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没有后腿给你拖,男人要拿出担当,不能躲在我后面。”谢辰牵马往场上去。
  蔺长星跟在后头:“你很想赢,就是为了陛下的彩头?赢了打算讨什么?”
  人都围在马球场上,近前无人,谢辰起了俏皮心思,一本正经地压着声音说了句:“让陛下给我们俩赐婚。”
  蔺长星本来低头看路,双腿骤然不听使唤,一个趔趄绊了跤。堪堪磕在谢辰背上,把她砸得生疼,才勉强扶住马鞍站稳,惹得众人目光都投了过来。
  “世子还没上马,露什么怯。”谢辰没去扶他,故意沉下脸,避嫌地走开两步。
  她扬声把这话说给旁人听,又是一阵哄笑。
  “真的吗?!”蔺长星顾不得四下,追上去问。
  “假的。”谢辰直截了当,翻身上马,弯着唇角俯视他道:“能赢吗?”
  蔺长星疼得揉头,疑心自己能把她肩膀撞青,只是人多眼杂,也不好多问,仰头道:“要是真的准能赢。”
  “尽说大话。”谢辰无奈笑了笑:“我被你撞得负了伤,你且自己赢一个给我看看。”
  被她笑容迷得睁不开眼,他道:“要奖励。”
  “陛下有赏。”
  “我要你的赏。”
  那边同队的人已策马过来,谢辰收敛笑意,在马背上稍稍弯腰,轻声撩拨道:“赢了,姐姐给糖吃。”
  蔺长星握紧拳头,二话不说,去唤木耘给他牵马。
  不赢不是男人!
  第48章 夜会  来找罪魁祸首给我上药
  锣鼓敲响, 谢辰与蔺长星分开,队里除她外, 另有几名谢家的悍将,无需她惹风头也得夺得好战绩。
  肩上被蔺长星撞过的骨头,随着手执画杖挥动间,隐隐作痛起来。
  那人走路一贯冒冒失失,今日若不是她离得近,替他挡了挡,他那一跤直直下去准能啃上土。
  谢辰一面策马一面懊悔, 早知道不说玩笑话吓他了,偏他十分想信,明知假的,还要多问两句。
  只是,何止他愿意信, 初听陛下肯应允赢家任何事情, 谢辰想的就是此事。若她想要, 她就一定能赢。
  直到太子细细问她时,她才反应过来, 她所求不过是异想天开, 怎能搬到明面上。
  就算她不要命想嫁, 蔺长星不怕死想娶,有谢家与燕王府在后头, 陛下岂能当场轻率决定此事。
  谢磐作为禁军将领, 随行护卫, 恐怕她话还没说完,二哥第一个上前将她打死。
  周书汶虽卑劣下作,但他是个正常人, 拎得清,想得透彻,家族利益是该放在个人情感之上。蔺长星还年轻,对燕王府的感情并不深厚,又是烂漫的性子,所以他做得到任性妄为。
  可他们不该任性。
  蔺长星奔腾过来,稳稳击了一球给她,本是再好不过的位置,谢辰却有意放水,挥臂空了一仗。
  蔺长星惊讶地侧头,随即皱起眉,忧虑地往她肩背上看去。
  她一定是疼得厉害。
  都怪他笨!
