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首饰
  竹兰苑中。
  白绣宁坐上白玉石凳,不停打量四周,名贵的花品,珍稀的玩物,就连铺路都用的是鹅卵石。她眼底流露嫉妒,转过脸却笑意柔柔:“棠儿,督公待你真好,这院子里的东西,随便拿一件出去都价值不菲。”
  “是吗?”魏青棠不甚在意,“绣宁姐看上什么就拿吧。”
  白绣宁脸色微微一僵,她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路边的野狗吗?可转念想到这草包说话向来不经大脑,也是如此才好拿捏,又舒了那口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白绣宁寻着机会,忽道:“棠儿,对不起。”她长长叹了口气,眸光幽暗,楚楚动人。
  魏青棠瞳孔微缩,面上还是一派散漫样:“什么对不起啊。”
  白绣宁道:“是竹兰苑之事……我已听姑母说了,那孙婆子黑心,害了你院中下人,此事说来是我姑母管教不严,我这里代姑母向你赔罪。”她边说边福身,态度恳切,挑不出一丝错,如果不是魏青棠早知她是什么人,恐怕也会被她这模样欺骗过去。
  唇角掀了掀,魏青棠笑道:“就为这个?我早忘了。”
  忘了?
  白绣宁蹙眉。那么多条人命,她忘得了?
  举目瞧去,只见魏青棠漫不经心的捻着糕点,那张脸上竟是一点也窥不出说谎迹象。
  白绣宁定定神,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这草包向来只顾吃喝玩乐,一些卑贱下人的命,她又怎么会在乎。
  “你不怪姑母就好。”白绣宁柔柔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不便开口。
  魏青棠跟她打了这么久太极,也有些累,只道:“有什么话绣宁姐就直说吧。”
  白绣宁面颊微红:“是上次那套翠玉首饰……不怕棠儿笑话,过两日便是赏诗宴了,我想借棠儿那支玲珑点翠镶珠簪一用。”
  原来是借首饰来了。
  这也算白绣宁的惯用手段吧,她白家在京城也算高门大户,吃穿用度并不曾短了儿女。但白家再如何,能比得上督公府吗?她这儿随便一件首饰拿出去也价值千金,所以很早之前,白绣宁就开始“借”首饰了。
  前世魏青棠视她为知心姐妹,从不在意这些,白绣宁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珠宝首饰到绫罗绸缎,陆陆续续的,也不知给了多少。如今故技重施,魏青棠也不点破,淡淡笑了笑道:“既然绣宁姐喜欢,那就拿去吧。”
  她转头唤绿儿,小丫鬟欲言又止,终是回房取了簪来。
  白绣宁看着那碧绿温润的簪子,爱不释手:“谢谢棠儿,待我用完便还给你。”
  以往魏青棠总会说不用,但这次她没有开口。白绣宁虽然感到奇怪,但也只当她是忘了,对这镶珠簪的喜爱让她忘记了魏青棠的反常,又说了一会儿,便寻个理由回房打扮。
  白绣宁走后,绿儿有些忧心道:“郡主,这支簪子是宫里赏下来的,很是贵重,您这样送给白小姐只怕……”她其实不是想说簪子贵重,而是想提醒魏青棠,白绣宁已经“借”走了太多的东西。
  魏青棠道:“谁说我送给她了。”
  绿儿一呆,这才想起方才郡主未曾开口。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大家不知不觉都默认了,很少有人能觉出不对。
  “你放心,白绣宁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魏青棠淡淡说道。
  这话出来,绿儿登时露出喜色。
  郡主终于看清白绣宁的真面目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看得出,白家小姐并非真心待她好,可惜郡主没什么朋友,认定一人便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在这时看出来了,绿儿正要说话,忽听魏青棠呢喃道:“赏诗宴?”
  绿儿立即道:“郡主,这次的赏诗宴是当今皇上的姐姐,永宁大长公主操办的,据说京城里的官家小姐都会去参加。他们也给咱们府上来了帖,可郡主您向来不参加这些诗词的宴会,所以……”
  绿儿垂下脑袋,魏青棠失笑,这丫头倒还给她留面子。
  说什么不参加,真正情形是她一听到什么“赏诗宴”、“赋词会”就大发雷霆,把请帖撕的稀巴烂。
  原因很简单,在魏九的培养下,魏青棠打小喜武厌文。她大字不识几个,说起诗词歌赋更是笑话,早些年去参加过一次“赏诗宴”,各家小姐们轮番吟诗,偏她绞尽脑汁,憋出一句“蟾蜍爱蚱蜢”,全场哄笑,更被传为一时笑话。从那以后,魏青棠再也不去什么诗词会,一听到有人送请帖,还会把人打出府去。
  绿儿惴惴不安,只怕郡主又发火,偷偷抬眼,却发现魏青棠右手托腮,一脸平静。
  “绿儿,”魏青棠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
  绿儿愣愣,道:“九月初四。”
  九月初四,过两日便是九月初七,那就没错了。
  她又问:“赏诗宴的请帖还在吗?”
  “在,奴婢这就给您取来。”绿儿以为她又要撕帖泄愤,魏青棠叫住她,“不必了,你留着,过两天的赏诗宴随我一同去。”
  “啊……什么?!”绿儿惊叫,一脸震惊。
  魏青棠望着她缓缓点头:“对,我要去赏诗宴。”
  九月初七的赏诗宴,有一件大事发生,那件事不仅和皇室息息相关,更重要的是顾文武,凭借这次事件成功走入皇家视线。前次,他从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变成正四品锦衣同知,都是拖此之福。
  魏青棠唇畔勾笑。
  这一次,她又怎么会让他那么顺利呢?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白绣宁估计在准备赏诗宴,也没来竹兰苑。到了第三日卯时,魏青棠起身梳洗,望着丫鬟们捧来的各色衣衫,她选了件青缎掐花曳地长裙,外面罩了件深红披风。
  这披风颜色本不适合少女,因为过于深沉,少女的稚气压不住那股成熟。然而在她身上却奇迹般的适合,只显出沉静大方。
  绿儿啧啧称奇,上次去斗兽场,郡主那身粉白色广袖霓裳裙艳若桃李,她以为那已经是美得极致了,想不到今天这一身又别有气质,令人移不开眼。
  “郡主,用什么首饰。”绿儿招招手,十几盒珠宝供她摘取。
  魏青棠淡扫一眼,右手点向其中一件:“就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