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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珉毅无所不用其极,见我丝毫没有改变心中想法,这便要将我困在宫中。父亲留在府里的兵士也为此抗议过,然而并未有任何效果。
  父亲与信王离世,如今再无任何威胁,君王自然可以允许珉毅肆无忌惮。珉毅好说歹说,用尽心机也未能让我同意与他成婚,后来又以藐视君威为由将抗议的兵士关进了大牢。
  王后也前来劝慰,怎奈我仍然心如磐石,直到珉毅以醉酒为由前来寻我,欲要生米煮成熟饭,那陪我进宫的丫头怕我受到伤害,便拼死要替我拦住珉毅,或许也当真珉毅醉了酒的缘故,推搡之时失手将那丫头撞到了柱头,当时便没了命。
  这便一时轰动,因闹出了人命,君王也就只能惩戒珉毅,将珉毅禁足三月。此间信王去世后,北下边疆频频有敌兵扰境,京中又有起义军,皆因镇国将军与信王之死疑点重重,又有珉毅禁困信王妃之为乃是侮辱轻视信王与镇国将军府劳苦功高的市井流言。甚至也有传言君王将我困在王宫,名义上是想撮合我与珉毅,实则是为了收回信王在北下边疆的军权,以及镇国将军手中的兵符。
  那日我做了个梦,梦里见得一位仙道,穿着上倒打扮的像个男仙,可长的过于好看,因而又觉着是个女仙。只听对方道:阿霓,你再忍忍,他正赶来接你。
  我梦里困惑,不知何意,又听对方道:君王天命于此,恐难存矣,你得把握了好机会。
  这两日王宫中多有杂乱步伐,又逢珉毅解了足禁,偏又不见珉毅来打扰,看来是王宫出了大事。一问才知,原是君王外出围猎遭袭,虽未伤及要害却因此染了病根,有说君王是惹了邪祟恶灵,有说君王得了因果报应,乃是应证了先王与其他先后离世的四位皇子死因离奇的传话。
  众说纷纭,可我知晓,一旦君王驾崩,珉毅坐上君王权位,那么我的自由也便结束了。
  可我并不知父亲的兵符所在何处,更不知信王兵权的令箭所在何处,倘若君王要得不过是这些,我一个女子左右干不了什么大事,要了这些兵权又能怎样?倒不如给了君王,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他放我离开京都。
  刚要到了君王寝宫之时,只被谁带到一处角落,惊恐之下对方慌忙取下面罩才知是摩琰。我震惊不已,经得摩琰讲述才知他是专程留在京都护我周全的。
  “阿霓姑娘,信王安好!”
  我听后也不只是喜还是气,见此,摩琰再道,“军中的确出了叛徒,但我们并未覆没在敌军之手,却败在了权位纷争之中。”
  我不明白摩琰的话,又听他道,“将军与信王兵分两路,彼此都想引开敌军让对方安然脱身,镇国将军被困于峡谷关,前后无路,最终殉国。以为信王所去之处也算安全,哪成想追来的并非敌军,而是京军。”
  “京军?”
  都知京军是守护京都的王军,并不会前往边地,他们听命于君王或是太子。
  摩琰点头,眼神里尽显寒意,“我们都以为是援军,万万没想到的是,让信王最终全军覆没的并非敌军,而是京军。”
  所以,是君王要杀信王和父亲。原来,当真是阴谋,从一开始都是阴谋。
  “那信王呢?”
  摩琰听后看了一眼周围,很是小心谨慎,“信王与在下阻止前来的京军,只为让其他兵士成功转移。哪知退在悬崖边无路可去,信王称置之死地而后生,便与在下跳下悬崖。幸得阿霓姑娘的师兄玉宸仙君所救。”
  我听罢心中激动,抓着摩琰的手臂说不出话来,只是两眼含着泪。
  “阿霓姑娘,现下信王不好现身,还望阿霓姑娘莫要担忧,信王一切安好。”
  有了摩琰的话,我心中倒也安心不少。虽说父亲母亲离世,但信王尚在,总能替将军府报仇雪恨。
  此后,君王病重。
  我想,既然信王无碍,为今之计我应当让君王放出关押在牢里的兵士,让他们前去帮助信王也是不错的。
  哪知在门外便听见君王与珉毅的对话。
  “你是否真心要娶了她?”
  “父王,初心不改,至死不渝。”
  “珉毅,权利才是男儿此生必求,当你拥有了无上权利,这世间但凡一切都会对你俯首称臣,更莫说一位女子。”
  “父王,有些东西,并非权利能得到的。”
  殿内一片安静,霎时又被一阵咳嗽声打破。便听得君王再道,“你要的女子,孤帮你。只是,信王与镇国将军之事你切不可漏了言。”
  我不知殿内的话意,殿内沉默小刻,复又听得对话,“如今,再没有能威胁王权的势力。属于孤的,谁也沾不得。”
  “父王,王权之下,需得牺牲血亲与功臣么?”
