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哪般?1
  但这只是外人看到的。落在叶轩臣眼里的,是她抬起下颌,讥讽地看着面前英俊男子的样子:“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评论吧?”
  她这话说得一点也不过分。她是即墨家和长孙家的血脉,是两大家族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莫追究其他身份,光是身世就比叶轩臣高上一大截。
  而叶家和即墨家的联姻,是叶家用一个人情要来的。
  也就是说,两人之前的婚约,即墨千歌有绝对的主导权,不管她做出什么,叶轩臣都没有资格抱怨。
  本就是你像一条巴儿狗一样摇尾乞怜求来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嫌弃?
  “千歌,你当真这么任性吗?”叶轩臣望着她,目光卑微而绝望,一如曾经的她。
  即墨千歌凝视着这双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前世自己的影子,然而看了半天,也只能失望地摇了摇头。
  在这双眼睛里,除了虚伪,就只剩下贪婪。
  太恶心了,即使到了这种境地,还在算计着自己不应得到的吗?
  看着她的动作,叶轩臣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盯着她,继续自己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说辞:“你难道忘了,当初在皇家中学的时候,是谁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就算抛开身份也愿意?”
  “你可以说那是年少无知,那么现在呢?你不肯听我一句解释,不肯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你的脑子里就只有身份和地位吗?”
  一句句质问听起来铿锵有力,让人不由想象着说话人是如何的声泪俱下。
  如果这场戏里的男女主角颠倒一下,又该是一部恶俗却叫座的感情剧了。
  看着叶轩臣动情的表演,即墨千歌笑靥明媚如花,双手抱臂,蕴着浅浅轻笑的眼眸中寒霜锐利。
  “这些其实都是误会……”她低下头,故作无奈地轻声道,却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原型。
  “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何?”
  她从不否认劣根性的存在,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十全十美,她有近乎偏执的一面。
  她不容许任何人肖想她所拥有的、将拥有的和所觊觎的,甚至不允许有人去破坏她所要毁灭的。
  她所拥有的东西,只有她才能守护;她所看上的猎物,只有她才能染指。
  说白了就是狂妄自大外加轻微中二病。
  在这个京城,谁敢拦她,谁又拦得住她?她是女王,蛰伏在华美外表下的,是沐过修罗场鲜血的灵魂。
  叶轩臣被她问得语塞,呆愣半晌,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是啊,她就是这样我行我素,又会怎样?
  她是即墨千歌,是那个锋芒耀眼、手握数十个知名品牌,和锦程国际有着紧密合作的商业天才;是手腕强势、将所有对即墨家虎视眈眈之人都玩弄在掌心的残酷猎手;亦是大众面前噙着三分疏离七分和蔼笑意,常以即墨家名义为国家捐款的公益女神、第一千金。
  她嚣张,却偏偏嚣张得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找到弱点。
  “叶轩臣,你以后还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毕竟纤仙她才出事不久,我们又早解了婚约……”即墨千歌垂眸,纤长的睫羽遮盖住了眼中的冷意,只留下眉宇间那股极具迷惑性的尴尬和局促。
  不知真相者还在感叹着刽子手的美丽动人,知道真相的人却被刀尖抵着喉咙说不出话来。
  叶轩臣气得差点咬碎一口牙,勉强保持着风度道:“的确是我唐突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话如果这么说了,那就意味着,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无理取闹。身为一个男人,考虑事情还不及一个女人慎重,可想而知他以后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更重要的是,这句话还把他想开口要求即墨家出手帮助叶家的意思堵了回去。以后想要再开这个口,怕是就难了。
  所以话音未落,他就急匆匆地逃离了现场,生怕再多待一秒,自己就会装不下去。
  这一次交锋,他输得很狼狈。
  即墨千歌望着他慌忙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深远。
  叶家……在这一次开口失败后,估计就该彻底无援了吧?
  既然都已经想到要找即墨家帮忙了,说明事情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白家已经对几家人失去了信任,他们肯定伸手要不到东西了;李贺兰一家更别说了,病的病,残的残,唯一健全的也去吃了牢饭,连自保都难了,还哪来的精力帮助他们?
