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掌柜请喝茶,”道观后面的院子里,葛随生穿得道风仙骨的坐在盛致清对面。
  沏茶、倒茶这一套做得行云流水。
  盛致清抬头看了一眼道观,没走错地方啊。
  “谢谢道长,”喝了口茶压惊,盛致清开门见山,“道长,您看我之前的提议怎么样?你去我的学校教书,我给你一年一千两的供奉。另外学校每年给你一万两的科研费。”
  葛随生审视着她,想要看看是怎么样一个人,可以那么憨,上来就把自己的筹码拎出来。这哪里是个精明的商人,简直就是地主家的傻孩子。
  看到对方表情丝毫不变,眼里还带着期待和不知名的光芒看着自己,葛随生默默收起了对付达官贵人的那一套。
  “钱不钱的不重要,”葛随生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敛起眼色问盛致清,“不知道是想让老道教什么?盛掌柜看起来也不是个信道,想要长生不老的人。”
  “若是要求长生不老,还请掌柜死来了这条心吧。”不知道是不是拿人手短,反正葛随生开始嘴软了。
  “这世间哪里有长生不老。我来请道长是为了让您教学生学习炼丹之术的原理。”听到这,葛随生就想问她什么叫做原理 ,不过他的内心告诉他,应该继续听她往下讲。
  “难道道长您就不好奇为什么“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吗?不想做出比红升丹、白降汞还有用的东西吗?”
  “你,”葛随生忍住俯身倾听的欲望,强行的坐直了身子,嘴上确实急切地问:“你对丹术和道家文化有研究?难道你知道其中的原由?”
  “当然不,”盛致清理所当然的摊手,“我要是知道,为什么还有来找道长您呢?”
  葛随生的心一上一下的,被她这一搞差点就破了涵养。在对方爆发之前,盛致清赶紧接着说:“不过我看过相关的书籍,见过比红升丹和白降汞要好的东西。”
  葛随生将信将疑道:“是吗?不知道是盛掌柜看的是什么?可否能借老道抄印,阅读?”
  “唔,这个还是要等道长成了我校夫子再说吧,”盛致清拒绝了他提议,她这些专业术语都是临时抱佛脚看来的,哪里是真的懂。怕露馅只能转移话题,“不过这些有没有先不提,我给道长开的条件值得您考虑一下的。”
  “一年一千两供奉,一万两科研费,另外每个月给您五天的假期,春节前后还有共一个月的假期。学校负责您的吃住,炼丹药的地方和材料统统是学校出。”
  原本有些失望的葛随生听到这些,眼睛都亮了,不过到底还没有被冲昏头脑,冷静下来问,“什么叫科研费?”
  “就是让您炼药用的费用。当然你要练什么、买什么、想要什么材料,花了多少钱,到时候是要和学校报告的。出的成果,您要和学校对半分。”
  虽然现在人还没有拐过来,但是该有的规矩,盛致清还是要先讲清楚的。
  越听葛随生的眼睛越亮,“我要炼什么都可以?”
  “理论上来说这样的,”盛致清留了一个可转圜的说法,让于江把她拟好的合同和聘书给葛随生,“具体的规章制度,还有待遇以及您要尽的义务都列在里面了。”
  “道长要是有意任教的话,不如先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也可以给您解答。”
  “十年一签?五年一签?终身制夫子?夫子守则?”
  盛致清写的东西都是经过专人来润色的,不然以她那半文半白的水平,除了傅自白没人能看得懂。
  不过饶是如此,里面涉及到各种新名词也让葛随生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您可以和我们签十年或者五年的合同,到期后您可以选择和我们学校解约,也就是说您到时候就可以不用在我们学校做夫子了。”
  “终身制的话,就是从签合同那一日起,到去世都是我们学校的夫子。当然无论是多少年的合同,如果您违反了我们学校的夫子守则,我们学校是有权开除您的。具体可见您右手边的那一份文书。”
  葛随生挪手看去,瞬间就想不干了。两指厚的守则,这得有多少的条条框框?
  翻开一看,更是脑子一黑,“不能和学生发生不正当的行为?不能借职务之便对学生造成各方面的伤害?”
  “是的,因为我们学校是招收女学生的,所以这个是为了保障女学生的权益。当然,以道长您这样的人品,这个对您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还要招女学生!”葛随生声音瞬间拔高,之前装出来的仙风道骨样一丝不剩。
  “这是自然,”见他不可置信,盛致清很是郑重的问他,“就连道家也有乾道和坤道,阴阳两分,为何书院不能招收女学生?”
  “这,”葛随生呐呐不言,良久方才叹气,“那又怎样?这世间什么样你没有看到吗?”
  “所以总有人要站出来啊,就像长公主。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女子也可征战沙场呢?”
