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一张充满着胶原蛋白的脸。
  少年人的皮肤好得出奇,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脸上干干净净的,连绒绒的汗毛都看不见;一头棕褐色的短发,还带着一点天生的自然卷;他的站姿懒洋洋的,像极了一只趴在路边晒太阳的小金毛。
  那双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一张被哈了口气的镜子,一片雾蒙蒙、勾出了一团浅浅的人影。
  段含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短短交汇了两三秒,江淼忽然把脸转了回去,还默默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尾气也太重了吧?汽车靠人行道这么近真的没问题?
  他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薄薄的后背没碰到空气,猛地一下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身后立马发出一道不满的抽气声。
  对不起!他匆忙回头一看,只见后面站了个胡子拉碴的醉汉,他往身边退了两步,跟人家道歉,不好意思啊大哥,撞到你了。
  长没长眼睛?往哪儿走呢?
  醉汉一脸厌烦地抬头,看到江淼的瞬间,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直了。
  他打了个酒嗝,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妹妹,你刚才那一撞,把我心口这儿都弄伤了,哎哟这会儿还疼呢,你得给我揉揉。
  这是遇上流氓了?
  江淼瞬间就变了脸,你说谁是小妹妹?
  醉汉眯着眼睛看他,嘿嘿嘿地笑,一张嘴就是熏臭的酒气,哎哟,还生气了怎么的?这劲可真大,来来来,叔叔疼你。
  那人说着说着,竟然还还伸出手来,搭在了江淼的肩上,色眯眯地捏了捏。
  靠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是女的,可被这么下流的骚扰还是头一回。
  你大爷的!
  江淼气得眼角都红了,也没再跟这傻逼废话,单手擒住那只流氓手,直接按着对方的脑袋发狠往旁边电线杆上一摁、只听见一声巨响,那醉汉的脑袋轰地撞在了杆子上,额角顿时淌下两条滚着新鲜血珠的血迹。
  你他妈的打我?
  醉汉懵了两秒,也被惹恼了,下意识想伸手把这发了疯的小娘们拽下来。然而江淼早有防备,看他挣扎了两下、像是有还手的迹象,实实在在地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窝
  醉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单腿跪了下来,紧接着第二脚接踵而至,江淼毫不客气地踩上他的背,一百五十斤的汉子就这么被他硬生生地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睛长歪了敢调戏你大爷。江淼冷声问,还敢随便动手动脚么?
  动个屁!这臭小娘们打人还挺厉害啊?
  醉汉挣了好几下没挣脱,恼羞成怒,他反正是个老油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干脆就趴在地上呻/吟了起来,,谋杀了!救命啊有没有好心人救救我,哎哟不行了,我心脏好疼,我有心脏病我要死了啊啊
  草!
  这流氓刚才还活蹦乱跳地,打不过就装心脏病唬人了?
  江淼气得血直往上涌,弯腰一把蓐住他的衣领,攥紧的拳头砸下去,手臂忽然被人一把抓住、彻底停在了半空中
  他猛地回头,只见刚才喷他尾气的宾利小哥就站在他背后,半截袖子卷起、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腕。
  很漂亮的手腕。
  段含拽着小少年的手把他拉了起来,将人塞到了自己身后,低声问,没事吧。
  江淼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宾利小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脸懵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报了警,之后等警察来处理吧。
  他神色冷淡,一身西装连个褶子都看不到,看上去就是个地位高的白领金领。
  有没有人拉我一把?醉汉躺在地上打滚,本想去抱他的脚耍赖,一看到那双锃亮的高价皮鞋,心里一怵,默默地缩回了手,转过脸来朝江淼放狠话,等警察来了,我要去医院做伤情鉴定,我要把你告得倾家荡产!