  白家人最喜交际。在生意场上,数白家人表面朋友最多,自然,手下的爪牙也最多。
  她忽然改了主意,想先把狼主人和他的恶狼们隔离开,看看狼主人没了恶狼护佑,该有如何羸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可不相信这句话。她要让白家,土崩瓦解。
  手指不自觉收紧,在手臂上勒出红印。即墨千歌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去。
  就在教学楼门口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蓝少?”即墨千歌看着面前温文尔雅依旧的男子,似乎并没有过多的诧异。
  “即墨同学,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蓝少霖脸上依然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连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眸也和从前一样,柔和深邃。
  蓝家失势后,他过得一样很好,甚至,比从前更好。看来,他还有很多深藏不露的地方,或许可以尝试合作。即墨千歌心底盘算着。
  “好。”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在得到她的同意后,蓝少霖镜片后的双目划过喜色,他拽着即墨千歌的手腕,不由分说便往学校后花园走去。
  即墨千歌似乎并没有介意什么。明明她最不喜这种强制的身体接触,到了蓝少霖这,却并没有不适的感觉,反倒……有些依赖?她很意外自己的身体反应。
  见即墨千歌安静得过分,甚至自然得连一点抵触都没有,蓝少霖眼中越发深沉,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心中逐渐成形。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即使走到了后花园,也并没有放慢分毫。
  即墨千歌见状,挣脱开他的手,停下脚步道:“蓝少有话就直说吧,虽然我不介意,但也不想别人误会什么。”
  “千歌,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五岁以前的记忆?”蓝少霖松开手,当下也顾不上注意称呼,有些焦急地问道。
  “五岁以前?”即墨千歌微微蹙眉,随后很快松开眉头,眼中只余下淡漠一片,“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蓝少霖却并没有因此失望,竟大胆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迫切道:“我需要一个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也许,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知道了,于我于你又有什么用?”即墨千歌脸上的笑容微微噙着冷意,似乎在不满他的无礼。
  “我可以告诉你你身上的秘密。”蓝少霖推了推眼镜,一字一顿地道。
  即墨千歌心中一动。难道说,他知道自己五岁前的记忆?
  但,他不比她大多少,她五岁时,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他能知道些什么?
  她眯了眯眼,冷静异常:“我凭什么信你。”
  “能告诉你记忆的,只有我,也只会是我。”蓝少霖淡然地笑了笑。
  即墨千歌犹豫片刻,轻轻颔首。
  “果然是你!”在得到她的肯定后,蓝少霖的目光倏然亮了起来,笑容里也染上了几分真情。
  “我?我是谁?”即墨千歌蒙了。
  她不是即墨家的人,还能是谁?即墨家从来没有替人养孩子的善心,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我有一个妹妹,叫做蓝纤羽,那是我妈妈亲自给她取的名字,你知道吗?”蓝少霖看着她,目光有些热切。
  即墨千歌唇角一颤,僵硬地颔首,心里感叹着人世间的天雷滚滚。
  话都问到这地步了,她怎么听不出话外之意?只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遇到这么狗血的剧情。
  不过也是,自己连重生都历过,连异能都见识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惜,妹妹一生下来便身体孱弱,出生多久,就因为先天性毛病而早夭了。”蓝少霖垂下眼帘,眼中深藏压抑已久的伤感。
  蓝纤羽,一个如天使般纯洁脆弱的名字,生生在人的心底撕开惋惜和心痛。
  “但这些事,是我前不久才知道的。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纤羽其实已经夭折,那是因为在我身边,依然有一个妹妹.”蓝少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即墨千歌,眼底浮现出记忆里不敢触碰的一幕幕。
  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一直对“妹妹”那么好,后来才明白,她是将对早夭小女儿的爱全部倾注到了她的身上。
  “那我什么会到你家去?”即墨千歌挑眉。她也希望通过了解即墨家当年发生的事,推测自己当年的记忆,但所有有关当年的蛛丝马迹似乎都人间蒸发了,任凭她用什么方法,始终无法窥得一二。
  “当时,即墨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外界利用你的出生大做文章,恐吓和要挟数不胜数。所以,即墨家希望能将你托付给别的家庭,好安全地度过童年。”蓝少霖回忆着当年的事,眼神透过即墨千歌,凝视着时光里那个泛黄的纤小身影。
  “可是,即墨家主不放心把你送到寻常人家,让你离开他的视线,又要找到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为此焦急了很久。”
  蓝少霖顿了顿,接着道:“恰巧,我母亲丧女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开来,而即墨家主已经通过特殊的渠道了解到。当时即墨家和蓝家关系还没有这么微妙,他便暗地里找到了我母亲。”
  “我母亲是曾经名满京城的叶家长女,也是华夏唯一一个年纪轻轻却获过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天才女作家。”蓝少霖提到自己母亲的时候,眼里划过不可遮掩的自豪,随即被痛惜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