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捆着一个男子,嘴巴被塞着破布,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人已经昏迷过去。而他脚边,放着铜盆,里面赫然有一层已经凝固的鲜血。
  “他死了?”杏儿注意到,男子两边的手腕处有纱布裹着。
  “还没。”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我私自带走俘虏,甘愿受军法处置。不过,还请你遂了我这个心愿,等我处死他再走。”
  “已经过去几天,怎么还活着?”杏儿知道事情的缘由,这个俘虏的性命,并不是她来此的目的。可看着盆中的鲜血,杏儿实在是弄不明白春娘想干什么。
  “我打算将他带给莲儿的痛苦全部还给他,所以割伤他的手腕。看着他惊恐挣扎的模样,我不忍让他死去,给他止了血。”春娘露出一抹苦笑,“现在你来了,我却还是放不下。杏儿,请你让我一刀了结了他。”
  这不像春娘做事的风格?
  看着铜盆边缘几滴尚未凝固的血液,杏儿越发奇怪,目光移到两个手腕的纱布上。
  春娘站在原地不动,注视着杏儿上前,解开纱布,笑意逐渐消失。
  每个手腕上都有两道割伤,新旧不一。
  脑子里轰然一响,杏儿只觉遍体生寒,随即便是无尽的愤怒,转身指着冷漠的春娘,“你……你竟然虐杀俘虏!”
  春娘不理会她的指责,忽然放声大笑,“杏儿,你说人的体内,到底有多少血啊?我每天给他放掉一些,几天下来,他竟然还不死。”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渣失了这么多血,还活着?
  为什么郑家村那个叫狗蛋的可怜孩子,没能活下来?
  为什么凄苦的莲儿没活下来?
  “呵呵~”春娘渐渐停下笑声,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
  看着一时有如陷入魔怔的春娘,杏儿深吸一口气,平静心绪,“肖一不该放任你这么胡来。”
  春娘秀眉轻皱,“不关她的事,是我执意带走俘虏。”
  那天,肖一对她要带走俘虏的行为没有阻拦。春娘只当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自己。接下来,她去找肖一,守卫说她忙着做事,不见外客,这几日春娘就没见过她。
  也拿不准春娘是否做戏,肖一是否纵容她虐杀俘虏,杏儿事后自然会再去查证,“若非她主动上报私自处决俘虏,替你担了罪责,你以为我会现在才来找你!”
  她忙着整编降卒,听徐翎汇报了事情前因后果,想着不是多大个事,便想将此事放下。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一个俘虏,而是肖一。不料,竟发现春娘如此残暴的一面。
  “怎么回事?”春娘眉宇紧锁,她并不知道肖一主动担责、受罚之事。
  杏儿终于压制不住怒气,“明知肖一对你的心意,却这样利用她,你实在可恶!”
  春娘沉默。
  无法否认。之前不想耽误肖一,果断拒绝她的示爱。
  利用?大概就是从肖一为她送来试药的凶犯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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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太守府的书房,依然明亮。郭蘅坐在桌案前,死死地盯着那封信件。
  吕菁与蔡琰的不伦关系,史侯的废帝身份,张让十常侍的身份。
  每一件事,都是那么不可置信,又事关重大。以至于他在没有理清思路之前,不敢找任何人商量。一个不小心,只怕郭家会被卷入巨大的政治漩涡。
  废帝之事一旦为天下知,不管有没有实质证据,郭家都要承受董卓的怒火,随即而来的大军进攻。
  袁绍、袁术等关东联军打着拥立废帝的旗号,却又各自居心叵测。当废帝当真出现,他们又会如何应对?
  “若是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以他的才能,定能处理好这一切!”郭蘅想起在雁门郡的兄长,一阵思念。
  只是,他又会如何对待蔡琰之事?
  郭蘅已经成家,与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原以为放下的感情,但再见蔡琰的那一刻,与她相处的短暂回忆,全部涌上心头。
  那可是温柔娴淑,举世无双的才女!
  “吕菁!”郭蘅忽然咬牙切齿,低声念道,“你该死!”
  喧嚣之声忽起,管事惊慌地跑到书房,“老爷,反贼趁夜突袭西城门,刚才传来消息,已经快撑不住了!”
