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一辆车上,一共坐着四个人。
  其中三个人长得完全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孪生三胞胎。身份成了谜。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辆路虎揽胜车,它到底要开向哪里?
  他们两个坐在后排。我坐在副驾驶位上。是他们两个主动让出来的副驾驶位,非让我坐它。好像我就是三人中的老大。
  汽车正在一辆公路上疾速行驶着。这会儿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异常。旁边也有其它的车辆不断经过。
  我扭头,看着左边正在专注开车的矮驼子。
  他一张布满龟裂,且充满了古老气息的脸,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此时真想手握一柄锋利的刀子,狠狠一下子扎在他的脸上。
  因为杨小芳上了一辆路虎揽胜车后,就再也没有回家来找过我。
  杨小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我的种。
  矮驼子扭头看了我一眼,一张皮肤皲裂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枯涩的笑容,说:“明显能看得出来,你看我的眼神充满不善。但我劝你,你不要恨我。要恨,就应该恨那个女人!”
  我没有吭声。
  “一个女人变了心,你能拦得住?”矮驼子说。
  我仍旧没有吭声。
  “她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得到你的种!”矮驼子又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肚子里你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矮驼子又说。
  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车内的气氛变得安静了。谁也不再说话。只剩下发动机嗡鸣的声音。
  前方的大路宽又阔,平平坦坦,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渐渐的,外面的天色黑了。
  汽车的大灯开启,两束强烈的光芒照的前面很远。
  随着时间推移,夜已深。
  我发现在这条路上,除了这辆车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车了。
  而且这条路上没有路灯。我瞧向窗外,看不见其它的光芒。
  这辆汽车载着我们来到了荒野之中。路的两边没有山。周围一片平川。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矮驼子仿佛聋了一样,只是目视前方,神情专注地开着车。
  我困意渐渐涌上来了,眼睛有些酸涩,打了一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突然汽车来了一个急刹。我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一耸,醒来睁眼。只见前方一片白雾茫茫。有一道透发着光芒的红线横亘在车头前起伏流动不已。
  红线细如牛毛。作得璀璨,流光溢彩的。它很长,不知有多长,长得看不到它的两头。
  “怎么不走了?”坐在后排的杜卫城二号问。
  矮驼子说:“再走,就到了下一个天!”
  “去向未来,不就是为了到达下一个天!”杜卫城二号说。
  矮驼子说:“下一个天就是明天。我们已经穿越了六十二天。下一天就是第六十三天。”
  杜卫城二号说:“才穿越到第六十三天。也就是才穿越了两个月。距离2020年12月18号不是还早着吗!你怎么停车不往前走了?”
  “因为,明天很特殊!”矮驼子说着,扭头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怪异。
  “怎么特殊了?”杜卫城二号问。
  “因为明天就是杨小芳生产的日子!”矮驼子说。
  我不由得愣住了。
  车内没有人再说话了。
  杨小芳是一个大屁股姑娘。是老杨的大闺女。谁也不知道老杨到底是什么人。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只要她一生下孩子,我就得死。
  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矮驼子扭头看着我,一双眼神作得很是复杂,问:“这下,该怎么办?”
  我极力作得镇定,但身上还是禁不住起了轻微的颤抖,声音出现不稳地说:“杨小芳生孩子的时候,我一定会死吗?”
  矮驼子摇了摇头,一张皮肤皲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枯涩的笑容,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死。因为我不太了解老杨这个人。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他说过,杨小芳生孩子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作得沉默。
  杜卫城一号说:“假如他穿越不过自己死亡的那一天。那我们两人恐怕也到达不了2020年12月18号那一天。因为我们两人的死亡日期,都在2020年12月18号之前。在2020年12月18号那一天里,已经有了我们的坟墓!”
  杜卫城二号说:“这可怎么办?”语气里透出焦急。
  矮驼子点了一根雪茄叼在嘴上慢慢地抽着,不停地吞云吐雾。一副事不关已已不劳心的样子。
  车内的气氛沉闷又压抑。
  时间过去了良久。
  “到底怎么办?”矮驼子问。
  我咬了咬牙,将心一横,说:“闯过去,碰一碰运气!”
  “万一你死了呢?”矮驼子问。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那我们就进入下一个天了!”矮驼子说。
  汽车再次跑起来。冲过了横亘在前方的红线,闯入了一片白色的迷雾中。
  我坐在真皮包裹的沙发椅上,目视着前方。
  汽车穿越过很深的一层白色迷雾。前面一条宽阔的大路清晰的进入了我的视野。
  大路是纯白色的。白得一尘不染。像雪。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
  车内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发动机嗡鸣的声音。
  随着时间推移,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了。
  又过了一会儿,我的身体已虚弱到连眼皮子几乎都睁不开。
  又过了一会儿,我闭目了。呼吸只剩下了一半功能,只往外出气而不能吸收了。身体懒洋洋,轻柔柔的,似乎要飘起来。
  (二)
  我突然悲从中来。不禁落下了眼泪。
  我正坐在汽车的后排上。坐在前排副驾驶位上的那个人,身体软绵绵的躺着,脑袋耷拉得很低,一动不动。
  时间过去了很久。我忍不住问:“他到底怎么样了?”
  正在开车的矮驼子扭头朝旁边看了看副驾驶位上的他,又伸手摸了摸他,发出一声怅怅的叹息,说:“他已经死了!”
  我潸然无比,泪流不止。
  杜卫城三号死了。只剩下了杜卫城二号和杜卫城一号。
  我是杜卫城一号。
  只见坐在我旁边的杜卫城二号一张脸上神情黯淡无比,并没有像我一样流泪。
  “哭,没有用!”他扭头看了看我,说。
  我仍旧泪流不止。
  正在开车的矮驼子目视着前方,说:“老杨的二闺女,杨小华怀的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点了点头,说:“是我的孩子!”
  “她肚子里的孩子怀得挺久的!到现在还没有出生!”矮驼子说。他看着前方的路,没有回头。
  “好,还是不好?”我问。
  矮驼子说:“一个女人肚子里的胎儿怀得越久,它就长得越大。它长得越大,女人生它就越困难!”
  “难产?”我说。
  “对,杨小华可能会遇到难产!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难产而死了。那你就能活下来!”矮驼子说。
  “我宁愿自己的孩子活下来!我死!”我禁不住激动地大声说,泪流不止。
  车内变得安静了。谁也不再说话。好像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矮驼子又将汽车刹停了。只见车头前横亘着一条透发着光芒的红线。红线的前方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
  “又要进入到下一个天!下一个天就是明天!”矮驼子说。
  “明天,也特殊吗?”杜卫城二号问。
  矮驼子点了点头,说:“也特殊。明天,是杨小华生产的日子!”
  杜卫城二号沉默了,他扭头看着我,神情复杂,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进入明天!”
  “进入明天,你有可能死,也有可能活!”矮驼子说,点了一根雪茄叼在嘴上,喷云吐雾,没有回头。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活下来!它的生命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