  虽然谢辰方才故意不帮他,但事实也确是如他所想,不知他偷练了什么铁头功,背后竟愈来愈疼。
  由此可见方才他激动成什么样子,出糗把自己绊倒不说,有武功底子的人竟半点没平衡住。
  谢辰再次后悔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调笑。
  对不起,害你空欢喜一场,可我哪敢去讨陛下的“赐婚”,我还想多陪你一点时日。
  一旦闹大,便散场了。
  正是因着蔺长星被她逗过后的神情太落寞低沉,她才哄他,说赢了就给他糖吃。
  她并不知何为糖。
  南州人风流洒脱,她亦不肯委屈蔺长星,有情人之间该做的恩爱之事她都不顾礼义廉耻去做了。
  而不该做的事情,已无在南州的孤勇,自说过让他再给她一些时日后,他规规矩矩再没催促。有时情难自已,只是难为情地松开她,独自到一边去吹风冷静。
  今日格外骁勇的蔺长星,已经击球冲到阵前去,谢辰的目光与马蹄都专注地跟在后头。
  太子阵营里的谢几轲势头飞猛,浓眉大眼,一身耀眼的窄袖紫衣,在马上如在平地般得心应手,避开蔺长星的围堵击进了第一球。
  围栏外的谢家子弟大为欢呼,摇声呐喊,淳康帝坐在看台上,微笑着对一旁带刀而立的谢磐道:“子坚啊,你这个儿子性子野,本事又大,像你。”
  谢磐自谢几轲夺抢风头时脸色就不好看,当即侧身,拱手低头道:“几轲正是胡闹的年纪,若不是太子殿下有意练他,将球击给他,满场高手,哪轮得到他逞能。”
  淳康帝挥挥手,示意他不必行礼,自在些站,“纵使如此,他才多大,将来不可估量。你多花功夫好好教养,日后学有所成,朕封他做个小将军,必然又是一员猛将。”
  谢磐忧心忡忡地垂眼深思,嘴上还是道:“臣谢过陛下。”
  比起兄长与弟弟妹妹,谢磐算是谢家几个里最不会掩饰心思的,平日里高兴便放声大笑,不高兴就竖眉冷脸,不爱弯弯绕绕。因此是个讨喜的性子,淳康帝就喜欢带他在身边。
  他那抹忧虑入了淳康帝的眼,皇帝若无其事喝了口茶,又与高如丰谈了几句场上的局势,才唤谢磐道:“这样好的天气和比赛,朕怎么瞧你不高兴?”
  谢磐神色微变,到底在御前久了,反应极快地苦笑道:“臣是感慨啊,两个徒弟打得平平无奇,传出去还不砸了臣的招牌。”
  淳康帝见他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仰头哈哈哈几声大笑,跟高如丰指了指他,又饮了口茶润嗓,“你啊,你急什么,这才开场呢。贺裁风那小子今儿多半被绊住了,怪不得他,可燕世子有四姑娘在,你还愁他夺不了魁?”
  此言一出,谢磐脸色更苦,却也跟着笑了两声,“辰辰在女子里还算出类拔萃,这样的场合她怎么行,陛下瞧她到现在击中过几球。”
  “此话不假,男女一起打马球,倒是为难女子们了。”淳康帝话音刚落,伴着场上一阵哄闹,扬声朝他道:“怎么着,你徒弟击进球了,总算给你长脸了吧!”
  谢磐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好小子,刚才那一球漂亮,但凡动作拖泥带水一点,这球都与他无缘。
  长星是怎么了,平日里扭扭捏捏放不开,今日如有神助似的。
  谢磐面上朗笑起来,却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辰辰聪明,今日选择不出风头,只在一旁辅佐蔺长星。谢几轲那混账,怕不是脑子里进水,让好胜心糊了眼睛。
  谢磐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下去打死他,趁年轻再重新生一个,生一个女儿才好!