  “消息传给吕菁没?”郭蘅抓起佩剑,匆匆往外走。
  “另外三个城门都传了消息。”
  郭蘅赶到西城门,先听到一阵欢呼之声。一问才知道,被反贼占领的城头,再次被吕菁的部下夺了回来。闯入城内的反贼,亦被吕菁率军亲自击退,只有少数逃出城去。
  站上城头,注视着心腹将领的尸体。这几日,他布置在西城、南城的兵力损失不少,今夜,更是损失惨重。现在,西城几乎处于吕菁的控制之下。
  若是放在前两日,郭蘅并不担心什么。现在嘛……
  “五原君威武!”不知是谁率先喊出,顿时呼喊声此起彼伏。
  没人注意到,黑夜中郭蘅越发阴沉的眼眸。
  翌日,反贼再度对西、南、北三个城门发起猛烈攻击,只有吕菁所在的东城门,暂时还算平静。
  吕菁注视着下方指挥的将领,正是昨日射箭伤了她,夜里又突袭西城之人。若非吕菁早有部署,只怕还真会让他得逞。
  只见他手一扬,副官得令,击鼓搦战。
  “主公,我去!”宋霜请战,吕菁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准备接应我。”
  昨夜吕菁与他在西城巷道交战,不分胜负。只是城门再次被吕菁的人夺回,后续兵力跟不上,那人才匆忙逃出城去。
  动了招揽之心,吕菁便应战,率骑兵百余人至阵前。离得更近,吕菁才看清那人的容貌:面相普通,国字脸,虽然唇上蓄须,但也不过二十多岁。身着裲裆甲,后背弓箭,手中武器依然是那把柄长八寸的长斧。
  “你很不错!”吕菁不在意那人冷漠,“只是,张白骑与匈奴人,可算不上正确的选择。”
  “我不是黑山军,更不会听命于刘豹。”刘豹,是左贤王的名字。那将领仔细打量吕菁一番,眉头微蹙,“你真的是女子?”
  张白骑早在军中宣扬,东门守城之人,不过区区一女子,引得全军嘲笑晋阳守军无能,让一娘儿们做主。军前叫阵,更是有不少污言秽语。
  嘲讽之声,随着数日攻城不下、己方的大量伤亡,以及吕菁的坚守与战力,渐渐消散。
  昨晚一战,更是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吕菁的勇武。虽然二人未分胜负,但别忘了,吕菁肩上有伤。
  “从未掩饰女子身份。”吕菁拱手,“吕菁,并州五原人,朝廷册封五原君。”
  对面的女子如此客气,那将领也不愿失了风度,“徐晃,河东杨县人,杨渠帅帐下军司马。”
  徐晃?好像在哪里听过,吕菁想了想,客气道,“在下得恩师蔡邕蔡伯喈赐字,乐怡。敢问阁下表字?”吕菁只在这种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还有表字。
  “原来是蔡飞白的弟子,失敬失敬。在下表字‘公明’。”蔡飞白,是说蔡邕所创造的飞白字体。这徐晃,看来也是一位儒将。而儒将,善谋略。
  徐晃,徐公明?轻念一边,吕菁隐隐记起,这人好像是曹魏大将。只是,怎么会跟着白波军杨奉?
  历史上,徐晃本是一小吏,开始的确是跟着杨奉。后来徐晃还曾劝说杨奉,护送汉献帝返回雒阳,杨奉被拜为车骑将军,徐晃被封为都亭侯。后来杨奉被曹操杀得大败,徐晃归降曹操,战功赫赫,与张辽一样,位列曹操五大良将。曹操赞徐晃“有周亚夫之风”。(周亚夫,汉景帝年间统帅大军,三个月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官至丞相)
  《三国演义》中,徐晃是被刘备的部下射死。而正史记载,徐晃功成名就,晚年病逝。
  吕菁虽然不清楚未来的徐晃会有多牛,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让徐晃归顺自己。忽听他道,“敢问,渠帅是否安好?”
  “他还活着。”
  “如此,”徐晃点点头,手提长斧,大喝一声,“便战吧!”
  连日的攻城,以及昨夜的偷袭失败,令他统领的白波军,所剩不到三千。今日被左贤王刘豹安排为攻城的先锋,更是逼他立下军令,务必攻下晋阳城,否则军法处置,张白骑亦没有阻拦。
  至于吕菁,这几日虽有兵力损失,徐晃却感觉,她未伤筋动骨。
  如此情况,想要攻破吕菁防守的东门,难……
  如果,他生擒吕菁,局势便会扭转。最起码,也能换回渠帅,离开这里,召集人马,东山再起。
  至于张白骑等人,志大才疏,难有作为。
  目标明确,徐晃纵马执斧,朝吕菁攻去。吕菁从容应战,十几个回合下来,没有分出胜负。
  忽然,号角声起,后方大军异动。吕菁转动长戟,朝徐晃后颈探去,徐晃躬身躲开,再起身,吕菁已调转马头,“徐晃,我们还会再战!”
  几百骑兵,箭在弦上,对准如欲追赶的徐晃。
  “回城!”吕菁一声令下,骑兵整齐划一的收起弓箭,随吕菁入城,城门立即关闭。
  随后,又是一天的攻城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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