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金旭飞快洗漱,换好衣服,看了地图上的地铁线路,也出了门。
  他这次来帝都,除了看尚扬和见尚扬的家人,还提前预约了专家号,去看病。
  第101章
  临近中午,十一点过半,尚扬和上司打了声招呼,提前下了班。
  下楼又经过院子,遇到的几乎所有同事都发现了,尚主任今天的笑容格外和暖亲切。
  晚春时节的晴朗天气,干燥的风里荡漾着因气温上升、大自然繁衍而撩动心弦的躁动感。
  尚扬住处离单位很近,平日里常散步回家,今天打算刷一辆共享单车回去,节约几分钟就能多谈几分钟恋爱,下午还要回来按时上班。
  他出单位大门,和门岗执勤同事互相敬礼,刚走出来,就见一身黑衣的金旭站在门边,戴着口罩,低头玩手机。
  这画面,似曾相识。
  “你怎么过来了?”尚扬背起手,脚步轻快地朝他走过去。
  他抬头,眼睛弯起来,说:“怕你不能早退,来等你,好节省点时间。”
  昨天就发现了,尚扬心情很好的时候,和他养的小马尔济斯,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没走太远,尚扬带着,去了附近一家安静的素食菜馆。
  吃饭中,金旭把上午去医院看专家号的事说了,道:“和我们省医院的大夫说得差不多。”
  尚扬皱起眉,说:“还是上次在西南……这算是后遗症吗?你干吗不说挂了专家号?早说我上午请假陪你去啊。”
  “这么点小事,不配耽误你工作。我也只是顺便来听听首都的专家会怎么说。”金旭道,“从西南一回去,我就去看过了,仪器检查结果都没什么,ct、磁共振都做过,没问题。”
  尚扬怀疑道:“没问题你就不会费劲来排专家号。今天如果大夫说你有事,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
  金旭:“……”
  他是怕尚扬担心,才没提这事。专家说没事,他才放心把结果告诉尚扬。
  尚扬忍不住道:“你这什么都自己扛的习惯,改改行不行?前几年你生病,就谁也没说,咱们俩是没联系,你跟曲燎原可是常联系,怎么跟他也不说?咱们班咱们寝室就没人知道你生过一场大病……我知道你不想给别人添堵、添麻烦,现在对我还这样就是你不对,我不是别人,你也不是我的别人。”
  金旭点头如捣蒜,诚恳认错。
  尚扬还是挂念他的身体,道:“你现在把全部情况,一个字不差的,都给我交代清楚。”
  金旭向他保证道:“我真的没事,专家说我很健康,就是缺觉。”
  之前那次事件后,他就开始持续多梦,每天一睡着,乱七八糟的梦就纷至沓来,刚开始他没太当做一回事,渐渐地醒来会觉得精神不济,运动后能改善状态,但白天工作也偶尔会感到头晕。
  他去医院看过,医生听他说了情况,安排他做过脑部检查,拍过片子,检查结果都没有什么异常,医生的结论是:长期高压工作下,身体各方面消耗太大,睡眠质量不好,有轻微的神经衰弱。
  这次过来是网上提前挂好了首都某神经科王牌医院的专家号,该院内排名前几位的神内专家为他看诊,看诊结果和他在西北省会医院的结果,差不太多:工作强度大,长期睡眠不足,病人本身又有旧疾,目前看虽然还没大碍,建议最好休个长假,休整一下身体和精神状态,好防患于未然。
  尚扬听下来,好像和西南的事件没直接关系,问道:“那就是和邪教的致幻剂,还有雇佣兵打伤你造成的脑震荡,都没有关系吗?”
  “关系应该也有一点。”金旭道,“你还记得吗,我昏迷后医生给我验过血?”
