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媒体显然都有点按捺不住了,不少人都围在了司明远身边,一字一句地问道:“司少,您刚刚是做出了指控吗?”
  “指控?”司明远看过去。
  “您的意思是,怀疑司功成是杀害您母亲的罪魁祸首吗?”
  “司少,您之前和司功成决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司少,您手头有证据吗?”
  “您母亲出事时,您年纪还很小吧?记忆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司少……”
  “司少……你母亲出事……”
  迟南雪被记者强行隔开了,她担忧地微微蹙起眉头,努力垫着脚想要看向里面的司明远。
  然而司明远始终没有开口,良久方才接过了最前面记者手中的话筒。
  他深深吸了口气,刚想开口,目光就和遥远的迟南雪对上了。
  迟南雪的眼底盛满了担忧,几乎是一瞬间,司明远的情绪就缓缓平静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道:“是,我怀疑司功成和我母亲的死息息相关,这的确是一部分我和司功成决裂的原因。至于第二个问题……虽然暂时手中证据不充分,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不会做出无谓的怀疑,我同样怀疑司功成的资金来路不明,我也会进一步配合警方的调查。”
  一言既出,众人一片哗然——
  “司少您是认真的吗?”
  “您曾经说过,作为公众人物,说出的话是要承载公众责任的!”
  “司少,您会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吗?”
  “司少,您这样说没有想过后果吗?”
  “需要想到什么后果?”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迟南雪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硬生生拨开人群走到了司明远身边,她将话筒接过来,沉声开口:“我的确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明远说的都是合理猜测,也说了会进一步配合警方的调查,这些还不够吗?各位都是记者,应该明白在案件彻底定性之前,很多关键证据不会暴露出来,我们也不可能直接提供给大家,大家是想要代替公检法行使职责吗?还是说……现在我们将证据放在这里,不法分子就可以伏法了?我希望各位清醒一点,大家只是新闻工作者,我们很期待通过大家传达一些积极的想法或动向,但是,我想各位和我一样,同样不希望成为暴民司法的一份子。”
  她的语气分明那么平静,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迟南雪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淡淡道:“我想这也不符合各位成为新闻工作者的初衷。”
  这一番话,几乎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有记者讷讷道:“之前司少和迟小姐因为我们这些舆论受益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就是啊,现在也不是二位就清白了,还有不少人认为,你们也是参与者呢。”
  “我们也听说过。”
  “我们这边也是,有人怀疑司少的公司资金来路不明,听说已经提起公诉了。”
  “我这边也听说了相同的消息,不如司少来澄清一下吧?”
  面对诸多记者,迟南雪下意识拦了一下司明远,这才淡淡开口笑了:“各位看来很习惯这样的模式是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去问消息的源头,而是来找到被波及的人,捕风捉影形成报道,这就是我们江城媒体的素质吗?”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终究没有再开口了。
  司明远看向迟南雪的侧脸,刚刚覆上心底的严寒,就似乎是慢慢地被眼前的小姑娘捂化了。
  她娇娇小小的,却是拼尽全力地,想要护着他。
  用她全部的能量,用她全部的力气。
  司明远笑笑,懒洋洋地将话筒接了过来,道:“有任何问题,就像是南雪说的,你们可以直接去问,谁告诉你们的,就去问谁,如果消息确实,或许你们也可以得到一个大新闻,以后这种事情就不必来问我了,”他顿了顿,淡淡道:“哦,还有,问我就算了,以后如果再有堵着南雪或者我的家人问的,我会直接请特警过来。”
  “这叫阻碍……”
  “没错,你可以起诉我。”司明远冷淡地笑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人的控诉,淡淡道:“反正你们说我滥用私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司明远将话筒径自递给面前的记者,也懒得理会究竟是塞给了哪一个人了,护着迟南雪就走。
  直到和司明远坐上了车,迟南雪方才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你这人……”
  “怎么?”司明远含笑看过去。
  他的眉眼之间尽数都是温和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的戾气?
  迟南雪看了司明远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叹了口气:“你啊……”
  “我记得从前我总是这样处理问题时,似乎遇到的问题也不多。”司明远道。
  迟南雪忍不住地笑,她想起之前媒体战战兢兢的样子,心说似乎也的确如此,索性也就没说下去。
  良久,司明远方才开口:“母亲离世后,我很少来这栋房子,偶尔过来,倒是也没有好好查看过里面的陈设。”
  “那时候你年纪太小了。”迟南雪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没必要那样苛责你自己。”
  想到司明远那么小就被迫要面对这一切,迟南雪就觉得心底绞痛。
  前世的她在陆薇薇来时,倒是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究竟改变了多少。
  懵懵懂懂混混沌沌,就这样过来了。
  迟南雪有时候想起前世愚蠢的自己,却也想不通,到底是像是自己那样看不透旁人的善恶更痛苦些,还是清醒如司明远更痛苦些。
  司明远猜到了,猜到了他的父亲可能就是因为秘密暴露了所以亲手杀害了他的母亲。
  可是他那时候太过年幼,所以无能为力。
  那种感觉有多绝望,迟南雪竟然无从想象。
  迟南雪没来由地想起,曾经自己对司明远说:“你绝对不会懂我在家的感受”时,司明远那么复杂的眼神。
  他懂。
  他不仅懂,他经历过的甚至比自己还要残忍百倍。
  迟南雪闭了闭眼,哑声道:“司功成会自食恶果的。”
  司明远怔了怔,看向迟南雪的眼睛,迟南雪就认真地又说了一遍:“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看到善有善报,恶有恶终。
  像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司明远的心没来由地暖了几分,他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