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个鬼学校,不用上课的吗?”黄河远转过去问俞飞。
  俞飞摆了摆手,示意黄河远下课再说。
  黄河远烦躁地转过去,心想至于么,连自修课都不敢说话,怂包。
  下课后,俞飞才说:“刚开学,明天军训。要训七天,训完了才开始正式上课。”
  黄河远:“……”居然还有军训!
  “你是不是无聊啊?”俞飞说着,递给他两本英语笔记,“一本是语法本,还有一本是课堂笔记。你最好现在就抄起来,英语老师很凶的。”
  英语老师名叫陈思柯,英语教研组组长。据俞飞所说,是个灭绝师太般的中年妇女,极其重视学生的英语笔记。高一的时候,不知多少学生因为笔记没认真抄的关系在走廊罚站。
  “呵。”黄河远心中不屑,但还是接过了笔记。他非常讨厌写字,抄是不可能抄的,去打印店敷衍一下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住几零几?”黄河远问。
  俞飞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答道:“507。”
  晚上九点,严辉依次发了军训服,枯燥乏味的一天终于结束,黄河远去超市买了牛奶和零食。
  牛奶给自己,零食给俞飞,还笔记的人情。他不喜欢欠人,别人给他点什么,一定要立马还清。自然,要是别人欠他,他也不会客气。
  回到宿舍楼,黄河远拿着薯片推开了507的门。
  打开门的瞬间,宿舍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黄河远抬眼张望,大部分的人都上床了,下面只有一个人,正裸着上身,拿毛巾擦微湿的头发。
  第一眼黄河远并没有认出他是谁,直到看见了他的手。
  那只漂亮的手抓着毛巾,关节有些红,虽然没有戴表,黄河远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前同桌!
  原本黄河远看他裸着上身还挺淡定,一发现他是白云间,头皮立刻就麻了。“啊噫,你怎么不穿衣服?”
  白云间:“……”
  “噗!”上了床的同学预感到有好戏看,默默把头凑到了护栏上。
  白云间刚洗完澡,他从来没觉得在寝室光着上身有什么不妥,至少他穿了裤子。
  但黄河远的眼神像在看街头暴露狂。
  所以哪怕身上还有水珠,白云间还是套了一件柔软陈旧的黑色睡衣。刚转过来就听黄河远问他,“喂,俞飞人呢?”
  白云间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不住这里。”
  黄河远很确定他进的是507,难道俞飞骗了他?
  “他住哪?”
  白云间偏过头,淡淡开口:“她住女寝。”
  黄河远:“……?”
  “噗哈哈哈哈!”上铺看好戏的一胖子终于笑出了声,探头探脑地说:“俞飞是女的。我们高一几乎全部认错了。你找她什么事儿?”
  “没事。”黄河远手中的薯片变得烫手起来。
  如果俞飞是女生,这薯片就不好送了。虽然他已经六年没上学,但他一直记得小学女同桌发现自己的书上被人写满了“xx喜欢黄河远”后,伏案大哭的情景。小学生的恶意无聊又伤人,他不确定高中生是不是也这么无聊。
  “我不是来找她的。”黄河远将薯片往白云间桌子上一掷,“早上换位置,我不是针对你,懂?”
  白云间擦头发的动作一滞,似乎在酝酿什么话。
  黄河远等着他老实巴交地说懂。
  “拿走。”白云间说,“我喜欢原味的。”
  “……”黄河远气得噘嘴,“我管你,要不你扔了!”
  说完,黄河远甩上门,插着口袋走了。在他心里,只要造型摆得够快够酷,尴尬就追不上他。
  黄河远走后,507爆发出一阵闷笑。
  “新来的转学生真狂啊。”班长徐不倦咂咂嘴,“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徐不倦又说不上来。
  “你们谁要吃薯片?”白云间问。
  众人意动,纷纷表示可以来一口。
  “什么口味的?”
  白云间:“海盐巧克力味。”
  “……打扰了。”
  “刚刷过牙,下次一定。”
  “超市那么多口味,转学生精准地买了最难吃的。”
  白云间盯着薯片看了几秒,将它扔进了柜子最深处。
  第3章 朴实无华失眠夜
  “快熄灯了,那转学生还没回来吗?”
  黄河远站在504寝室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出于好奇,他没有打开门进去。
  “回来了,你看他军训服已经扔在桌上了。”
  “呵呵,可能懒得看见我们。毕竟他很高贵,我们不配嘛。”
  “那是他对女生说的。女的不配,男的配啊!”
  “噢,白云间配!”
