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儿,”手臂被急匆匆赶来的蔡琰抓住,“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只是有很多话,吕菁想问李儒。跟着董卓这样一个残暴军阀、为他出谋划策,甚至敢毒杀皇帝的人……
  蔡琰知她性子冲动,又想起吕菁曾说过,李儒擅长阴谋诡计,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菁儿,我害怕。”
  眼神恢复了不少清明,吕菁专注地看着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了?”
  “一身冰冷的甲胄,又满是血迹,吓到我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吕菁不满的蹙起眉头。
  “先随我去换身暖和的衣服。”
  拉着她的手,蔡琰缓步向前。吕菁一颗原本焦躁的心,渐渐平静……
  再到牢房,蔡琰陪着吕菁,坐在李儒对面,听她平静的讲述村庄被牛辅军袭击之事。
  “所以,你想问什么?”李儒表现的很实在,并不耍文人的倨傲。
  “董卓知道吗?”
  “可以说知道,也可以说不知道。”
  “何意?”
  “稀松平常之事,无需禀报。”
  “军纪如此败坏,如何控制?”
  “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有以力胜。审法制,明赏罚,便可让军士勇猛杀敌。战场上,需纪律严明,然而,一旦出,则要宽纵。”
  意思是战场、军营之外,军士不能过于约束,相当于释放压力。劫掠女人和财物,也算是另类的奖励和刺激。
  “如此滥杀无辜,不得人心。”
  “残暴可立威。”
  吕菁沉默,蔡琰忽然问道,“先生是法家,纵横家,还是兵家?”
  这次轮到李儒安静下来,缓缓道:“我受封五经博士。”
  儒家,却不纯粹,是一个典型的实用与利己主义者,修权谋之道。
  又说了自己的后续安排,以及里正之死,吕菁问道:“可还有遗漏之处?”
  “不如你我各回答一个问题。”
  吕菁点头,李儒便道:“有遗漏。弘农王死了吗?”
  “没有死。哪里有问题?”
  “白波军与南匈奴联合,势力浩大,若靠近雒阳,董卓必然深查,很难不被察觉。还有,战场杀敌,必取首级。最后,山寨离得太近,必然遭受盘查。”李儒瞥了一眼吕菁,“你不该下手。”
  吕菁不置可否,李儒又道:“如果牛辅查到山寨,你会怎么做?”
  “转移弘农王,杀你,毁尸灭迹。”吕菁冷冷吐出几个字。一旦局势有变,最先除掉的,必须是诡计多端的李儒与张让。
  下颌轻微的抽动几下,李儒明白,眼前之人不是开玩笑,轻叹一口气,“你既然给了牛辅一个调查的方向,不管他愿不愿意,认不认可,都会顺着那个方向查。万一查到山寨,不管是谁,你都没必要与他起冲突。毕竟,你的身后站着吕布。”
  “你知道,我与他早已决裂。”
  “父女关系,岂有决裂一说?”李儒觉得好笑,“就算真的如此,旁人谁清楚?吕布深受董卓信任,又有几个人会为了不确定的事情,贸然与他起冲突?再者,没人相信你会为了一群村民冒险杀官军。你刚才也说了,已命人带走山寨的许多兵力和救下的妇孺,只要提前将我和弘农王藏起来,不如坦荡些,让他查。”
  吕菁沉默。她厌恶吕布为人,却不得不承认,打着他的旗号,能有效规避这件事带来的风险。
  “万一来的是吕布呢?”
  “刚者易折,柔则长存。”看着外表平静,实则还有纠结的吕菁,李儒心底暗道:果然还是个女娃娃。又问:“你救弘农王,究竟是谁主使?”
