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女儿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如同一只吃不饱肚子的小奶狗,奶哼哼地叫着,连尾巴尖尖都无精打采地一动不动。塔娜又是无奈又是想笑,“给你弄点咸菜。”
  “不要嘛。”方年年拽着娘亲的衣袖,“我想吃麻球,我听了,是芝麻馅儿的,我就吃一个,不吃多。”
  竖起一根手指,可怜兮兮地说。
  “等你吃了粥再买。”
  方年年沮丧地低头。
  塔娜改口,“吃药的时候吃,刚出炉的麻球才好吃。”
  方年年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端王府。
  花园。
  沈宥豫看着怎么出去就怎么回来的鹰,眉头紧锁。
  “殿下,方姑娘一家来到了京城,入住蓬莱居。”
  沈宥豫眉头略松动。
  “同行的有一年轻男子。”
  沈宥豫眉头立刻皱紧。
  “两个人没什么交集。”
  沈宥豫松开了眉毛。
  “方姑娘到京城时是被其父抱着出马车的,随后就请了大夫。”
  沈宥豫立刻站不住了,“给我定蓬莱居的客房。”
  属下说,“喏。”
  猎鹰看着主人飞一般消失的背影,动了动翅膀就安慰地站着,待会儿就有肉条吃。它一只猎鹰做着信鸽的差事儿,最近飞来飞去,都瘦了。
  它飞得高,速度快,哪里是那些普通信鸽能比的,那些信鸽刚飞出端王府就被淑贵妃派的人射了下来,那些守卫最近的伙食一下子改善了许多。一只只烤鸽子下肚,守卫养得膘肥体壮。
  第83章 麻球  他们已经深陷漩涡,只能够报仇当……
  布条结成长绳, 一端系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藤编篮子,一端抓在手里慢慢地放下去。
  楼下,早有人等着, 把新鲜做好的麻球放进篮子里,同时把铜板拿出来。
  “姑娘,放好了。”
  楼下的人喊着。
  方年年慢慢收回绳子, 看到篮子里麻球滴溜溜在油纸上滚来滚去。越近,那滚圆金黄的小东西就越是清晰, 上面白色的芝麻点点。薄的地方,能够透光, 琥珀似的;厚的地方,里面是柔软的似年糕一样的米团抱着一团香甜流沙的芝麻馅儿。
  买了三个。
  它们在篮子里滚来滚去, 活泼好动。
  方年年眼看着可以拿到手了,篮子竟然抖了抖, 开始倾斜。
  方年年急着喊,“诶诶诶。”
  一只手伸了过去, 抓住了篮子的把手,歪歪扭扭的篮子立刻就稳稳当当。
  方年年放心了,“还好还好, 爹爹你来的及时。”
  方奎扶着窗框,往来往的人群中看了一眼。听到女儿的声音, 他笑着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收回探出去的身子,把精致的小提篮放在小桌子上,方奎看着女儿, 目光中流露出宠溺,“不是让你安分点儿,你还结了绳子从楼下买东西上来。把身子探出去那么多, 掉下去怎么办?”
  方年年吐吐舌头,笑着说:“娘亲看着我的啦。”
  塔娜松开抓着女儿腰间衣服的手,反驳着说:“我没有,就想看你掉下去。”
  方年年,“我都感觉出来了,骗我做什么嘛。”
  她看了眼放在一边的砂锅,不用揭开就能闻到一股子香醇的米粥香气,是白粥的味道。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她饿了。
  “爹娘,你们吃了吗?”
  “稍微吃了点东西垫垫的,现在一起吃。看吧,你喝粥,我们就跟着一起,你竟然还嫌弃白粥没有味道,买个什么麻球。”塔娜站起来走了两步到矮桌旁边,打开砂锅就露出了白皙的米粥,拿了碗舀三碗倒出来,“看,还有咸鸭蛋和小咸菜,不会亏着你的。”
  方年年乖觉地拿了麻球往娘亲那儿送,“麻球做的很好,娘亲尝尝,趁热吃,刚出锅的脆脆的。”
  “哦。”塔娜应。
  方年年依偎过去,讨好地放上麻球,又开始乖乖喝粥,嘴巴里没什么味道,白粥味道本来就淡,这么吃着更是寡味。麻球吃到嘴里,她也没尝出太多的香甜,反而是吃完饭后的那碗药,给味蕾的印象非常深刻,又苦又涩的。
  “没有大牛叔开的方子好。”方年年伸着舌头吐槽。
  “在外面将就点儿吧。”塔娜皱着眉拿开药碗,她是认可这药不好吃的。“赶紧到床上去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睡不着。”方年年说,抱着娘亲的胳臂撒娇,不想去床上躺着,想坐在长塌上,听听外面的声音也好。
  “药里面放了酸枣仁这些助眠的,你很快就想睡了。”
  方年年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水渗出来,但还是嘴硬地说:“不想睡。”
  生病的时候人体自动进入休整状态,最想做的就是睡觉睡觉睡觉……方年年靠在娘亲的身上,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睛,发出小小的鼾声。
  塔娜温柔地看着女儿,笑着说:“感觉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怎么越长大越娇气了,真是个娇娇。”
  “我抱到床上去。”方奎说。
  “动作轻点。”