  盛致清的话,让葛随生想起了一个故人。
  “可以,你等我先把你这些东西看完再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葛随生接下了合同,兴致缺缺的开始送客,“你们明年再来吧,无论到时候答不答应你,我都会给你回复。”
  到了这个地步,盛致清也不再追得那么紧了。
  偶尔的会派人去给他送些材料,其余时间就跟没有来过一样。
  盛致清也相信葛随生会答应她。因为他本来就是炼丹师中的奇葩。
  在前朝皇帝追随长生不老药的时候,他却偷偷借职务之便研究丹药的其他用途,并且多年不改初衷。
  甚至还为了研究,把自己过得穷困潦倒。这样痴心专一的人,才是盛致清想要的。
  不过盛致清很忙,搞定了葛随生,又要马不停蹄的奔往广安。
  之前让傅自白介绍的庄大师,墨家技术习得者庄守公就是住在这里。与遂宁相隔一天的距离。
  十一月份,已经是深冬的季节,广安虽地处南方,但也早已白雪皑皑。
  “你好,是盛掌柜吗?”刚一下马车,门口便有个小厮等在哪里,他上前接待盛致清说,“师父还在院子里干活,你们先进来去去雪吧。”
  一边在前领路,一边和盛致清介绍自己,“我叫庄有一,盛掌柜叫我有一就好。师父说你最近要来,早早就让我在外面等着了。”
  “庄大师太客气了。正好是腊月,我给大师带了一点年礼过来,有一师父你看放哪里好?”
  “这,也太多了吧?”庄有一去看她说的一点礼物,发现其实是一马车。是盛致清特地让店里的伙计送来的。
  “不多,不多,里面有很多都是傅将军送给庄大师的。”盛致清连忙摆手解释。
  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傅自白照例的年货就送到了永州府,知道傅致清要去拜访庄守公,便留着让她一起送过去。
  “原来将军的年货托盛掌柜你送来了,”庄有一轻笑道:“昨天师父还问我,说将军今年的年礼怎么还没有到。正想着要给将军去信呢。”
  几人有说有笑往院子里去,里面听到动静的庄守公也出来了。
  “这就是盛掌柜吧?长得可真俊。”盛致清向前看去,一个胖乎乎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老头从屋里出来,一见到她就用慈祥的目光看她。
  “是的,庄大师您好,”对上庄守公诡异的慈祥,盛致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叫大师了,和傅家那小子一样,叫我伯父就好,我也托大,叫你一声小盛,”越看,庄守公对她越满意,暗自点点头和盛致清说道:“早就听傅家那小子说起过你,今天可算是见到人了。”
  “原以为他是在夸大其词,不料想比他说的还要好上几分。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庄先生说笑了,应该的。”不擅长应对长辈热情的盛致清硬着头皮回答他。
  庄守公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贴心的转移话题,“听说你还给我送了年礼来?这么破费干什么,让傅家那小子自己送来就行了。”
  “那不行,”到这里,盛致清就有自己的坚持了,“这是我的心意。原本托傅将军给您递信,不能亲自拜访,就很失礼了。现在上门还空手,那还得了。”
  庄守公摇摇头。
  惨咯,这小姑娘怎么看着都像是对傅家那小子没意思的样子?
  “哈哈哈,我一个老头子用得了多少东西?”庄守公爽朗一笑,问她,“如今年关将至,小盛打算到哪里过年?”
  “要到杭州去,年终要在那边盘账。”
  “哦,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拖累你时间了。你之前传来的书信我都看了一遍,你给条件也确实是很好。我也有心过去教学。墨家现在凋零不起,能让世人再认识它,我也很高兴。”
  然而,庄守公却接着苦笑道:“但我前几年收了三个徒弟,如今也都未到出师的时候。你看,能不能让我先带完他们再过去?带他们那几年,我可以给学校这边写教材,有什么你写信过来问我也可以。”
  盛致清沉思了一会,说:“这个倒不要紧,诸位师兄的人品学识要好的话,您把他们也带过去也是可以的。”
  “让他们给您当助手,每个月发点供奉。要是个人能力过关,到时候留在学校继续当夫子学校也是欢迎的。”
  “还可以这样?”庄守公实在想不到。
  “当然可以,前提是他们得符合学校的要求。”盛致清点头,但一样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不然到时候再发现,彼此会更难看。
  “这个是自然。”庄守公理解地点点头。他的弟子,他还是了解的。
  和盛致清决定了这件事还不行,还要问过那三位徒弟的想法才可以。
  不过这个时候都是师父等于父,更何况庄守公还是带他们去谋更好的前程。没有悬念的,三位徒弟都很爽快地表示愿意跟师父一起走。
  几人再敲定一些细节,当场就签了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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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
  来源于葛洪《抱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