  尚扬道:“记得,当时我还以为邪教用的会是常见致幻剂成分,比如裸头草碱,毒蘑菇提取物。化验结果说是苯二氮卓类药物,和酒精混合服用,就会产生致幻效用。姜云起后来还跟我聊过,说他没想到你们国保部门,竟然也要经历抗药性的特殊培训。”
  “没有培训过。”金旭道,“前几年我生病,长期服用过这类药物,安定,氯氮,都含这个。”
  尚扬:“……”
  金旭道:“说的是前几年,和这次不一样,我自己能感觉得出来,不是一回事。”
  尚扬不太同意,说:“假性癫痫也是神经方面的问题,也许你现在觉得没之前那么严重,有时候病情爆发就是几秒钟的事,我爸前一天晚上还跟我拍桌子瞪眼睛比谁嗓门大,我走了他还跟我妈吵了一架,他也想不到过几个小时后自己就会送去抢救……”
  他想起春节时接到家里电话时的情景,仍心有余悸,严正告诫金旭道:“你这次回去就打报告,跟你们领导申请休假,正好现在没任务,有任务也要安排别人去。就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听医生的,休息一段时间,把状态调整一下。”
  金旭连连点头:“好,好好好,都听领导的。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从医院出来就在打算了,你不是也在拍休假了吗,大概排到什么时候?我们两个把假期安排到一起,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起薅国家的羊毛。”
  他居然快乐地畅想起了一起休假,尚扬根本笑不出来,道:“我要担心死了,你还和我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认真的。”金旭道,“等你确定你什么时候休,我就马上打报告,不然你让我一个人休息,怎么可能?我根本坐不住。你跟我一起休假,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这才能一边休息一边调整心情,不然我自己在家闷着没事干,也不知道干什么去,回头再闲出更大的毛病来,还不如别休。”
  尚扬匪夷所思道:“那你工作这些年,休息的时候都做什么?”
  金旭道:“还没大休过,休一到两天就抓紧时间补觉。相亲的时候跟你说过,我这人很无聊的,没有兴趣爱好,日常来往的就是同事,没有朋友,也没家里人。”
  “你就是太忙。”尚扬内心叹气,说,“好吧,我尽快确定下什么时候休年假。到时候,我去西北陪你,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前提是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金旭对他笑,说:“有些东西在你脑子里至少出现了一秒钟。”
  尚扬没好气地承认了,道:“是,我以前也没想过,我谈起恋爱竟然会这么堕落。”
  “你这算什么,知道我昨天梦到什么吗?”金旭说起了昨晚的梦,越说声音越低。
  他梦里和真实情况是不一样的,尚扬初听感到害臊,听了两句又有点心动,带着猎奇式的心态听了下去,像听一个情色故事,主人公不是自己,只是梦里的人。
  但金旭又用“你”和“我”来指代两位主人公,还是让尚扬面红耳赤。
  下午上班。
  尚主任工作间隙里,查了神经衰弱相关的问题,一面替金旭担心,一面又忍不住回想他中午讲的那个故事。
  当天夜里,故事变成了现实,故事里的“你”和“我”,变成了真正的你和我。
  尤其当金旭一边do还要一边讲故事,十分荒唐,但刺激感加倍。
  “太变态了!”尚扬受不了,一结束就忍无可忍把他捶了一顿。
  金旭躺平任捶,也不怎么怕疼,还提起之前的另外一个梦,背景是前几年的事,他当时在西北做小刑警,尚扬远在北京,现实里他俩那几年根本就没有见面,也没有工作和生活上的交集,但在金旭的梦里,两人的关系相当离谱——
  “我在抓一个逃犯,接到线报说他被人窝藏起来,我找上了门,结果窝藏逃犯的就是你,我问你人哪儿去了,你不肯说,我说那行,要抓你回去,你一把抱住我,主动亲我,说什么都肯做……”
  “好了!不要说了!”尚扬听不下去这个毁三观的梦里故事,道,“你整天做梦都是这些梦吗?跟医生也说了吗?医生不给你看病,当场报警抓你这个变态。”
  金旭道:“没,我也不是只做这种梦。什么都梦过,梦见你是比较多,也经常会梦到我爸和我妈,还有小时候的家。”
  尚扬:“……”
  他伏在旁边,静静看着金旭的侧脸,听他讲他的梦。
  “我妈带我去山上打枣,我用野草野花给她编了个花环,她戴上特别美,我妈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金旭声音很轻地讲述道,“还梦见过我爸教我做农活,我不听话,把农具弄坏了,他追着打我。梦到他一直当治安员,我考上大学,他和我妈都在,看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还给我戴大红花,他也当上了辅警,发了新制服……反正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瞎梦。”
  尚扬听得入了神,说:“日有所思……”
  他原本想说,金旭有很多没实现的愿望,才会梦到这些事。可是有些愿望,分明已经不可能再实现,这话说出来,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你每天都在怀念他们,”尚扬想了想,说,“也许你梦到的这些事不只是梦,在平行世界里,都成真了。”
  他伸手过去,轻轻抚摸金旭的侧脸,表达自己的安慰。
  金旭却说:“别说这种哄小孩的话,我不信有平行世界。我只相信我的眼睛能看到的,我的双手能触摸到的现在。梦里那些再美再好,都不是真正属于我。”
  他这句话,不只说给尚扬听,更是给自己的警醒,不要沉湎于泡影一般的美梦。
  “除了能看到和能摸到,你的心能感受到的美好,也是真正属于你的。”尚扬道,“就像你还总是梦到我,你很想念我,你心里希望我们毕业后就没有分开过。”
  金旭道:“毕业的时候,我以为我很快就会忘了你。”
  尚扬说:“你应该忘了我才对。”
  金旭道:“你真这么想?”
