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理由
  想起李玉,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却变成了生死仇敌,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其实李玉心里到底怎么想我并不清楚,我以前认为很了解李玉,至今我才明白,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人心难测,永远看不到底。
  我问彭强:“李玉现在怎么样?进去之后有什么显著变化?”
  彭强笑了笑,说:“他的变化我想你应该能想象得到,一个人突然从天上掉到地上,心理的落差实在太大了,精神受到的打击甚至是难以想象的,很难再短时间内接受这个事实。不过李玉除了精神低迷之外,别的变化倒不是太明显,在看守所的表现也很好。有一点很奇怪,李玉原本是单独关押,可他一再要求看守所把他调到集体号,理由是太孤单。”
  我说:“李玉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从小他就很有主见,遇事沉着冷静,这一点我比他差得太远。所以他进去之后这种表现反而很正常,并不出乎我的意料。”
  彭强冷笑着说:“被关进去的官员我见得多了,真正心理素质过硬的人不是没有,但我确实一个都没见过。李玉的表现其实更能说明他的精神还没有彻底崩溃,心底还有一丝幻想,或者他有别的什么图谋,目前只是蓄势待发,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假象。”
  靳伟突然说:“一个习惯了被人前呼后拥,向他人发号施令的人,一旦成了被人发号施令的阶下囚,这种刺激会让很多人发疯,然后彻底崩溃。这个时候的人往往是最脆弱的,唯一的本能就是求生的欲望。李玉如今的表现其实是很反常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靳伟这么一说,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
  萧远山点点头说:“所以李玉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然而这一点我们以前却忽视了。另外,谷名远拒不交代也几乎是一样的原因,对我们来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调整方向,争取早日取得突破。”
  靳伟说:“离省委的党代会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了,时间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最宝贵的。不过反过来说,对他们来说时间也是最宝贵的。所以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近期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我无法确定。”
  是的,时间不多了,但时间对所有的人都是公平的,我们的时间宝贵,唐达天的时间同样宝贵。老爷子和唐达天竞争省长的暗斗虽然越来越激烈,老爷子貌似处于下风,但真正的平衡却没有被打破,始终处于僵持阶段。
  这一点老爷子和唐达天都明白,目前这种僵持阶段是最难受的,稍有不慎反而被渔翁得利。高手过招讲究一剑封喉,无声无息之间取人性命,仅凭一篇《猎艳笔记》对老爷子和我所形成的威胁是有限的。
  网曝的日记真正目的是希望看到我们强烈的反弹,从而有所行动。采取行动自然就会有破绽,犯下错误后授人于柄,从而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节奏走,而后陷入到一个可怕的陷阱里无法脱身,这个时候唐达天就可以发动致命一击,将我们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唐达天已经出了一招,老爷子不仅没有接招,反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是唐达天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让他最难受的。唐达天年龄比老爷子大,已经连任两届省委专职副书记,如果这次不能当上省长或者省委书记就必须退居二线了,时间对他来说更加宝贵。而对他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他浪费不起,所以,理论行唐达天应该比我们更着急。
  喝完杯子里的啤酒,靳伟站起身,目光炯炯地说:“目前我们要做的是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顺势而为。这段时间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心理上一定要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我们也站起身,异口同声说:“明白。”
  靳伟说:“今天下午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天就先议到这里。老萧,老彭,你们回到江海后迅速调整方向,以李玉和谷名远为突破口,打消他们最后一丝幻想,争取早日让他们吐口。如果这两个人吐口,不仅能早日结案,而且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形式会变得对我们非常有利。”
  萧远山和彭强说:“是。”
  我急忙说:“老曾是牛明的忠实爪牙,牛明的事他很清楚,牛明死后他和李玉的联系非常密切,我觉得老曾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突破口。”
  彭强说:“老曾身负十条人命,已经被法院判了死缓,心里根本没有任何幻想。要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难度太大了。”
  靳伟说:“小亮说得对,老曾的确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虽然有难度,但我们不应该放弃。”
  萧远山想了想,说:“好吧,我回去再提审老曾一次,也许有意外收获。”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老曾知道自己是个快死的人,那么面对死亡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我说:“萧叔,我想见见老曾和李玉,你帮我安排个时间。”
  萧远山狐疑地问:“你要见他们?有什么想法吗?”
  我说:“暂时还没有想好,不过我觉得我有必要见他们一次。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要老曾吐口并非绝对不可能,但是我们得给他一个充分的理由。”
  靳伟忽然激动地说:“我同意,小亮说得很对,一个人临死前总会说点什么。只要找到了这个理由,就打开了老曾的心结,他需要倾诉,前提是我们必须为老曾打开这扇门。”
  萧远山沉吟片刻,说:“那好吧,我来帮你安排时间。”
  我扭头对靳伟说:“靳局,我们财政厅龙厅长挺欣赏你的,他想约你见一面,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认识他?”
  靳伟看了我一眼,狐疑地问:“龙鹏举?他有什么事吗?”
  我说:“应该是有事,不过他没告诉我具体什么事。另外,他还想见陈子昂。”
  靳伟有点明白了,点点头说:“那好吧,明天我可能有空,时间由你来安排。”
  从老吴家私房菜出来,我立即开车前往育才小学。唐果今天给我打过两个电话,都是催我赶快去他学校找他。他还威胁我说,下午三点之前如果我还不去接他,他就准备逃课来找我了。唐果这个小孩人小鬼大,时不时冒出来一句话能把人吓一大跳,说实话我甚至有点怕见他。
  车子开到育才小学门口时,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滨河的一个座机号。我接起电话,说:“喂,你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不难听出,女人说话很冲,似乎对我满肚子的怨气。女人说:“姓唐的,你到底什么意思,出尔反尔。枉你还自称江海大少,原来是个食言而肥的小人。哼,我看不起你!”
  我听出来了,是徐兰这个臭娘们。虽然我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不过通过两次接触后,我发现其实她还算单纯,没有那么深的城府。这样的人不是完全不可能发展成朋友。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既然明知道我是个小人,你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徐兰说:“我对你太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在哪?我要见你,当面骂你一顿,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没想到徐兰居然还是个直肠子,我笑了起来,说:“你从来就没对我抱有过希望,怎么能谈得上失望。你想见我,可是我并不想见你。”
  徐兰仍然气呼呼地说:“哼,上次你把借条还给我的时候我对你还有那么一点好感,觉得你这个人还算讲信誉。可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着这么一手,太卑鄙了!”
  我苦笑着说:“你爹要整死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徐兰狐疑地问:“你胡说,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我想了想,徐子淇毕竟是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纪委有独立办案的权力,能不与他为敌最好。实在没办法成了敌人,就必须想办法让他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插手。也许我确实有必要见徐兰一面,化敌为友。
  我说:“这样吧,一会我要去动物园,下午三点,我们在动物园见。”
  徐兰纳闷地问:“动物园?你一个老男人跑动物园去看什么?幼稚!”
  我不耐烦地说:“随便你!你搞清楚,是你要见我,不是我要见你。就这样,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