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乱臣的主意
  徐盛这辈子没有统帅过六万大军,
  一来东吴很难凑出这么多兵马,二来他只是一个斗将,并非能调度三军的统帅,
  可他相信自己要是有机会统帅这么多的兵马,最少不会上阵去跟地方单挑。
  看年少的公孙渊手握长戟,嗷嗷大骂令自己出战,已经白发满头的徐盛哈哈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
  “公孙恭是不是死了,竟让尔这孺子出来叫阵?
  若是文向杀了汝,岂不是让人说文向以大欺小,若是还想要项上人头,就赶紧有多远跑多远吧!”
  申耽可以见过邓铜的发挥,邓铜官不大,武功不强,却凭着一手文斗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他已经看出辽东军出了问题,压阵不是老城稳重的公孙恭,而是这个看上去跟司马师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还是个暴脾气的少年。
  申耽虽然口才远远比不过邓铜,但是骂暴脾气的公孙渊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公孙渊见汉军总共不到两万人,居然不据城,还敢如此挑衅自己,更是暴跳如雷,全然丧失了理智。
  在辽东横行无忌的公孙家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他立刻命令卑衍和杨祚出击,今天说什么都要把贼人的首级取来。
  杨祚虽然贪婪了些,可之前看汉军结寨自守,箭矢无穷无尽一般,也不禁吓得面无人色。
  刚才公孙渊跟傻子一样嗷嗷喊着要冲锋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本来以为公孙渊不过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公孙渊居然还真想扔下数万大军冲上去!
  鬼知道当年公孙康英雄一世,自己的儿子居然是这副德行,
  早知道,就不该奉他为主!
  这种人怎么能统帅千军万马。
  杨祚赶紧哭着从身后抱住公孙渊:
  “将军使不得啊,将军使不得啊。”
  虽然战斗还没有打起来,可看着公孙渊这种作战风格,杨祚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公孙恭是对的,
  汉军明明有这样强大的弓弩,这样精良的铁甲,为什么要直接放弃敖仓?
  刚才高句丽兵的冲锋刚刚杀到面前就被铁甲兵杀的血肉模糊,汉军的铁甲兵甚至没有付出哪怕一个伤亡。
  那些汉军弓弩手配合非常默契,只要敌人的冲锋不停止,对面的箭雨就不停止,
  背靠荥阳这座中原的冶炼粮草重镇,他们是准备凭借装备的力量狠狠碾压公孙渊。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将军,我们不如先撤回河北,再做决定吧!”
  杨祚这是真的老成持重之言,
  只是这次过河,公孙渊为了展示自己踏平中原的决心,已经破釜沉舟,
  这六万人云集此地,岂能说退就能退回去!
  “跑?为什么要跑!?”
  年轻的公孙渊这是第一次上阵,他真的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局势已经开始有点不对了,
  他疯狂地怒吼道:
  “放开我,我们有这么多人,咱们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杀个片甲不留啊!”
  司马师看着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公孙渊在阵前上蹿下跳的丑陋模样,脸上露出了非常镇定的笑容。
  “将军,对付这种蠢物,我不想等了。”
  徐盛也肃然道:
  “末将早就不想等了,末将请率军突击,杀地他们片甲不留!”
  如熊虎一般强壮的申耽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那些已经有点乱了方寸的辽东兵,轻轻舔了舔自己的一口黄牙。
  “好啊,本将也不会什么算计,
  让出敖仓已经算是先让一步,
  既然他们不识抬举……杀,跟老子杀!”
  众目睽睽之下,汉军的弓弩手开始缓缓让开,
  申耽、徐盛、司马师等人都全身披上铁甲,直接放弃结阵,开始缓缓向公孙渊的大军靠拢过去。
  还在争执的公孙渊和杨祚看着放弃结阵,开始缓缓向己方靠近的强军,登时面露喜色。
  啊哈?
  怎么回事?
  汉军开始动了?
  六万辽东军在声势上远远超过了汉军,
  汉军最好的方法是据城死守,第二就是结阵自守。
  而现在汉军居然抛弃了一切防守,以劣势兵力硬要跟自己决战?
  他们是疯了吗?
  “辽东的儿郎听着,
  公等都是大汉良善,被迫从贼为乱,大汉天兵在此,若是尔等不想死,速速跪在两边——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声咆哮,徐盛早就忍耐不住。
  他在当年败给张辽之后已经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打过胜仗,
  面对周围黑压压的敌人,徐盛心中起了一团灵光。
  张辽当年面对我们的时候,应该就像我现在面对这些人一样。
  勇者无敌,我看你们谁能挡我!
  徐盛一马当先,申耽也不甘落后,
  司马师看着汉军的洪流向公孙渊的大军杀去,心中也是热血澎湃。
  父亲,你看到了吗?
  我现在也在为大汉迎战强敌,你老人家……
  一定很欣慰吧!
  辽东军从来没见过这种劣势兵力朝己方优势兵力猛扑过来的作战。
  他们公然不惧,立刻结阵,铁甲兵在前,披甲兵在后,弓弩手分队列站立,靠着弓弩的掩护,辽东军跟汉军很快碰撞在了一起!
  “杀,杀,杀!