  方奎点头,他抱起了女儿,女儿嘟囔了一声但没有醒,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长发绒绒的,蓬乱中透着娇怜,他同意妻子说的,女儿越是长大就越是娇气了起来。
  但这份娇气,又何尝不是他和她宠出来的。
  想女儿小时候,明明小小的个头眼睛里却透着大人的光,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
  “现在这样挺好的。”方奎把女儿轻轻地放在床上,拿掉了毛皮披风,把柔软的被子好好地盖在女儿身上。
  塔娜一直跟着,她忽然抓住丈夫的衣服,不舍地说:“真舍不得。”
  “早晚有这一天。”方奎说。
  “钱家……算了,今天先不说了。”塔娜摇头,不想提让人心里面不舒服的事儿。
  方奎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揉捏着手中因为生活变得有些粗糙的手指,“能平安过去就平安过去,不能也要给他们找好依靠。”
  “嗯。”塔娜看了眼女儿,抬起手挑开了绳子,床帐缓缓落下,遮住了女儿的睡颜。“他把晋王藏得太好了。”
  “我们做了那么多,希望能引出来。”
  “就是没联想到,血莲子竟然会到丫头这儿。”
  方奎说:“人算不如天算,那小子参和进来,把这一滩子浑水搅得更加混乱,就连我也看不清楚了。”
  那小子是沈宥豫。
  塔娜拉着丈夫在长塌上坐下,倒了水慢慢说:“他究竟要做什么?内阁调整,章王两个斗了那么长时间却一下子下野,上到侍郎下到小吏,不知道多少获罪罢官流放,官道上来来往往就没有停过。”
  “他想大权独揽。”
  塔娜惊讶了下,旋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是如此,那里会做一个垂拱而治的帝王。今年这些大举动,在这之前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隐忍不发是他一贯的作风,就是不知道多久他能够如愿,今年年底?”
  “朝廷中反对的不是没有,他肯定没想到自己用来调整内阁的手段,那个次相周正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阻力。”
  塔娜茫然,这一刻就和方年年一样。不对,应该说,方年年有许多小表情是和她娘亲一样的,可可爱爱的。
  方奎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顺着心意地抬了起来,捏了一下妻子的面颊,一如既往地被拍掉。
  “仕族怎么会看着皇权做大,威胁他们的利益。我觉得他还是操之过急了,要是再晚两年,受到的阻力应该会小许多许多。”
  “大概是等不得了。”塔娜说。
  方奎,“说不定是有什么干扰了计划。”
  “嗯?”
  方奎说,“这些不是我们操心的,我们要做的是找到晋王,大牛这些年的心结总要做个了断。”
  “嗯。”塔娜垂下眼,其实她更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搅入任何是是非非当中,就当个普普通通的人。
  “对不起。”方奎说。
  塔娜勉强地笑了下。
  方奎说:“大牛跟着我这么多年,他把我们当亲人,他是我兄弟。前任盟主满门被屠,他侥幸逃了出来,半死不活地倒在路边。我正好跟着秦王上京,看到了他,救了这小子一条性命,他就死心塌地跟着我。”
  “好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他都从十来岁的孩子长成了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这么多年不肯成家,不就是想要报仇。”
  塔娜叹气,“我要是不赞同你们报仇的计划,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阻止。现在局面都这样了,我再来说有用吗?”
  方奎笑着捏捏妻子的肩膀,献着殷勤,“还是娘子最好,最深明大义。”
  他们说的很轻松,但身在漩涡中哪里能够彻底放下戒备。他们大人已经没法抽身,唯有报仇当前下保护好两个孩子。
  客栈同一层,隔了三个房间,沈宥豫终于坐定,刚才从楼下走过,被方奎扫了一眼,但现在还心惊肉跳的。
  “你说,方奎是什么身份?”沈宥豫手指撑着下巴,猜测着方奎的身份。
  沈其说:“属下无能。”
  “这么久了,就查不到一丝半点儿?”
  沈其摇头,“散出去的探子回馈来的消息经过核实都是假的,我就找了江湖的野路子,得到的消息指向……”
  他抬眼看了看王爷。
  沈宥豫抬起脚,轻轻地给了一下,“有消息了怎么现在才说!”
  沈其委屈,“我也是刚得到。”
  沈宥豫撑着下巴的手指挪到眼睛那儿,盖住了视线。高高大大的汉子每每露出姑娘家家的神情,沈宥豫就看不下去,“说。”
  沈其调整了一下姿势,动动两条有些麻的腿,“跟北军有关。”
  “北军?!”
  沈宥豫猛地坐直了身体,修长的眼睛视线变得锐利。北军就是当年的秦王辖属下的军队别称,高祖皇帝将几个成年的儿子各自分封出去,镇守一方疆域,拥有统兵的权利,中央会派监军,却阻止不了手握军权的儿子一再做大,为“七王之乱”埋下了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