  “没人,我自己的主意。”
  “小姐若是不想回答,大可不必开口,何苦骗我?”李儒看着吕菁与蔡琰,故作不满。吕菁并不辩驳,平静的与李儒对视。
  “果真如此?”李儒见她二人神态不似作伪,惊道,“冒这么大风险救弘农王,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毕竟,吕菁比不得袁绍等势力,拿到废帝也不起作用。
  吕菁笑笑,不作解释,起身道,“我这山寨地方小,经不起折腾,还请先生多多配合,不要生起事端。”
  与蔡琰走到门口,忽听李儒问道:“我还有一问。”
  吕菁停下脚步,回身看去。
  “你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刚好救下弘农王?”他收到董卓的命令,便急匆匆赶往永安宫。吕菁的出现,实在太过于巧合。
  “我还不是差点就没救下他?”吕菁看了一眼蔡琰,才转向李儒,说了句毫无关系的话语。
  “董卓命武士毒杀弘农王,你身为臣子,没有阻止,实在有罪。”
  牵着蔡琰的手,缓步离开,留下满脸意外的李儒……
  下午简单布置后,果然如预料那般,有军官气势汹汹前来问罪,被吕布的名头挡了回去。待到牛辅亲自率军包围营寨,吕菁依李儒之言,坦然邀请他进入,并直言被吕布斥责,母亲安排在这里养病、思过。
  牛辅摆出长辈的姿态,教训吕菁,随后带人离开。
  很快,宋霜走进来,“主公,牛辅派人上瞭望台查探,也进了左慈的小院,并无异常,山寨外围的兵都撤走了。至于牛辅是否留有暗哨,尚不清楚。”
  “维持一切不动。”
  ……
  第二天,吕布派姜勇前往山寨,将吕菁斥责一番,大意是莫要给他惹祸云云。姜勇哪里真能摆出态度斥责吕菁,不过劝了几句。
  两天后,收到消息的徐飞,带人于暗夜中悄然潜返山寨。罗木属下亦从雒阳城带回被丢弃的里正、妇人及孩童的尸体。
  一场意料之外的风波,总算度过。
  二月,董卓在处死几名反对者后,定下迁都长安之事。
  在董卓军队威逼下,刘协率先出发,前往故都长安,董卓则留守洛阳。蔡邕亦主动留下,意图尽量协调,以减少强迫迁都对雒阳城的破坏,可惜……
  短短数日,董卓动用军队驱赶城内居民,强抢民宅,甚至放火,导致大批无辜百姓丧命,雒阳城四处化作焦土。
  在这样混乱的形势下,吕菁的掳人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比预想中的更为顺利。当然,吕菁眼中的那些技术人才,暂时还不知道将要去往何处。他们绝不会想到行程将会是一路北上,深入凶险的北疆。
  山寨内。
  “主公,马陵及其家人,李儒的妻儿,都平安带回。”肖一走进吕菁的书房,汇报这次转移的情况。
  说是书房,原本是吕菁的卧室,后来她住到蔡琰房里,这里便成了办公之所。
  吕菁点点头,“辛苦了,你先去休息一番,明日一早又要随我入城。”
  肖一应声而出,往药房去。小院中,依旧是春娘忙碌的身影。
  “别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你不是带了几个学徒?有些事安排他们替你做。”
  “人手不够,”春娘见肖一过来,无奈道:“主公要将整个队伍军……军什么?”
  “军事化,”肖一拿出手帕,替她擦掉额头的汗珠,“人又多又杂,必须严格、严密的管理。”
  “小丫头,我可不需要你的照顾,”春娘没能及时避开,只能笑道,“最近被宋霜惩治的妇人不少,加上你们带回来的人中还有伤员,实在是负荷不过来。连徐闻、徐道两兄弟,都被我从左仙师那里借过来,带学徒了。”
  随着郑家庄妇人到来,妇人在山寨的人口比例激增,管理不便,而且之中还没有识字之人,吕菁便将她们交给宋霜,以军令的方式,初步建立规矩。
  散漫惯的人,哪里能马上适应,不少妇人都被宋霜打板子。
  肖一皱眉,“要不我给你找些人?”反正是从雒阳掳人,她可以多弄几个郎中回来。
  春娘一愣,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却摇头拒绝。
  肖一心里打定主意,不再提这事。见门口一童子由妇人领着出来,问道:“小伦怎样了?”
  小伦,是郑家庄里正的孙子,伤的不算太重,得到春娘及时救治,前两日见他,已经能下床走动。
  “目前看起来没事,只是我不放心,留他在这里多观察几天。”
  童子走近二人,行礼问候,便走开了。
  “她……没事了?”肖一见那妇人仍是一副惨淡的模样,不由得担心。照顾童子的,是那个叫狗蛋孩子的母亲。
  “怎么会没事。那日她掩埋儿子的尸体,哭了一宿。但现在山寨不养闲人,所有人都在做事。她与里正原本就是亲族,便主动提出照顾小伦,”春娘叹了口气,“我劝她给药房这边打杂,奈何她坚持。”
  想到那个断臂的孩子,春娘情绪低落下去。
  “生死有命,你已经尽力。”
  “人可以通过输血的方式弥补受伤流失的血液,只是人有血型之分,还要输血的工具,我虽早就听主公说过,却没有下定决心去弄明白。否则,那孩子也不会因为失血过多,伤重不治。”
  “主公不过一提,哪里有那么容易,别多想了。”
  “大人,有几样药材都快用尽了。”一个学徒急匆匆过来。
  “我知道的,”春娘对肖一道,“你去忙你的,我先进去了。”
  “春娘,”肖一叫住欲走之人,“我明早又要离开,今天晚上我来寻你一起吃饭吧。”
  “我一般顾不上晚饭,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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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夜码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