  黄河远:“……”
  此后又是一阵嘎嘎的笑声,听得黄河远青筋暴起,想打人。高中生和小学生居然没什么区别,都他妈八卦。
  “他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
  “不知道,估计是个学渣。”有人压低声音,“我听说他是买进我们班,花钱感受学习氛围的……”
  真是越来越离谱,明明是你们学校争着抢着挖了他这个天才!黄河远不想再听这些人胡说八道,踹开门进去了。
  他一进门,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假装各自有事要忙,直到熄灯也没人说话。
  洗漱完,黄河远不情不愿地爬上床。
  他习惯裸睡。脱个精光,再戴上眼罩,拗了一个高难度姿势开始冥想。
  一片巨大的叶子漂在湖面,他躺在叶子上,叶子仿佛母亲的怀抱,随着水流轻轻摇晃,头顶是辽阔的蓝天白云。
  白云。
  白云间。
  黄河远皱了皱眉,脑子像中了病毒,冥想画面被一股神秘力量强行替换成了白云间沾着水珠的上半身。干净白皙的皮肤,没有很夸张的肌肉,水珠蜿蜒流过浅浅的马甲线。
  该死。
  黄河远中断思绪,借着走廊的微光看自己的肚皮。他也很白,但是没有肌肉,是毫无起伏的一块平板。
  肌肉会有的,不用羡慕别人。黄河远再次闭上眼睛,将脑海里的蓝天白云替换成夜幕星河。
  这次没有出现意外,黄河远满意地夹着抱枕蹭蹭,准备进入梦乡。
  可惜,这一天注定跌宕起伏。开往梦乡的小车在路上发生了惨烈的车祸——寝室有人打呼噜。
  刚开始,只有一个人打呼噜,不响,轻微的鼻息有节奏地起伏着。那时候黄河远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新奇地用脚趾头打起了拍子。
  过了十几分钟,呼噜声变得激昂起来,音高和音量大幅提升,黄河远试图寻找其中的规律,但呼噜声千变万化,时而震如雷霆,提神醒脑;时而戛然而止,仿佛气绝;时而宛转悠扬,连绵不绝。
  黄河远听得心浮气躁,套上衣服裤子,噔噔噔下了床。
  “喂。”黄河远摇了摇呼噜魔王的床栏,“你打呼噜,吵死了!”
  呼噜魔王含糊地嗯了几下,翻过身朝着墙壁,魔音般的呼噜消停下来。
  黄河远爬上床,好不容易酝酿出少许睡意,没想到呼噜声卷土重来。
  这次甚至升了级,是两人份的交响乐!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宛如克苏鲁的呓语,黄河远捶了几下床板,失控疯狂了。
  这鬼地方连猪都待不下去,地狱也不过如此!
  半夜一点,黄河远背上小书包,炸着毛踏出了寝室。
  走廊光线昏暗,冰凉的秋风掠过身体,越靠近楼道风越大,黄河远一路摸索下去,走到了一楼。
  月色清寒,花坛旁边有一排黄澄澄电话亭,黄河远拿起话筒,突然想起他没有买电话卡。冷风拂面,顿时鼻子发酸,眼睛浮起一层薄泪。
  他很清醒地意识到,哪怕打通了电话,黄振华也不会管他。他老爸无法理解,睡不着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他在家从来没有失眠过,十一点前安逸入眠,连噩梦也很少做。现在好了,黄振华亲手把他扔进了一个沉浸式噩梦,不管他怎么样,都醒不过来。
  在这个学校根本交不到朋友,已经高二了,他们都有自己的朋友了。他只是一个新鲜的八卦而已。再说了,他也不需要朋友,王者注定是孤独的!
  委屈过后,破罐破摔的豪气顿生,黄河远撂下话筒,擦擦眼泪,翻过栅栏,直奔寝室楼后的围墙。
  他黄河远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怎么能被这四面高墙磨去锋芒!
  黄河远极速助跑,健步起跳,伸长的手臂还未够到围墙顶,便咚一声落了地。
  这墙看起来矮,翻起来可不容易,黄河远蹦出一脑门汗也没能翻出去,嘟起嘴巴跺了跺脚,简直要掉眼泪了。
  就在黄河远要哭不哭时,一只人字拖从天而降,吧唧掉在了他头上。
  黄河远吓得眼泪回流,连着退了几步。
  不多时,又是一只拖鞋从围墙那边飞了进来。
  黄河远:“……”
  围墙的边缘搭上了两只手。非常男性化的手,手掌宽大,指头粗长,手背青筋纵横,充满了力量感。
  这人是谁?首先,排除白云间,他的手比较秀气。其次……好吧,除了白云间,他也不认识其他男生了。
  只要不是白云间,黄河远就能淡定应对。两手插裤兜,身体歪斜,微微抬起下巴,拗了一个“我静静看你作妖”的帅酷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