  自开局两球被谢几轲和蔺长星得去,后头毫无疑问的是太子的天下。杏黄的衣袍荡在斑斓杂色中,譬如游龙,矫健如风。
  谢磐高兴道:“不愧是太子殿下,记得臣小时候,还见过陛下打过马球呢,也是这个气势。”
  淳康帝点头笑:“太子这半年来勤政,许久不打马球,还算没荒废。”
  蔺长星打着打着就灭了气焰,他在这么拼也越不过实力查,对手的肃杀之气压得他毫无还手之力。本该是主力的谢辰又被他“重伤”,没发挥大作用。
  绕是如此,为了谢辰也不能轻易放弃,汗血马驰骋于鲜衣纷飞间,拿袖将汉一擦便又追上去。
  个把时辰过去,赛事结束的锣声鼓声响起,输赢已定,自是太子队夺魁。队里的人个个讨了奖赏,雅人要字画古玩,俗人要宅院首饰,连太子也得了卷孤本字帖。
  作为仅次于太子队的队伍,谢辰这队表现的也不差,蔺长星击进两球,旁的儿郎亦有所获。
  虽讨不了赏,淳康帝仍给了赏赐鼓励。众人赏完,轮到蔺长星时,皇帝笑道:“东西你是不缺的,不如封你做个官练手,好过成天游荡。”
  蔺长星朝太子看去,见他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大喜道:“多谢陛下。”
  皇帝道:“就去巡防营吧,当个巡城小将。”
  蔺长星喜滋滋地应了,巡城也不错啊,骑马看花,还能管管秩序。
  殊不知周家的人笑不出来,巡防营的前任统领,前不久因徇私舞弊被太子撤职,此位置正空着。谢家想安插人手进去,周家亦是胜券在握,没想到两家抢了许久,最后便宜了燕王世子。
  陛下嘴上说是巡城小将,可既然把他这金贵侄子安排进去,便不会再派人压他一头。无论封他个什么,这巡防营都是皇家的了。
  太子不动声色地观察下头的人,听得淳康帝逗蔺长星道:“后日的围猎好好表现,否则,这官也是会跑的。”
  蔺长星挠挠头,应了。
  晚上众人只是如常吃了一顿,而最让蔺长星心所向往的篝火晚宴,听说要在围猎那夜才有。
  宴罢,蔺长星微醺回到房里,木耘早备好热水,他不习惯被伺候沐浴,将人都打发下去,打着哈欠浸在桶里。
  进了巡防营,终于是有正事干了,太子方才的交代他也听明白了。意思是京城治安不容小觑,坐稳了这个位置,今后才好往上升。
  做官是好事情,只是可惜,今日打马球算不得赢。他已经全力以赴,却连谢几轲都打不过,更别说太子殿下,让姐姐失望了。
  而她说的糖,无论是什么,估摸着都不会给了。
  疲乏交着沮丧,蔺长星昏昏沉沉睡过去,再醒时水已经凉了,冷得他一个激灵,擦干身子回了内室。
  外头人正收拾净房,熄烛关窗,他百无聊赖地等着,打算人声静下后再去找谢辰,问问她肩膀还疼不疼。
  顺便撒撒娇,让她别对自己失望,围猎那日他肯定会好好表现的。
  谁知才往里走到帐前,便发觉里头有呼吸声,先是怔然,随即恼火,一把掀开帘子:“放肆,谁让你……”
  他话没说完就愣住了。
  里头竟是谢辰。
  谢辰抱膝坐着,穿了身黑衣,等他等得睁不开眼,犯困地蹙眉道:“嘘,安静点。”
  蔺长星乖乖点点,欣喜若狂地跑去将内室的门关严实,又返回来蹲在榻边,仰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谢辰柔声道:“总是你找我,我难得也想来看看你,怎么那样凶?”
  她说的是刚才,他掀开帘帐时的表情,杀气腾腾的,满目戾气,好像打算话说完就把她掐死。
  她从未见过他那副模样。
  现在倒在地上蹲着扮乖,手搭在她腿上,眼睛亮晶晶的,一直傻笑。
  他不好意思地说:“方才不知道是你,还以为他们又给我安排人伺候。”
  谢辰眉一挑,抓住了关键:“又?”
  蔺长星忙着解释:“之前在王府母亲替我安排了一个女子,我没收,后来就没有过了。”
  谢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并不接话,他立即举手道:“我发誓,我碰都没碰她,不然刚刚也不会生气。姐姐,我很乖的,而且很忙,平日里根本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谢辰复述:“没有吗?”
  “真没有。”他眸光清澈地看着她,似乎是个再干净再坦然不过的少年,身上不染一尘。
  谢辰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一本画册,俯身在榻边,低声问他:“那这是什么?”
  蔺长星一张俊脸霎时红透,难堪里又带着羞赧的笑,嘿嘿几声,起身盘腿坐在她身边,没好意思说话。
  就挺突然的,演得好好的,突然被拆穿,不知道怎么接下句台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