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写字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有一点理智的话,那她就应该清楚靖竹绝不会蠢到自杀,可是她目下脑海里闪过的全都是靖竹胸口肚子血液肆流的场景,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理智。
  她既害怕靖竹出了事情,又担心沈怀安因为此事找上自己,她那夫君是什么德行她最了解了,脾气上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敢做,就算他一气之下把自己休弃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听见声响,陈氏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迎沈怀安进来,才对上对方冷肃的脸就怂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相公,我真的没有动手杀她,是她自己……”
  沈怀安原本见她跪下情绪稍缓,闻言顿时脸色更冷,气怒地踹了一脚她身后的凳子,大声责问:“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只知道为自己开脱,靖竹现在身体怎么样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靖竹下手那么狠,陈氏还以为她八成已经不行了,下意识地呐呐:“她还没死?”
  沈怀安一听此言被气得胸口起伏,气极反笑:“是啊,托大夫人的服气,靖竹她还没死呢。”
  他的语气古怪,陈氏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下子白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沈怀安大手一挥,朝着赵嬷嬷高喝:“取纸笔,我要写休书!”
  陈氏脸上灰败:“夫君!”
  “你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我还能指望你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吗?”沈怀安讽刺道:“我猜在你眼里,我和靖竹加起来也没有你那一双儿女打紧。而靖玉和靖书加起来,也比不得你自己打紧。既然你自私自利到如此地步,我便也没有必要将你留在府上祸害人了。”
  “大爷您不能啊。”赵嬷嬷跪在地上:“夫人她毕竟是大小姐的生母,大公子和二小姐的母亲,您休弃了她,不是在打公子小姐们的脸吗?您不如给夫人一个机会,让她改过自新,她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大小姐的。”
  陈氏听言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点头:“对对对,我一定好好对她,宠着她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赵嬷嬷年纪大了,沈怀安不想骂她,俯视陈氏的面庞道:“现在想起补偿了,早干什么去了?”他呵呵地笑开,转眼又是冷厉如刀:“笔墨纸砚呢?院子里的人都死去哪儿了!?”
  有胆子大的丫环小心地去取了文房四宝过来,沈怀安拿起笔才想起他娘的自己不会写字。
  他喘着气扔下笔,瞪了陈氏一眼,转身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想想还是憋屈,一脚踹翻了门口的古董花瓶。
  他娘的,丢脸都丢到奶奶家去了。
  陈氏见沈怀安离开,还以为他是想放自己一马,拉着赵嬷嬷喜道:“嬷嬷,他,他没写……”
  赵嬷嬷清醒着提示:“大爷他不会写字,估计是找代笔的人去了。”
  希望落空,陈氏失落地坐到地上,无助地望着将自己奶大的赵嬷嬷:“嬷嬷,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真的会休了我的,他真的会的……”
  “夫人莫慌,大爷现在只是见大小姐伤得重了所以才会找夫人撒气,等他冷静下来未必会真的休了您。再则,咱们老大人和老国公有旧交,赶紧派人请老大人过来,应该还来得及。”
  陈氏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找父亲,父亲他一定会帮我的。嬷嬷你快去,快去找人通知父亲,请他务必立刻赶过来。”
  赵嬷嬷应了声出门派人前往尚书府,打点好人选之后正要回屋,抬头时望见了头顶阴沉沉的乌云。
  这国公府,真是要变天了。
  尚书大人会不会过府帮夫人说项她其实也摸不准,老大人一向耿直廉明,最瞧不上女儿这套苛待长女的德性,夫人每每回府都会受其责骂,这回听说了女儿要被休,他能不推一手都算好的了,真能来这里劝大爷改变主意?
  ……
  休妻的事不急在一时,还是女儿的身体更要紧。沈怀安骂过陈氏之后并没有急着找人代笔休书,而是去了闲云阁照看靖竹。
  靖竹这一刀捅的当真大气,一点力气都不带省的,府医过来医治的时候都说要是稍微歪了一点靖竹的性命就没了,这种地方的伤他一个老头子不好亲自医治,便指点丫环们帮靖竹止血,差不多忙活了两个时辰,靖竹伤口才不再流血。
  府医抹了把汗,出门把情况告知老国公父子,“大小姐的血已经止住了,这几日一定要安心休养,不可以随意挪动,我先开个方子试试。我听说大小姐颇通医术,等她醒过来,国公爷和将军可以请大小姐另外再开药方,说不准会好得更快些。”
  老国公颔首谢过,打发人带府医开方子,踅身带着沈怀安进了靖竹房间。
  小姑娘血刚止住,脸色还是不好,但是表情很放松,嘴角还带着笑,老国公瞧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骂道:“这混丫头,真是什么事都敢做,拿着刀子都敢往自己心口上捅,不要命了不成?”
  绿蚁小声提醒:“老国公,小姐也是大夫,她知道心口在哪儿,不会乱捅的。”
  老国公竖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蚁。”
  老国公:“扣两个月钱。”
  绿蚁:“……”
  靖竹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过了两个时辰就醒了,珠玉院和听雨轩那边都得了消息,都被靖竹的举动吓住,两兄妹急慌慌地来到闲云阁,正赶上靖竹醒来。
  老国公指着靖竹训斥她忙着,沈怀安在一旁轻声附和着,两人说的话很严厉,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靖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答应一声。
  沈靖玉第一次知道,一向严肃的祖父和父亲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她咬着唇在门口听着祖父用温和的声音嘱咐:“这两天给我安心在府里养伤,就算真要闹腾也且先歇着,见天的给我老头子惹事,不知道的还道是我沈国公不会教诫子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