  想告我?江淼挑眉冷笑,这能告倒我家的还没几个人呢。你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段含也没废话,直接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大,按下了播放键。
  小妹妹,你刚才那一撞,可把我心口撞伤了还生气了?来,叔叔疼你。
  猥琐的声音原封不动地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醉汉的脸色顿时变了。
  碰瓷、性/骚/扰,街头滋事。段含把手机收了回来,音调毫无起伏,却带着莫名的威慑力,最近市长大选,影响市容的相关行径一律重罚你不知道吗?
  醉汉顿时偃旗息鼓,没什么底气地说:我不知道。是她先动手的,我都没还手。你看我这额头还在流血呢。
  所以么。段含弯了弯唇角,笑中带着深意等会儿去做个伤情鉴定,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和一辆黑色的宾利依次驶进了警察局。
  大清早的局里没什么人,女警把醉汉带过去做伤情鉴定,江淼坐在一旁等着做笔录。手机已经彻底关了机,再也榨不出一点电量。
  好无聊,要是有充电宝就好了。
  他撇过头去,试探的余光频频落在宾利小哥身上。
  ?
  段含感受到了微微灼热的目光,忍不住回过头来。
  请问你有充电宝吗?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话小心翼翼,还带着点软软的气音,我的手机没电了
  段含呼吸微微一滞。
  有,在车上。他猛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面色凝重如霜,声音微发紧,我去拿。
  好的,谢
  江淼眼睛一亮,话音未落,宾利小哥已经快步踏出了门。
  在一旁磨蹭了好久的年轻实习生见段含终于离开,咳了两声,用纸杯倒了干净的水,递给江淼,给你。
  啊谢谢。
  江淼意外地接过,道了身谢。
  年轻实习生耳朵微微红了红,还没来得及说话,醉汉已经做完鉴定回来了,一边走一边无辜地喊,警察同志,你们真的是冤枉我了。是她先冲过来打我的我是没有心脏病,但是她肯定把我打出脑震荡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去正规医院检查一下
  你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带他做检查的女警呵呵一笑,我们的法医很专业,这点你不用怀疑。
  醉汉咬了咬后牙槽,不吭声了。
  实习生凑完热闹,乐呵呵地转过脸来,我给你做笔录吧,姓名?
  好。江淼坐正了,江淼,三个水的淼。
  实习生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努力工整地写下小姑娘的名字。
  别说,还挺好听的。
  几几年的?几岁了?
  98年的,21岁。
  实习生心道,还挺小的,估计刚毕业。
  江淼歪着头看他填写自己的信息,越看越不对劲,警察同志,你这个信息填写的不对啊。性别那一栏应该填男。
  实习生:啊?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恍惚地想去抽屉里拿棉签掏掏耳朵,手刚伸到下面,江淼忽然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上半身倾了过来,满脸都写着认真。
  我说,他手指一按、准确地点在了记录本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实习生,这里应该填男。
  实习生:???
  什么玩意?
  他没听错吧?这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说自己是个男的??
  身旁的醉汉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忍不住哼了一声,见缝插针地说道,小同志,我刚才就和你解释过了,真不是我动的手,明显就是这女的脑子有病
  实习生不说话了,投来了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狐疑的目光。
  果然,没人认出他是男人。
  一个人都没有。
  江淼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敛住心底失望的情绪,渐渐露出一个微笑,跟您开玩笑呢,我当然是女生啦。
  警察局外。
  段含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一看手表,早就过了八点开会的时间。
  秘书好不容易接通,着急得说话都是火燎火燎的,段总您怎么了??刚才打您电话也打不通,把我急死了。现在所有人都在等您回来开会呢!
  我八点半段含想了想,忽然改口,不,告诉大家今天早会取消。
  秘书:?
  持续了一年、除了放假从来没停过一天的早会,今天居然取消了?
  她懵了懵,下意识地问:段总,我能问句为什么吗?您现在是有什么急事吗?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段含淡淡地说,我在救死扶伤。
  秘书:???
