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见她红了眼眶, 侯远山顿时有些急了:“好端端的, 怎么就哭起来了?可是嫌我乱花银子了?我是想着自己难得出去一次, 见到好的了自该带些回来给你。咱们有手有脚的, 回头再赚回来就是了, 不必为了那些银钱心疼。”
  侯远山只当她心疼银子了, 忙劝慰着, 却有些笨手笨脚的,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沈葭自然不会是因为这个,何况哥哥把锦绣阁给了她, 她哪里还缺这些银两?如今听他想偏了,又不由笑他:“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等小气之人吗?”花个银子罢了,还是为了她, 她才不会因这个伤心或者生他的气。
  “那你又为何这般?”他不过是买了几块糕点而已, 实在想不到他的小葭因何便伤心成这样,眼眶都泛红了呢。
  “没什么, 不过是想到了以前的事罢了。”她说着指了指其中一包, “把这个给干娘家送过去吧, 来喜和叶子只怕都会喜欢的。让她们也尝个新鲜。”
  侯远山原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听沈葭说了便点头应下:“那你先吃着, 我去把这包给他们送过去。”
  侯远山说着走了,沈葭拿了糕点在炕桌上铺开, 自己也坐了上去。
  打开一层又一层的油纸,里面的香味儿也渐渐变得浓郁。
  一包里面一共六块儿点心, 每一块儿都是不一样的材料和颜色。粉色的荷花藕粉糕, 绿色的抹茶酥脆饼,烧的又黄又脆的金菊佛手酥,还有那松糯香甜的雪白色糯米糕、褐色的金丝卷、红色的傲雪红梅豆沙卷……
  每一样都雕琢得精致细腻,且都是花的形状,莲花、鸢尾、木兰、金菊、海棠、蝴蝶兰等,各有特色,只这么瞧着便让人馋的流口水。
  侯远山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食盒,见沈葭盯着不吃不由困惑:“怎么不吃呢,可是不合胃口?”
  沈葭笑着抬头望他一样:“是太难得了,有些舍不得。”其实她也喜欢做糕点,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和奶娘一起尝试着做过,但都比不得人家的那个味道。
  如今再想以前的事,倒觉得像上辈子了一样。
  侯远山看她盯着糕点不忍下口的样子,笑着将手里的食盒放上去:“既然如此,那便先吃早饭吧。干娘做的米粥,还有萝卜炖豆腐。”
  自从沈葭有了锦绣阁的一份大进项,时不时让筒子买了些食材送到袁家。以前干娘坚决不肯要,后来她便赌气说今后再不肯吃她家的饭了,纵使顶着大肚子也要自己做。
  袁林氏被她这无赖性子搞得没法子,这才应承下来。但每每做了好东西,也紧着沈葭先吃。不过好歹一家子的生活改善了不少,沈葭也就不多强求。
  二人吃罢了早饭,侯远山赶路赶得有些疲乏,便撤了炕桌躺着休息。自己歇息却又不肯让沈葭离开半分,沈葭没法子,便躺在他旁边陪她。
  见他只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也不睡觉,沈葭很是不解:“远山哥不困吗?”她瞧着黑眼圈都重了许多,眼里都有血丝了呢。
  侯远山抚着她的额头:“如今瞧见你,便不觉得困了。咱们说说话,晚点儿再睡。”
  沈葭点了点头,想到他是孤身一人回来的,便问:“木瑶师姐找到了吗?是不是去了木珂那里?”
  侯远山神色凝重几分,摇了摇头:“没找到,想必是故意躲着我们的。倒是在城外的小坡上寻到了师父的坟冢,想来是木瑶师姐建的。也不知,她孤身一人会去哪里。”
  沈葭想了想:“你之前不是说她还是殷王妃的贴身婢女吗,如今殷王妃做了皇后,会不会她也跟着进了宫?”