  我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公孙渊咆哮着奋力挥动铁戟加入战团之中,他的铁戟极其锋利,若是不披甲,被他正面碰上基本是有死无生。
  可公孙渊拼尽全力一戟刺下,冲在最前面的汉军军士被他一下刺中,虽然痛苦地惨叫一声,可向前的冲击没有受到根本的影响。
  有了水力锻锤,荆州这一年来一直在开足马力,源源不断生产厚重的板甲。
  荆州的世族也知道强大的铁甲兵是他们的保护神,更不吝惜加大投入,现在的汉军重甲已经超过了一千领,其他的札甲也生产了超过五千套,在正面形成了泰山压顶般的恐怖力量。
  汉军清一色的长矛,在形成队列的奔跑碰撞中迅速将辽东军撞出一条口子,如烧红的刀子碰在奶油上一般迅速将敌人撞开。
  辽东军的武器比较繁杂,他们的环首刀破甲能力不足,面对疯狂撞过来的汉军步兵毫无办法,被徐盛、申耽分割成两团,而第一次迎接重大作战的司马师也越战越勇,奋力和敌人绞杀在一起。
  一汉当五胡的时代,汉军就是靠着装备和战术上的全面优势彻底压过了敌人,现在公孙渊也终于体会到了当年匈奴人的无奈。
  他们虽然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可前军一败,大量的士兵立刻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汉军的铁甲兵拿出一战定乾坤的气势,任由辽东军刀砍、箭射都不肯稍退一步,而汉军的弓箭发动,大量的辽东军立刻抱头鼠窜,渐渐地,众人都感觉战场上的气氛不对了。
  怪不得汉军敢有恃无恐……
  合着他们根本不是战败临时拼凑起来的兵马,而是汉军主力中的主力,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极其信任,甚至敢把自己放过黄河,就地全歼!
  拔奇已经率先顶不住了。
  这个高句丽王子在第一次进攻中已经损伤大半,见汉军像一头头猛虎一样急扑猛进,这个高句丽勇士再也顾不得尊严,直接扭头就跑。
  高句丽王子一跑,平素自诩悍勇的高句丽兵也都径直溃散,为了争取退路,他们甚至跟辽东军撞在一起。
  刚才还在一起冲杀的战友现在为了争取退路乱作一团,整个战局顷刻间崩乱,汉军趁机快步冲杀,整个战场到处都是辽东军匆忙慌乱的求救声和溃散时不甘心的怒吼声。
  无情的汉军继续大步前进,辽东军这才发现他们渡河之前已经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渡船和锅灶,面对汹涌东流的黄河,他们已经彻底没了调头的余力。
  怎么办!
  怎么办!
  公孙渊现在已经面无人色,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前军还在抵抗,可众人都能看出,落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怎么打成这样!”
  被侄子裹挟过河的公孙恭看着不断崩溃的辽东大军,也陷入了绝望之中。
  当年他们兄弟虎步辽东,打下了偌大基业,此番南下,还想趁机在中原建立根基,让公孙家发展壮大。
  虽然是侄子瞎指挥,可南下的主意确实公孙恭答应下来的,
  现在全军溃散,公孙恭欲哭无泪,也只能仰天长啸。
  “将军,想个办法啊。”
  到了这会儿,之前已经丧失理智的辽东军终于又想起了公孙恭,
  公孙恭的本事肯定在侄子之上,如果他愿意想想办法,趁着辽东军还没有全面崩溃,说不定还有获胜的一点点希望。
  不过希望也很渺茫了。
  哪有打起来再换帅还能获胜的道理?
  现在后路被侄子亲手切断,公孙恭能做的,也只有抓紧留下公孙家的一点点火种了。
  “叔父,叔父,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小朋友惹下事端之后都会抓紧求家长想办法解决,
  公孙渊还年少,他第一次指挥大军就成了这样,也只能抓紧让公孙恭想办法。
  看着远处的汉将徐盛如巨神般左突又突,公孙恭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哎,贤侄要受委屈了。”
  公孙渊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可他还没来得及躲闪,公孙恭已经闪电般地抽出长刀,狠狠一刀砍在公孙渊的身上!
  “啊……”
  公孙渊身边的护卫大惊,没想到现在兵败如山倒,己方却先发生了内讧。
  他们还想来护卫公孙渊,却听得公孙恭大喝一声:
  “都别动!”
  “别打了,都别打了。”
  公孙恭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看着远处不断挺近的汉军士兵,又看了看身上鲜血不断喷出,还一脸哀求看着自己的侄子,公孙恭长叹一声,再次举起钢刀,用力劈下去。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一边爆砍,公孙恭一边绝望的惨叫着。
  “降了吧,此番南下我等本是想助大汉消灭曹魏,全是公孙渊野心勃勃,也跟大汉对抗。
  我们辽东人都是赤胆忠心的汉臣,为大汉开疆拓土许久,现在逆贼已经被我斩杀,大家听我的,放下武器!”
  死人是不会说话。
  公孙恭为了防止侄子复活,又狠狠砍了几刀,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贤侄啊,为了家族的延续,你有责任啊。
  公孙恭临阵投降,辽东军也赶紧放下了武器,少数人划着刚抢来的渔船北逃,可一过河才发现,河北的土地也都插上了大汉的旗帜。
  邓艾进军神速,已经对他们形成了真正的铁壁合围,就算公孙恭不投降,他们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三十多年前就割据一方的辽东公孙氏这一战被连根拔起,连带高句丽的战兵也损伤大半,经此一战,大汉在中原彻底扎根。
  再也没什么能动摇新生的大汉茁壮的成长,全天下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新生的大汉迸发出强大的力量,让这个古老的国度恢复到他全胜的模样。
  徐盛喜极而泣,司马师和邓艾也感觉有荣与共,他们将手上的兵器高高举向天空,所有人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现在,离久违的和平,真的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