  第3章 (捉虫)
  段含接完电话,匆匆忙忙地走回局里去,短短十分钟江淼的笔录就已经收了尾。
  伤情鉴定结果出来,证明这流氓的脑袋也就蹭破了点皮,属于轻微伤。至于什么脑震荡心脏病,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再加上段含手机里的相关录音,足以证明江淼是在受到性.骚.扰后施以还击,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不用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最后经过警方调解,达成了和解协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江淼什么事都没有,醉汉反而要倒赔五百块钱。
  他们走出警局时,云层已经散去,外面的太阳直射下来,烤得柏油路格外炽烈,抬起头时能隐隐感受到一层刺眼的光圈。
  原来已经近十一点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低头看一眼手机,电量100%!
  有了电、有了支付宝,意味着他的小笼包、水晶蒸饺、红烧狮子头、清蒸桂鱼还有辣子鸡跟麻辣香锅,那些管家和礼仪老师从来不许他吃的小吃中餐,现在终于可以全部提上日程了!
  江淼热泪盈眶,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感谢马云爸爸。
  就在他发呆时,走在前面的段含忽然转过身,轻声喊他的名字,江淼?
  嗯?
  江淼下意识地抬头应了一声。
  微风炙阳中,段含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矮矮的马路牙子边,靠着那辆沉稳的黑色汽车。他个子很高,在地上投下一小团模糊的阴影,划拉出那只漂亮手腕的形状,修长的手指捏成一团,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眼前的少年自然地歪了歪头,神情专注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段含捏紧钥匙,喉结滑动两下,目光下移落在少年薄薄的肩上,低声问: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江淼的笑容顿时僵住:
  回什么家,管家这会儿估计正到处找人呢,回去自找死路吗?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摆了摆手,客气地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还要办点事。
  段含把他抗拒的姿态收入眼中,一时间有些后悔。
  刚才那句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不应该说的。
  然而江淼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不想回去而已。
  不过宾利小哥今天帮了他不少,看上去西装革履的还是上班族,估计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得报答报答。
  今天谢谢你帮我。江淼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了,占用你这么久的时间,我也很过意不去。要不然你留个银.行.卡账号吧?今天的工资奖金还有油费,我来报销。
  他毕业后就没怎么接触过社会,不知道一个陌生男人提出送他回家的意思,更加并不知道这种回答算是明面上的拒绝,是划清界限。
  段含沉默片刻,迎着少年人清澈的目光,忽然感觉有些许难堪,不用,举手之劳而已。那我先走了。
  江淼不明所以,还和他说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嗯。
  段含没回头,径直开车走了。
  江淼在手机上查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一家口碑好环境也清幽的中餐厅,打了车过去,美滋滋地准备好好享受他的美好午餐时光。
  这家餐厅位于宝安区的商业中心,门口正对一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地理位置十分优越,餐厅一楼戴着胸牌的白领们来来往往,座无虚席,生意十分火爆。
  江淼运气很好,他一进去就有一对年轻夫妻结了账,把自己的位置腾给了他是一个靠窗的双人座位,前后都用小盆栽架隔开,枝繁叶茂的枝叶挡住了大半的视线,既美观又能保护隐私。
  更加方便的是,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点单的二维码,只要扫码就能直接在手机上下单,后续可以用支付宝结账,减少了客人在柜台拥堵等待的可能性,比传统的点菜方式效率提高了不少。
  江淼很喜欢这家餐厅里随处可见的小设计。
  在点单的时候,他听到后桌有几个年轻女孩子聊天,原来这家餐厅原本是隶属于某个公司的职工餐厅,为了给员工提供便利,所以花了很大的心思。后来装修完成后,因为味道好价钱也适中,又在商业圈的写字楼中心,所以吸引了一大批外来的客人。
  也算是无心栽柳柳成荫。
  没想到您会来前方传来服务员小声的碎语,只是被盆栽架挡着,支零片碎地听不太清楚,一楼只有这个位置了
  随着脚步声的渐渐靠近,江淼的身侧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下意识地探头看过去,只见穿着花边白色小围裙的服务生羞涩笑着,领着一个高大男人落座在他的右手边。
  再一看男人的脸,有些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