  侯远山摇头:“差人打听过了,她不在宫中,皇后娘娘也在暗中派人寻她。也罢,宫中经历了浩劫,师父又没了,只怕她此时也未必想见我们。等她那日想通了,或许便会来寻我们。”
  沈葭想想也是,便只窝在侯远山的臂弯里没在说什么。
  “对了,你在家可曾发生什么大事?”侯远山问她。
  沈葭一连纠结,她在家发生的事还真不算小。差一点就被袁石给火烧了呢……
  不过这种事也隐瞒不了,村子里都知道哥哥来的事,她倒不如自己说出来。何况,还有锦绣阁的事要告诉他呢。
  听沈葭讲了这几个月的经历,侯远山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没想到他才刚离开,小葭便出了那样的事。也幸亏那个素未谋面的大舅子来的及时,否则他这一回来,可是连妻儿的面都见不到了。
  侯远山自爹娘相继离开以后生活便鲜少如意过,后来跟着入了钟楼,更是成了被人利用的杀人工具。若非遇上了沈葭,他怕是这辈子也想不到原来日子也可以这样过的。
  于他来说,小葭便是他后半生所有的依靠了。他如今压根儿不敢去想,若她出了事,他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必不会比原来好的。
  “对不起……”侯远山说的格外认真,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在,才让小葭受了这等委屈。他若在,必是舍不得的。
  看他一脸自责的样子,沈葭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伸出柔嫩的双手捧着他的脸:“这怎么能怪你呢,何况我如今不好好的躺在这儿吗?倒是那个袁石和来旺他娘遭了不少罪,被薛知县在衙门里各打了五十板子,又在牢里关了半个月。你都不知道,如今来旺他娘每每看到了我就躲呢。”
  沈葭提起这个便有些小开心,毕竟袁王氏这种人太容易挑事儿,如今一次性让她怕了自己,往后也就舒心很多。
  她说完见侯远山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便主动拉了他的手笑道:“好了,不要因为这件事自责了。咱们的孩子都要抗议了,你快摸摸,他在动呢。”沈葭每每提到腹中的孩子,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幸福。
  提起孩子,侯远山倒是真的被她转移了视线,目光温柔的瞧着她隆起的肚皮,手心贴合在她的肚子上,似有气流涌动一般。他们的孩子,这是他们的孩子!
  侯远山一直都想有孩子的,他是侯家的独苗,传宗接代的事自然落在他一人肩上。后来娶了小葭,他觉得人生圆满了,对孩子倒是很少再期盼。不过,如今既然有了,便是锦上添花,他自然还是顶开心的。
  “小葭,我听听可以吗?”侯远山目光中带着希冀,恍惚间竟像个孩子。
  沈葭温柔的笑了,轻轻点头。
  “他动了,他真的在动啊!”侯远山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眸中闪着璀璨的光亮,一脸的激动与幸福。
  沈葭瞧见了,也跟着笑。孕育一个新的生命,真的是很神奇又很美妙的过程呢。
  “对了,远山哥觉得这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呢?”沈葭想到叶子之前的问题,状似无意的问。这里的人大都重男轻女,她还真怕远山哥会更想要个儿子。可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好?
  侯远山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个问题他还没想到呢。
  沉默了一下,他又重新躺下来将沈葭揽在怀里:“都好,男孩像我,女孩像你。如果是个男孩,我就教他武艺,教他打猎。若是个女孩儿,你就教她刺绣,教她打络子 。”
  沈葭甜甜地笑着:“那咱们多生几个好了,有儿子还有女儿,他们还能有个伴儿,你说多好?”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画面。春风吹起时,花圃里的花开了,姹紫嫣红;门前的枝条发了嫩芽,绿意盎然。她坐在门前被一群女儿围着,教她们刺绣;远山哥则在院子里和儿子练拳脚。
  到了晚上,儿儿女女们围成一团,听他们讲以前的故事。头顶上是明晃晃的月亮,银光挥洒着,映着家里的房子,在地面落下参差不齐的影子。
  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侯远山看她一脸憧憬,却不由的笑了:“你倒是着急,如今这一个还没生下来,你竟迫不及待的想再生几个?这若是给咱们的孩子听到了,怕是要觉得你不喜欢他呢。”
  沈葭嘟着嘴反驳:“才不会呢,他想到今后会有弟弟妹妹,肯定跟我一样开心。”
  侯远山亲亲她的额头,柔情脉脉的目光中似徒然窜起了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望着她娇滴滴的一张脸,他只觉得喉头传来一阵干涩,某处也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凝视了许久,他才嘶哑着开了口:“小葭,我……”他已经忍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