  尚扬道:“真的,你早点爱上身边的别人,就有人陪你了。”
  金旭表情微变,有点生气,说:“我不想那样。”
  尚扬想了想,改口说:“那我也不想,我刚说的是大方话,是在吹牛。你还是多受几年苦,等着我吧,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金旭:“……”
  尚扬笑着朝他胸口一扑,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我可太喜欢你了,连你神经衰弱的症状我都很喜欢,有病的人怕不是我吧?”
  金旭也笑起来,掐着他的腰,轻松地把他提上来些,轻柔地吻了他。
  数天后,蔷薇花开至荼蘼,春天到了尽头。
  尚扬排到了下周休年假,加上前后两个周末,能休上整整十天,他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准备周末飞去西北。
  金旭的假比他短两天,要从下周才开始。
  西北。
  这座省会城市迎来了春夏之交的第一场雷雨。
  市第一医院的招牌和红十字笼罩在乌云压顶之下,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入人间。
  雨幕里,医院办公区大楼高处的某扇窗口,一道人影,垂直跌落。
  人体坠落理应发出引人注意的声响,偏与此同时,恰好天空中轰鸣雷响,闪电远远地亮了一瞬。
  几分钟后,有位撑伞的女护士因事经过,快步踩着积水向住院部大楼走去,忽见地面上有人倒在那里,以为是犯了急症的病人,定睛一看,那人身上湿透的却是一件白大褂,头部渗出的鲜血已经溶进了雨水里,这种伤情只能是坠落造成。
  护士骇得手一松,伞掉落在地,她急忙转身去叫人来帮忙。
  得到通知的医院保安部数人,匆忙冲上楼,来到坠楼医生的办公室,就在坠楼位置的正上方。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保安队长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只有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正从窗口向下观望,他一身便服,手上却戴了一副橡胶手套,像是不想在窗边留下指纹的装备。
  “不许动!”保安队长喝道,他确定这人不是医院职工,出现在这里,又是这幅样子,和坠楼事件有什么关系?坠楼那位医生最近医闹缠身,这男的莫不是来闹事的患者家属?失手把医生推了下去?站在窗边做什么,不会是要畏罪自尽?
  保安队长脑补了一通,怕靠近把这人吓得真跳了楼,张臂先把队员们拦在外面,自己也没敢靠太近。
  那男人回头,却黑脸反喝道:“别进来,向后退!”
  门外一众保安面面相觑,这医闹家属看起来很不好惹啊,纷纷使眼色,决定和队长一哄而上,靠人多势众来制服他。
  不好惹的男人单手脱了一只手套,要从口袋里往外拿东西。
  保安们从队长身后张望,紧张起来,不是吧,难道还要掏刀子?
  “我们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队长大声威吓这名疑似医闹家属的男人。
  “我就是警察,省厅的,我姓金。”那人拿出的却是公安证件,向保安队长出示,并道,“不要进来,会破坏现场。”
  第102章