  “如此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孤的王权势力,抑或你的卿本佳人,叶信不死,你我都不安宁,镇国将军不死,阿霓便有资格挑选自己的夫婿,一旦镇国将军与叶信联手,属于你的便都会消失。只有失去他们,你与孤才能高枕无忧。从来成大事的,总会牺牲些什么。”
  我听罢后退数步,果然,北下之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京中者,皆是狠心之人。
  “镇国将军手中有一先王秘旨,你定不可任其面世,切记!”
  这便听得珉毅一阵惊异声,“莫非,真如市井传言?”
  君王再咳几声,“王权之下,不死既伤,只有手握真正的生杀大权,你才能驾驭万人之上。”
  这便是人性,永远都是自私的。
  他们暂时并不知晓信王还活着,这倒也是好事。我偷偷回去,打算找个机会让珉毅助我当初牢里的兵士,这样才能与信王里应外合。
  珉毅听闻我邀他一同进膳,这便满脸含笑早早前来,前前后后皆是对他的感激,言里言外都是感谢他对我的照顾。珉毅听后喜不自胜,一再追问我是否答应了他。
  我颔首,这便更让他喜逐颜开。便一口气饮尽三杯,还扬言再取一坛来。待酒醉三巡,见他兴致盎然,我这才慢慢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只道:牢中兵士皆跟随于父亲生前出生入死,如今父亲母亲相继作古,他们对我也就在意些。毕竟一介武夫,并无学问,也就头脑发热做了些偏激的事,但也不是本意。倘若我真与他成了亲,只怕他们更觉着我是被逼迫的,若是得到他们的祝福,自然就等同得到我双亲的祝福。何不如放他们离去,无召唤不可入京,这样岂不是更显胸怀?
  珉毅听后也不知是觉着有几番道理,还是醉了酒的缘故,竟然点头答允了。
  夜里,他醉酒未离去,便在此歇下。我确定他当真是醉酒睡了过去,这才唤来摩琰,让他找个机会去牢里传话,倘若出了京都便去寻信王,或是留在京中。我对摩琰讲了君王与珉毅的对话,或许当年先王与其他四位皇子的死也当真另有蹊跷。
  未过几日,珉毅当真打算放了牢里兵士,君王传了珉毅前去问话。君王却立下条件,我与珉毅成婚他便大赦天下。看来,君王还是怀疑了市井流言,认为父亲的兵符在我手中。
  为了替父亲和北下牺牲的兵士报仇,为了帮信王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我答应了君王的条件。
  大婚当天,普国同庆,届时又有来报,敌国扰境,已失城池三座,君王一口血喷出。
  突然便见信王带着牢中兵士而来,满城喜,满宫惊。只见信王安坐马背之上,身穿铠甲战衣,含着笑向我伸开手:阿霓,我来晚了,这便来接你离开。
  我取下头纱,一脸笑,刚踏出一步便被珉毅抓住,回头望去,珉毅满脸怒意。
  “王叔能活着,实属黎朝大幸。按理说珉毅与父王该出城相迎,以礼接风。只恰不逢时,今日王侄与阿霓大婚,只能怠慢王叔,待婚礼后,珉毅与阿霓一定亲自补上。”
  信王正要说话,君王猛咳几声道,“王弟,误了吉时,便不好了。”
  信王嗤笑一声,“荒唐,这黎朝上下谁不知阿霓与本王情意相通?本王也就昏迷了数月,怎的阿霓便成了王侄的太子妃?”
  在场者不敢有任何声音,又听信王道,“这便是王兄对本王镇守北下的慰劳么?”
  珉毅咬牙切齿,怒声道,“王叔,你也知自己自北下大败便销声匿迹一载,你音序全无,阿霓痛失双亲,都是珉毅在旁。如今这大婚,也是阿霓亲口允下,王叔何必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让阿霓难堪?”
  “本王因何销声匿迹,阿霓双亲因何作古,北下因何大败,我想,王兄与王侄心中知晓。”珉毅怒不可遏,阴沉着脸只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君王的脸色更是不好看。
  周围万籁俱静,信王又看着珉毅道,“阿霓因何允你婚事,你更是心中知晓。”
  我感受到珉毅发颤的双手,抬眸间又看到他几乎祈求的目光。
  “我的确是为了信王。”
  珉毅双目发红,近乎嘶吼出声,“你早便知晓他还活着是么?”
  我微微颔首,珉毅讽刺的大笑,对我吼道,“所以,你从未对我有过丝毫回心转意是么?”
  我继续颔首。
  珉毅含着泪的笑更是无助和不甘,缓缓松开手将衣袖卷起,那里的伤疤依然明显,甚至触目惊心。
  “哪怕同情也不曾有过是么?为你我可以连命也不惜,难道就不能取代他丝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