓁的房间。
  秦蓁随后赶到,正在犹豫如何处置这住持,一众官兵却忽而冲了进来将她们团团围住,“太子妃,皇上命属下前来捉拿对住持大不敬之人,多有得罪,还请太子妃见谅。”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秦蓁还未有所反应,那些官兵已然找到了住持,将绳索解开,“大人,住持被人打晕了。”
  为首之人打量着秦蓁,言语之中让她见谅,行动却是丝毫不曾顾忌,“太子妃,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含夏在一旁急得不行,挺身挡在秦蓁面前,“你们可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太子妃,若是殿下回来知晓你们如此对待太子妃,你们可知道你们的后果。”
  敢带着兵刃径直进入她的房间,这后果,他们自然早已经知道。
  秦蓁脑中忽而想到一个可能,却是苦笑两分,她本以为这是给严玉设的局,却不想,依旧是个局中局。
  对方的目的,还是自己。
  将紧张的含夏推到一边,秦蓁神色轻松,看着那两个小兵将住持带走,转头对着为首之人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想告知皇上,这住持欲对我bu轨,被我当场打晕。”
  章习一愣,却是不知如何反驳,只道,“事实如何,还请太子妃跟我等去刑部走一趟。”
  还未曾查明真相,对方却上赶着要她去刑部。
  有这么急么?
  秦蓁笑意不减,可笑着笑着,眼角却渐渐湿润,“那就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