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无皮相
  “你别怕,没有人会瞧不起你,我不会,大家都不会。”
  齐孤鸿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否能够真的消除掉金玢的恐惧和自卑,但在说完这句之后,齐孤鸿便毫不犹豫地两步来到了金玢面前,他轻轻掀开金玢的被子,拿过床头的水盆和药箱,金玢的情况并不乐观,齐孤鸿忍不住在心中埋怨家中门徒,心说好歹还都是蛊医,怎么就这么照顾金玢?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应该是金玢不肯让他们包扎,齐孤鸿有些无奈,包扎的过程让他想到自己当初在西洋学医时的经历,只是那时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给自己那从未出现过的母亲治伤……
  齐孤鸿强迫自己随便想些有的没的闲事儿,拽出来个鸡毛蒜皮的念头在心里无限放大,不是闲的,齐孤鸿就是想随便找点儿什么转移自己的思路,他不敢让自己去注意金玢的伤,虽然之前也问了几次,可金玢始终顾左右而言他,打定主意是不肯告诉齐孤鸿,而他又想不明白,金玢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这里、这,还有这儿,都断了……”齐孤鸿按着金玢的小臂和肋骨,“别的地方呢?还有哪儿觉得疼?”
  “没了。”
  “你这几日一直都在床上?翻身了吗?我扶着你下来走走,说不准还有哪儿有伤,伤筋动骨是不敢怠慢的!”
  “我说了,”金玢的语气已经柔和了不少,却还是没有配合的劲儿,她打了个哈欠道:“没有。”
  昏暗的房间里,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齐孤鸿看不清金玢的目光,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恼怒,嘴唇哆嗦了两下之后,忍不住对着金玢嚷嚷道:“怎么?连治伤你都不肯?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照顾周全,岂不是在连累别人!”
  金玢鼻子里好像是哼了一声,她不是故意惹齐孤鸿生气,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心说自己这么多年来一个人也活得好好的,她明白齐孤鸿的顾虑,听起来好像是生怕自己老了身体不好会拖累他,这是寻常子女都有的心情,但齐孤鸿忘了她可不是寻常的娘,说不上她和齐孤鸿谁活得久呢,更何况……
  “还有你这皮肉,你这伤口这么捂着是要烂掉的……”
  金玢的思绪被齐孤鸿的嚷嚷声打断了,而齐孤鸿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金玢的胳膊。
  这伤口看起来,有些不寻常……
  不等金玢阻拦,齐孤鸿已经冲回自己的房里抱来药箱,他点起煤油灯,带上了口罩,拿出酒精和纱布,金玢吓得怪叫一声,“你干嘛?你这是要解刨我吗?”
  “那叫解剖,”齐孤鸿的声音自口罩后面闷声闷气地传来,他也懒得对金玢解释,一脸严肃地拿出镊子和手术刀,“你会疼么?不会吧?”
  “你这什么意思?”
  齐孤鸿没有回答,金玢不由得有点儿心慌,无奈她的情况实在不乐观,齐孤鸿刚刚说的还算轻的,那是这几天多少恢复了一些,要知道她刚从房顶上摔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每一根全须全尾的骨头,说是颈骨寸断也不为过,现在就算想要挣扎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齐孤鸿拿起手术刀对着她的伤口便横切开一刀几寸长的刀口。
  “我说了我没事儿,你这是要干嘛?”金玢动不了,嘴上一刻不停,只是她的语言根本无法阻拦齐孤鸿,甚至于……金玢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兴奋之类的神色,知道此事怕是已经没人能阻挠他。
  “心跳别那么快,别紧张,会……”齐孤鸿本想说会大出血,但是看到金玢伤口的情况后,他的话便咽了回去,就像他刚刚对金玢提的那个问题,现在齐孤鸿已经得到了答案——
  金玢不会疼,也不会出血。
  情况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却也是不想承认的,而金玢的表情也给了齐孤鸿肯定的答复,金玢的确不一样,当齐孤鸿切开她皮肤的瞬间,他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听说的一个故事,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德国老师曾给他们讲过一个笑话,说某地的农民说发现一具怪兽的尸体,请他来解剖,最后发现只是一场乌龙,齐孤鸿想着那位老师,真想请他来瞧瞧金玢。
  看看这长生不老的身体。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这算是在拿手术刀逼我么?”
  “不算,我知道你也不怕。”
  齐孤鸿望着那伤口下面密密麻麻的蠕虫,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金玢不需要他帮忙疗伤,如果有这些蛊虫在下面的话,金玢的伤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痊愈,他恍然意识到金玢刚受伤的时候肯定更严重,自己眼下看到的情况已经算是愈合了的。
  “就算说了也解决不了什么,不过,”金玢顿了顿,“我想,如果知道了的话,你倒是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死了。”
  金玢始终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状。
  人生的前五十多年,金玢过得无比快乐,她在发现自己不会老也不会死后,起初真是潇洒得意了一阵子,尤其是当她发现宫中那些曾经瞧不起她的妃子逐渐老去时,金玢甚是快乐,但后来宫中渐渐有了不好的传闻,声称她是用了什么妖法,起初还有皇帝因为想要从金家得到返生蛊而处处保护她,直到先帝身体每况日下时,金玢立马想办法逃出宫。
  之后的生活虽然居无定所但也快活,金玢像是报复一般,疯狂施展她的美色,毕竟,当年的她虽然不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是过人一等,无奈在繁花似锦的宫中,她的美貌就像是无人问津的野花杂草,金玢疯狂地渴望爱,什么仁义道德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金玢就是想看到每个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第一次死亡,对金玢而言绝对是作死,她同时与两个男人有染,因第三个爱慕者吃醋而将她告发,其中一位正房太太雇人将她抓进破庙里,百般蹂躏之后割破了她的喉咙,放她在破庙里等死。
  “好像有二十多天,我以为我会死,毕竟当时已经没办法喘气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