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
  帝都的天寒冷肃杀,刮着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刺骨北风。
  下机前,洛怡被男人套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宽大的帽子,带着软软的貂毛,将整张小脸都罩住,简直是全副武装。哪怕如此,刚下飞机还是被吹的通透,鼻尖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冷不冷?”江慕白只是搂着她,两人身后跟着江朗,拉着简便的行李箱,洛苏早已跑到几人的前面。
  洛怡大眼睛睁得炯亮有神,她摇摇头,“不冷,就是凉快,我好像被人丢进冰箱里了。”
  江慕白低沉的笑起来,更加收紧抱着她的力度,“看来是真的没冷到,还会开玩笑。”
  来接机的是老爷子的警卫员,一身军装,站的标杆溜直,不苟言笑,很是严肃。
  第一眼认出的是江朗,毕竟共事多年。
  他几步上前,对着那对年轻的男女问好,“少爷,少夫人,你们可来了,老太太一早上起来就在家里念叨。”
  江慕白对眼前的中年男人有些印象,小时候过年江父江母都会带他回来。当年这位少校还是个大头兵,因为他个子高,他最喜欢骑在他的脖子上,和警卫排的战士们打雪仗。
  岁月催人长,晃眼经年,往事还历历在目。
  “陈叔,好久不见。”
  陈鲲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自己,也不由感慨,“少爷,若在别处相遇,我真的认不出你。”
  谁说不是呢。
  “有话咱们回去说,江老和老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江朗放好行李箱,提溜着满脸好奇的洛苏,塞进后坐,“先生,太太,上车吧,外面怪冷的。”
  洛怡搓搓手,她还是头次坐军车,多少有点新奇。
  江朗和陈鲲深深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左肩与右肩在冰天雪地里用力相碰,恨不得撞出火花四射。
  他们曾经是同事是兄弟,共同训练共同生死,许久未见,好生想念。
  陈鲲开的是中央首长专用车,挂着军牌,一路风驰电挚、畅行无阻。
  军属大院在一处山上,大冬天的下了一场雪,陡峭的斜坡子很是要命,抓地差一点的轮胎也上不去。
  门口执勤的警卫员做了例行检查,这才放行。
  江半城的一生可以说的上传奇,从小兵做到将军,一路铁血峥嵘,任凭外界狂风骤雨,位置更替,却始终无人能动摇他的位置,堪称军中定海神针。
  洛怡对未成见过面的江爷爷很是敬仰,一直都以为会是个很古板严肃的老人家。
  没想到见了面虽有军人的铁血却无铁面,很是和蔼可亲。
  进屋后,江奶奶更是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来前,洛怡对江家这几代人都做过了解,江爷爷有三个儿子,老大年纪轻轻还没成家就为国牺牲,老二江建业没有继承父亲衣钵,而是从文在教育厅工作,膝下一女,老三江建国从商。
  人到了老年盼的不外乎是儿女绕膝,可天不遂人愿,江家男孙三个都出在老三江建国家里。
  老大江慕城尸骨无存,老二江慕青在军中滚爬打滚,至今未娶,老两口的所有希望都在江慕白的身上,总是希望能传下一丝香火。人上了年纪,总是隔代亲。
  前些年江慕白也是不开窍,死活不愿意成家,如今总算娶个美娇娘回来,江家爷奶哪有不打心里高兴的。
  “洛洛啊,小三对你好吧?”
  江奶奶叫张秀芬,退休已有很多年,平时没事侍弄些花草,倒也自在。
  洛怡很喜欢江奶奶的性格,声音清亮,没有丁点垂暮之感,做事干练有条理,年轻时应该也是个有脾气的。
  “奶奶,他对我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简直是恨不得把她宠坏。
  “小三这孩子,打小就内秀,粉雕玉琢煞是可爱,比他两个哥哥加一起还要讨人喜欢。”张秀芬带着回忆和向往,七十来岁的人了,保养的再好,也遮不住岁月留下的痕迹。
  老人家平时没事,最喜欢做的还是拿着相册回忆回忆往昔。
  洛怡脸上的笑容便没断过,她比江慕白小,很遗憾没能参与到他的童年,认真的听江奶奶讲男人小时候的趣事。
  江慕白和爷爷进了书房,江朗陪在一旁。
  江半城坐在木椅上,睁着虎目,目不转睛的把小孙子从头看到尾,老怀大慰的点点头。
  江小三能有今天,不在父母教育,靠的全是自己敢闯敢拼。旁的没什么好担心,只叮嘱道:“对人家姑娘好些,小小年纪跟着你遭了多少罪!”
  这是江爷爷开口对小孙子说的第一句话,江慕白点头受教,对此他也觉得很对不起妻子,婚后接二连三出事,是他没有护住她。
  “爷爷,解毒剂现在可以投入临床使用了吗?”
  江半城点点头,“我已经约好了时间,明天上午十点,你带洛丫头去一趟科研院找李文清博士。洛丫头中毒这件事,说来也有好的一面,至少给我们研制解毒剂提供了宝贵时间。”
  江慕白苦笑,“我只盼着以后这种事能冲着我来。”
  “没出息。”
  “爷爷,你刚刚还说让我对老婆好点,现在又嫌我儿女情长,您可真难侍候。”江慕白姿势随意的坐在下边的客椅上,和爷爷说笑。
  老爷子家里的茶总是最好的,口齿留香不说,入喉还回味无穷。
  江半城敲桌子,语重心长的道:“感情是相互的,你不可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护她,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你得给她留出成长空间,洛丫头还有很多可塑性。”
  江朗在一旁会心的笑,江太太也是这么和江先生说的。
  “爷爷,你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伤在她身上总比伤在我身上来的更痛。”
  江半城神色一暖,这个傻小子是真的动真情了,挺好。
  “你有没有想过,伤在你身上她是不是也比你更痛呢。”
  江慕白垂眸看着碗里的茶,“所以,我要扫清前方所有障碍。”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孩子,你太优秀了,总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想要取代你的位置,人之一生过了一山还有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